明朝正德年間,岳州府平江縣之南有個小村莊。村邊綠樹環繞,山清水秀,一座白塔矗立其中,因而被稱為白塔村。
很多村民自出生起,就習慣了白塔的存在,連村子裡年齡最大的老人也說不清楚這塔是何人所建,以及建於何年。
但村裡人都說是這白塔守護着祖祖輩輩的村民。因為它的存在,村民雖然不能大富大貴,但千百年來一直平平安安,安居樂業地過日子。
老百姓過日子,盼的就是一個順順利利。吃飽穿足、無病無災地度過一生是很多人的夢想。白塔村村民劉健和蘇宏在成為富商之前,最大的願望也是如此。
劉健和蘇宏的父母,像他們的祖祖輩輩一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過得就像村頭小溪里那潺潺的流水,無聲無息地淌走一個又一個的日日夜夜。
劉家和蘇家比鄰而居,劉健和蘇宏同一年出生,從小一起長大。兩人雖然經常打打鬧鬧,但誰也離不開誰,關係非常要好。
在他們七歲的時候,兩人的父母把他們送到了村裡的私塾先生那裡讀書。
如果有天分,家裡出個讀書人,也算光宗耀祖了;如果不是那塊料,像他們的祖輩那樣,在地里刨食,平安健康地度過一生,也沒什麼不好。
讀了幾年書,先生說劉健和蘇宏天資平平,讀書這條路與種地比起來,對他們來說,恐怕要更艱難一點。
雖然如此,兩個孩子也不在意,每天相約一起去上學,放學後一起回家,空餘時間一起上山撿柴火,一道下河摸魚蝦,關係更加親密。
他們還學着書里人的模樣,說得最多的話就是“苟富貴,勿相忘!”
十六歲那年的一天,蘇宏的父親對他說:“宏兒,眼看你就長大了,讀書這條路看來你是走不通了。”
“在家種田雖然餓不死,但非常辛苦,我和你母親希望你將來有個好的出路。”蘇父接著說:“城裡王記當鋪缺個夥計,要找一個能識字,會算賬的人。你讀了幾年書,也識了不少字,記賬算賬應該是可以的,你就到王掌柜那裡當個夥計吧,總比種田要輕鬆不少。”
“我不想出去,你和母親身體不太好,我要在家照顧你們。”蘇宏說。
“傻孩子,我們可以照顧自己,你自己的前途更重要!”蘇父說,王掌柜是我們家的遠房親戚,我求了很多次,他才答應收你的,這個好機會你可不能錯過。
在父親的一再堅持下,蘇宏答應去王記當鋪做夥計。
蘇宏從小沒出過遠門,現在要到城裡去,既興奮又有點不舍和不安。
一方面他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另一方面,當夥計是幹什麼的、怎麼干,他完全沒有概念,對於不確定的未來,他又有點惴惴不安。
臨走前,蘇宏找到好朋友劉健,向他訴說著心裡的迷茫。
“王記當鋪可是赫赫有名啊,我們雖然沒有出過門,但大家都知道它的名號,我還聽說王掌柜可是城裡數一數二的富人。”劉健說:“這是一個好機會,你出去見識見識,怎麼著也比呆在家裡種地強。”
“可我沒做過夥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幹好。”蘇宏一臉擔憂,而且我父母年紀越來越大,身體也不如以前了,萬一他們有個頭疼腦熱的,我不在身邊,他們連個端茶送水的人都沒有。
“這個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不是還在家嗎?他們如果有什麼事,我替你照顧他們。”劉健拍着胸脯說道。
“那就拜託你了!”蘇宏眼裡噙着淚水,感激地說:“我在城裡如果混出了名堂,一定不會忘記你!”
