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梅竹馬鎮西將軍,戰死的那一日,邊疆失守,防線一度奔潰。
我在京城鳳冠霞披,鑼鼓喧天,滿目紅殷,往來賓客讚不絕口,祝福聲聲入耳。
看着這樣的場景,我想我該是要高興的。
於是我拎起厚重的綴滿了流蘇的裙擺,一步一步走向我那身為越騎校尉的夫君。
但是誰也沒想到,成親不過三年,他便將他失散多年的白月光帶了回來。
旁人皆等我惱羞成怒,心生妒意。然而沒人知曉,我的夫君其實是我心上人的替身。
………免費已完結,放心食用!
1
京城裡誰都羨慕我,自小便是尚書令大人的掌上明珠,又在一個女子情竇初開的年紀,嫁於了當朝勢頭最盛的越騎校尉的祁佑。
我該是歡喜萬分,情難自禁的,至少在話本里是這樣說的。我那夫君不單單是武藝甚是高強,最出名的當要數他那一幅連女子都讚歎的好顏色。
墨發淺瞳,異常俊美,眉宇間凈是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氣味。
我幼時便聽老人說過,男人的唇越是薄啊,他就越絕情。
我這麼說與祁佑聽了,他一直是淡然的笑着,隨後探過身子摸一摸我的頭。「西街那家的芙蓉餅,晚上我再帶些回來?」
說著說著,溫潤的手指輕輕擦過我方才吃完糕點的嘴角。
伴隨着一陣從胸腔里發出的低沉笑聲,他又將沾了糕點碎末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得乾淨。
雖是這樣的動作,他這樣的人做起來卻沒有半分嫌棄,反而帶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旖旎。「你啊,又沒人和你搶,怎得總吃到嘴角。」
我低垂着頭,看向他根根分明且白皙的手指,耳邊滑過這麼一句熟悉萬分的調侃。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帷照在我的肩上,然而卻並不覺得溫暖,我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他看不見我眼中翻湧的神色,擔憂的喚了我一聲「槐煙?」這聲音似遠又似極近,我笑着應他。
日頭已不早,從未遲到早退的他,該要動身去辦公了。我端詳着這個被人贊若神詆的男人,明明就在眼前,可我總覺得那樣遠。
我起身送他,祁佑的身形極為修長,身上的那件紫色暗雲紋勁裝,是我早些日子特地費心為他尋來的料子。
祁佑很愛穿,這也不枉得我精心準備那般久。
「夫君,」我瞧着他遠走的背影,終究是忍不住喚了一聲。
「芙蓉餅要加糖?」他帶着幾分隱在暗處的寵溺,復又笑着沖我揮了揮手,「日頭大,夫人快些回去莫要曬到。」隨後動作麻利的翻身上馬。
少年打馬從街過,春風拂柳落歸根。這樣一副惹人眼的畫面,自是讓街上女子駐足觀望。我立在府內,半步也沒有踏出。
其實我不愛吃過於甜的糕點,但我也不想深究到底是誰愛吃加了糖的芙蓉餅。
桑瑾二十三年,夏。距離我嫁於祁佑,已經三年有餘。
當初清風霽月的少年郎也長成了如今一副淡然風月的男子模樣,我十五歲及笄那年與他成親,如今也才堪堪十八歲。
祁佑是寵我的,堂堂越騎校尉,聖上這幾年眼前的紅人,那樣肆無忌憚、毫無底線的寵我。
甚至比生我養育我的阿爹與兄長還要更寵一些,素日里向來對我百依百順,數個日夜連重話也未曾對我說過一句。
我們的府邸在京城中最繁華的地帶,祁佑卻會為了偶爾嘴饞的我,下了值就會策馬為我去買,城西處最為偏僻的一家糕點鋪。
嬤嬤總是會在這時訓斥我,女子不該如此使喚自己的夫君,要敬他尊他。
我不愛聽這些,祁佑也不愛,他對旁人發起火來還是挺嚇人,但是似乎避着我。
成親這麼久,我很少看見他那張臉上出現薄怒的模樣,下人們咬耳朵時總會互相埋怨老爺太狠太凶,唯有夫人在時才會收斂許多。
這句話我愛聽,但我也想看看這樣一張總是掛着從容不迫笑意的臉上,出現旁的神色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當然沒過多久,我就見到了。
桑錦二十四年春,我獨自在祁府養胎,身邊的下人忙前忙後,甚至恨不得替我吃飯睡覺洗漱。畢竟是越騎校尉,哦不,現在應當叫他車騎大將軍了。
去年夏末,邊疆戰事持續吃緊,我的夫君應召前去,打了不少漂亮至極的戰役。整個桑朝無人不識,無人不曉,這樣好的兒郎自然是被一陣吹捧。
我那自幼就帶着我的嬤嬤又開始勸導:「老爺這般英武,夫人你總該使些手段牢牢把住老爺的心。」
「這樣下去可不是什麼好的下場。」嬤嬤對於我不爭不搶的態度似乎寒了心,百般勸說也阻止不了我繼續在偌大的府邸吃香的喝辣的。
許是傳了些流言進了我那夫君的耳里,他不遠萬里策馬歸家。
距離他去年盛夏前去邊疆已然過了四個月,漫天大雪,積雪甚至到了膝蓋那麼厚的程度。
沒人會想到他會在這樣的雪夜突然回府,跑累了六匹馬,終歸是在除夕夜前趕了回來。
我始終記得他穿着硬邦邦的鎧甲,大力地擁我入懷,力氣大到像是要把我揉進那一具冰冷的身軀似的。
我穿着一層厚實的狐裘都沒能抗得過,從他身上傳來的涼意。
我很不滿,自幼便最是怕冷,然而拒絕的話卻在看到他的神情時猶豫了。
我從來沒有看見過祁佑那麼傷心,比隔壁府上死了夫人的老太傅還要傷心。
坊間有傳車騎大將軍在邊境有一位青梅竹馬,傳得有聲有色,甚至連那女子的容貌都描述得一清二楚。
我也不想去問到底在邊境發生了何事,才會讓向來冷靜的祁佑如此。
祁佑在我耳邊嘆息,「槐煙,我們洞房罷。」
遲到了三年的洞房終究還是落在了我身上,我於黑暗中無聲輕顫。祁佑溫熱的喘息粘膩在我耳邊,他撫平我緊攥的掌心,復又輕吻去我眼角滑落的淚。
順理成章,我於此間深冬,懷上了祁府的第一個孩子。
之後便是每日的書信寄回,關於我和腹中孩子,事無巨細。整日無憂無慮的待着府里,硬是胖了不少,也愈發的愛做些針線活了。小到未出世孩子的鞋襪,大到祁佑的寢衣。
嬤嬤很欣慰我的變化,她稱讚我愈發像個大人了,想畢父親和兄長定然也會十分高興。
我仍是不理會只是淡淡笑着,跟着祁佑久了,連我也染上了他清冷的性子。
在那些等待的日子裡,我總愛細細綉着衣袖,然後精神恍惚地發著呆。
「夫人快快穿好鞋襪,切莫涼了身子。」我的貼身丫鬟叫慕槐,是幾年前我親自從人販子上手買下來的小丫頭。
說來也