“苟富貴,勿相忘!”劉健也很激動,含淚揮手和蘇宏告別。
看着蘇宏漸行漸遠的背影,劉健心裡五味雜陳,既為好友奔向新的起點而高興,又為好友的離去而倍感孤單失落。
蘇宏到了平江縣城以後,一切都是那麼的新鮮,一切都與在鄉下的時候截然不同。
他不再那麼地無拘無束,在王記當鋪,有很多的規矩。當鋪有行規,當夥計也有世代沿襲的傳統,蘇宏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地隨心所欲。
好在他在鄉下長大,能吃苦,又耐勞,人也勤快機靈,對誰都很熱情、有禮貌,很快就深受當鋪上到掌柜,下到一起當學徒的夥計們的喜愛。
因為上了好幾年學,當鋪里記賬算賬的事,蘇宏更是一學就會,一點就通。而他又非常好學,有不明白的事情總是跟在王掌柜後面問東問西,直到搞明白為止。
幾年下來,蘇宏就能在當鋪里獨當一面,成為王掌柜的得力助手。當鋪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王掌柜都能放心地交給他去做。
王掌柜有個獨生女兒,名叫王彩鈴,比蘇宏小兩歲。長得眉清目秀,美麗又大方。
雖然人很漂亮,家境也殷實,但王彩鈴已經二十歲了,到王家上門提親的人卻很少。
原來,彩鈴的母親生她的時候難產,使她的一條腿受了傷。長大後,她走路的時候就一瘸一拐的。
王掌柜夫婦只有這一個女兒,視其為掌上明珠,遍請名醫為女兒治療,但收效甚微。
如今,王家有女已長成,但因為這天生的隱疾,與王家門當戶對的富戶,沒有願意上門來提親的。畢竟,這些富商大戶人家,誰也不想娶一個跛子回家。
而王彩鈴心氣也高,身有疾患的人上門提親她是死活都不同意。十八歲時就曾在爹娘面前放下狠話,自己一定要嫁個健全人,否則,就終身不嫁,在家呆一輩子。
眼見女兒年齡越來越大,王掌柜夫婦經常為她的終身大事着急上火,王夫人愁得頭上的白髮是越來越多。
有一天,王掌柜對夫人說:“鈴兒的年齡是越來越大了,再這樣下去終身大事可就耽誤了。前些天江氏布行的掌柜向我提出,想讓鈴兒嫁給他的二兒子,你去問問她的意見吧!”
“江家老二小時候放爆竹炸傷了一隻眼睛,這是人盡皆知的事。鈴兒那麼犟,肯定不會同意的,我說了恐怕也是白說。”王夫人憂慮地說。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王掌柜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鈴兒現在年齡越來越大,已經耽誤不起了。
“鈴兒這孩子自小就有主意,她不願將就,決心要嫁個健全人,心意一時難以改變。”王夫人道:“門當戶對的恐怕沒指望了,不如考慮一下家境差一點的。我看當鋪的夥計蘇宏就很不錯,要不我去問問鈴兒,你去問問蘇宏,怎麼樣?”
“這主意挺好。蘇宏十六歲就到當鋪了,這幾年也算是看着他長大的,知根知底。這孩子老實能幹,品行也不錯,這事如果能成,倒也不錯。”王掌柜眼前一亮地說。
達成一致後,於是王掌柜夫婦分頭行事,一個去問女兒的意見,一個去探夥計的口風。
王夫人找到女兒,聊了會無關緊要的事情後對她說:“鈴兒,你也老大不小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終歸是要嫁人的。現在合適的人太難找了,當鋪的夥計蘇宏和你年齡差不多,這些年在我們家勤勤懇懇的,聰明又能幹,你覺得他怎麼樣?”
王彩鈴聽完母親的話,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自從蘇宏十六歲到當鋪以後,已經過去五六年。由於年紀相仿,兩人經常見面,已經非常熟悉。
蘇宏平時為人處事,王小姐也是看在眼裡,時間一長,心裡早就生出一種異樣的情愫。
但男女有別,平時交往,兩人都是發乎情止乎禮,作為女孩子,她更是絲毫不敢表現出來心裡的異樣感覺,更何況自己的一條腿還不方便。
現在母親這麼一問,王彩鈴也不好明說,只是羞澀地低下頭去,囁嚅着說:“我的腿有毛病,蘇大哥是個正常人,怕是配不上他。”
王夫人聞言後,明白女兒這是答應了,於是高興地說:“雖然他是正常人,但他一個鄉下來的窮小子,這些年在我們家才有了一口生活,我們也不在乎他的家境,是他高攀了。而且我的女兒也不差,這事要是成了,真是便宜了那姓蘇的小子了!”
王夫人將探得的消息告訴王掌柜以後,王掌柜來到當鋪,找到蘇宏,直截了當地問他是否願意娶王彩鈴為妻。
蘇宏是驚訝又驚喜,隨即臉就紅了。想了一會,他就堅定地對王掌柜說:“掌柜的對我恩重如山,沒有掌柜讓我到當鋪里當夥計,就沒有我蘇宏的今天。若能與王小姐結為秦晉之好,是我蘇宏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只要鈴兒妹妹願意,我聽憑掌柜的安排。”
聽到蘇宏這番話,王掌柜非常滿意,捋了捋鬍鬚高興地說:“終身大事不可草率,你回家一趟,徵得父母的同意後,再來從長計議。”
蘇宏應允,隨即就收拾行李回家稟明父母。
王小姐除了一條腿不太方便,既美麗大方,又知書達理,家裡還有錢有勢,蘇家父母自然不會拒絕。
於是,雙方擇定良辰吉日,結為夫婦。一年以後,王小姐就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王掌柜非常開心,為外孫取名蘇俊卿,當鋪里的生意盡數交給蘇宏夫婦打理,自己帶着老伴到鄉下老家去頤養天年了。
話說這劉健,自從蘇宏進城當夥計以後,就一直在家種田謀生。
蘇宏的父母身體不太好,經常生病,劉健始終信守對好兄弟的承諾,端茶倒水,尋醫抓藥,盡心儘力地照顧着他們,讓蘇宏無後顧之憂,安心在城裡打拚。
劉健的所作所為和付出,蘇宏也銘記在心,感激不盡。每次回家,兩人把酒言歡的時候,蘇宏都會感激地說:“幸虧有你,替我照顧父母,等有一天我出人頭地了,一定不會忘了兄弟你!”
“瞧你說的!咱倆誰跟誰啊,從小光屁股一起長大的,你的父母就像我的父母一樣,只要我在家,照顧他們是義不容辭。”劉健說:“你現在在當鋪做夥計,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很不容易,你在外面放心大膽去闖,家裡交給我,你就放心吧!”
當夥計的時候,雖然積蓄有限,但蘇宏省吃儉用,月錢回家時都帶給了父母,現在和王小姐結為夫婦後,王掌柜將當鋪的生意都交給他們了,在夫妻倆的共同努力下,生意比王掌柜在的時候更好,家底也愈加豐厚了。
一天,蘇宏對妻子說:“鈴兒,我和你商量個事。”
“我們是夫妻,有什麼事你就直說!”王彩鈴說道。
“我進城到現在已經有七八年了,每年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我能安心呆在城裡,是因為父母有好兄弟劉健在照顧。現在我們手頭寬裕了,我想讓劉健也到當鋪里來,這比他在鄉下種田應該會強不少,也算是對他的報答,不知你意下如何?”蘇宏忐忑地說。
“知恩圖報,為人就應該這樣,我無條件地支持你。”王彩鈴說:“不過,讓他到我們的當鋪來,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聽妻子這麼一說,蘇宏頓時覺得剛才的要求有點草率了,畢竟這個當鋪是王掌柜辛辛苦苦打拚半輩子才逐漸做大的,自己接手才一年多而已,當鋪能有今天,大半還是王掌柜的功勞。
“相公不要誤會!”王彩鈴接著說道:“你和劉健是好兄弟,如果讓他在當鋪里為你做事,你是掌柜的,他當夥計,我怕他心裡不自在,你們兩個不能像以前一樣相處。”
“不如我們出點錢,先說是借給他,讓他做點生意,這樣既幫了他,還不影響你們兄弟的感情,怎麼樣?”
“還是夫人想得周到,這主意太好了!”蘇宏非常高興,在王彩鈴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此時,劉健在老家也已經娶親,妻子馬氏為他生了一個女兒,名為雪蓮。
於是,在蘇宏夫婦的幫助下,劉健夫婦在平江縣開了一家糧油鋪。
劉健在老家這幾年,積蓄不多,開糧行的資金基本都是蘇宏資助的。不僅如此,蘇宏還盡心儘力地教劉健怎樣做生意,把他介紹給城裡的富商大戶,幫他開拓客戶。
劉健夫妻二人種了好幾年田,對糧食的品質好壞等方面都很熟悉和了解。他們在老家附近從農戶手中收取優質米、油等,再到城裡的鋪子里賣。
由於懂行,劉家糧油鋪的米油質量高,加上蘇宏給他介紹的富商大戶都是大客戶,幾年下來,劉健夫婦的生意越做越好,很快就也積攢下了豐厚的家底。
轉眼間,劉健進城也快十年了。他和蘇宏兩人,當初都是鄉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如今都成為平江縣屈指有數的有錢人了。
生意走上正軌,越做越好,兩人更多地將其放手交給鋪里的夥計打理,兩家人經常聚在一起,關係比以前更加親密。
一天,劉健夫婦又邀請蘇宏一家相聚。劉蘇二人又在一起把酒言歡,兩個孩子更是高興,一起玩鬧,好不愜意。
酒意正酣,劉健端着杯子對蘇宏夫婦說道:“這些年多虧蘇兄和嫂子的提攜,要不是你們,我們也不可能有今天,現在還在鄉下種田為生呢!”
“你我二人不必如此見外,大家互相幫助,都是應該的。我在當夥計的那些年,家中父母全仰仗你們的照顧,才讓我沒有後顧之憂啊!”蘇宏說道。
“希望我們永遠都能像以前一樣,苟富貴,勿相忘!”劉健激動地說。
“定當如此!”蘇宏也激動地附和着。
“今天大家都很高興,我有個提議,不知當講不當講?”蘇宏的妻子王彩鈴看着劉健夫婦說道。
“嫂子,我們不是外人,有話但說無妨!”劉健的妻子馬氏說。
“轉眼間,孩子們已經十歲了。他們兩個可以算是一起長大的,相互之間也玩得很好。”王彩鈴望着在一邊玩耍的兩個小孩,接著說:“不如我們兩家結為兒女親家,不知你們二位意下如何?”
“要是這樣,那就太好了!”劉健高興地說:“我早有此意,只是不知道怎麼和你們開口,現在嫂子提出來了,我求之不得。”
他的妻子馬氏也不住地點頭稱是。
“太好了,既然我們都同意,那就這麼定了。”蘇宏說:“等兩個孩子長大成年了,就讓他們結為秦晉之好!”
說罷,兩家人舉杯同慶,一時間,歡聲笑語如同窗外月色光輝,灑滿整個房間。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明天和意外,你永遠不知道哪一個先來。
就在蘇宏夫婦事業蒸蒸日上的時候,一場大火無情地毀滅了一切,王記當鋪一夜之間被付之一炬,蘇宏和妻子雙雙葬身火海。
當天晚上,蘇宏夫婦到當鋪里去對賬,一名夥計不小心打翻了燭台,起了火。天乾物燥,火勢迅速蔓延,蘇宏夫婦急於救火,被困其中,沒能逃出來,不幸遇難。
蘇俊卿當時在家睡覺,幸運地逃過一劫。在此之前,蘇宏的父母,王掌柜夫婦均已過世,蘇俊卿從此失去了所有至親之人。
這一年,他十五歲。
聞此噩耗之後,劉健夫婦悲痛不已。他們幫忙處理了蘇宏夫婦的後事,並將蘇俊卿接到家中,決定將其養大成人,並資助其繼續讀書。
由於蘇俊卿與劉雪蓮曾有婚約,兩家關係又異常親密,劉健夫婦視蘇俊卿如己出,對其非常照顧。
從一個富有之家到大火燒光了一切,變得一貧如洗,蘇俊卿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
劉健夫婦雖然待他很好,但蘇俊卿依然有寄人籬下之感,所以讀書更加用功,很快就中了秀才,他希望能通過科考東山再起。
劉雪蓮也非常善解人意,經常陪蘇俊卿聊天解悶,這給了寒窗苦讀的蘇俊卿很大安慰。
漸漸長大以後,兩人已得知小時候曾有婚約,見面後都有點羞澀而不自在,但這並不妨礙二人都悄悄地認定了對方。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很快,兩人就長大成人,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
一天晚上,劉健對妻子馬氏說:“夫人,蓮兒和俊卿轉眼就到十八歲了,已經長大成人了。按照我們和蘇兄的約定,我們選個良辰吉日,讓這兩個孩子圓房結為夫婦吧,這樣我們對蘇兄夫婦的在天之靈也算有個交代了。”
“按道理是該這樣。”但馬氏一臉憂慮地說:“前幾天,陳縣令夫人又和我說了想讓咱們蓮兒嫁給她娘家弟弟的事了。”
“這件事我不是早讓你回絕她了嗎?”劉健有點生氣地說:“難道你沒和她說清楚嗎?蓮兒和俊卿從小就有了婚約的。”
“我說過了,但是陳夫人說婚約是蘇宏夫婦在世時候的事,現在他們早已過世,而且只是口頭上的,做不得數的。”馬氏答道。
“胡鬧!婚約豈是兒戲?!”劉健大聲吼道:“蘇兄兩口子對我們恩重如山,沒有他們,就沒有我們的今天。婚約就是婚約,豈能口頭上的就不算數?”
“話雖如此,但是陳夫人我們得罪不起啊!”馬氏說:“如果拒絕了她,她在縣令面前搬弄是非,我們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難道我們還怕她不成,大不了我們再回鄉下種田。”劉健氣呼呼地說。
“噓……你小點聲,不要讓孩子們聽見。”馬氏低聲說道:“這件事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吧。等找個好機會你和陳縣令當面說清楚,然後再讓孩子們成親,但是我就怕不好說清楚啊!”
“行吧!過幾天我就找個機會去和陳縣令說。”劉健說:“我就不信我們不同意他們還能怎麼樣!”
第二天一早,劉健夫婦還在睡夢中,就聽見女兒劉雪蓮在門口一邊用力地敲門,一邊喊,聲音非常焦急:“爹、娘,快開門,不好了!”
夫妻倆急忙穿好衣服,打開房門問道:“蓮兒,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別急,慢慢說。”
劉雪蓮遞給劉健一封信,然後就哭了起來。
劉健看過信以後,看了一眼馬氏,說了一句:“都怪你!”然後一直沉默着,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
原來信是蘇俊卿寫的。他在信中說,感謝劉健夫婦這幾年的收留,他要去省城參加鄉試了,不中舉人絕不回鄉。為了不耽誤劉雪蓮,他願意解除與她的婚約。
看了信以後,劉健夫婦明白,他們晚上說的話,蘇俊卿聽到了,為了不讓他們為難,他選擇了離開。
蘇俊卿不辭而別之後,陳縣令的小舅子周勇立即就託人到劉家求親。
劉雪蓮以自己年齡還小為由,拒絕了。但周家不死心,說願意等她。
好不容易拖了兩年,雙方年齡越來越大,劉雪蓮再沒有理由了,加上陳夫人在馬氏面前軟硬兼施,於是兩家選定良辰吉日,準備成親。
沒想到,成親當天,新娘劉雪蓮不見了,劉健夫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派人到處去找,始終沒有結果。
周家一氣之下,退了聘禮,周勇重新娶了別人,劉健送了一筆不菲的賀禮,這事才算了解。
沒找到女兒,馬氏整天以淚洗面,而劉健雖然也很擔心,但他又對兒女充滿信心。
他了解女兒,這孩子從小就有注意,知道她肯定是去找蘇俊卿了。但人海茫茫,蘇俊卿又沒說個準確的去處,女兒要找到他,談何容易!
話說劉雪蓮離家出走以後,到省城四處尋訪,卻沒有找到蘇俊卿,只是聽說蘇俊卿已經中了舉人,離開省城了,好像是已經去了南方。
劉雪蓮立即往南。因為離家時走得匆忙,她身上的盤纏很快就花光了,無奈之下只得乞討為生,一路上吃了很多苦。
這一天,她輾轉來了一個縣城,打聽之下得知,這座縣城名叫豐城。
一路餐風露宿,劉雪蓮早已是蓬頭垢面,但她已經顧不上這些了。每天怎麼填報肚子,才是她面臨的最現實問題。
她一路走一路問,繼續打探蘇俊卿的消息。
“喲,小姑娘長得不錯啊,怎麼當起乞丐了?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不如嫁給大爺,吃香的喝辣的,怎麼樣?”
“這主意不錯,跟着孫爺就不用再受苦了,保證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劉雪蓮正為沒打聽到蘇俊卿的消息而沮喪時,就被幾名男子圍着調笑。
劉雪蓮有點害怕,就大聲說話想引起路人的注意:“你們想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在豐城,我們就是王法!”說著這名男子就想動手動腳。
這是遇到地痞了。危急關頭,只聽一道喝聲在眾人耳邊響起:“住手!”
幾個地痞回頭一看,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映入眼帘,看樣子是個讀書人,邊上還站着一個書童模樣的人。
“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不然讓你嘗嘗本大爺的厲害!”孫姓男子看是個陌生人,威脅道。
“大膽!我家公子是剛上任的豐城縣令,正在微服尋訪,你們敢無禮,就把你們都抓起來。”旁邊書童看他們人多勢眾,怕吃虧,立即報出了名號,並向身後示意,遠處的幾名護衛立即朝這邊趕來。
幾名地痞面面相覷,見勢頭不對,立即做鳥獸散,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劉雪蓮正要上前道謝,但看清男子以後,眼神一亮,隨即兩行熱淚順着臉頰不住流淌。
那名男子有點莫名其妙,仔細一看劉雪蓮的面容,當即也是楞在原地,過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激動地問:“你是雪蓮妹妹嗎?”
“是我!你真的是蘇大哥嗎?”劉雪蓮有點難以置信。
天下竟有這麼巧的事!兩人認出對方後,各自訴說了別後境況。
原來,蘇俊卿中了舉人以後,等了一段時間,就被委派為豐城縣令。
“雪蓮妹妹,你受苦了!”聽完王雪蓮離家出走的緣由以後,蘇俊卿真誠說:“你願意嫁給我嗎?”
劉雪蓮聞言再次淚流滿面,隨即又破涕為笑,然後鄭重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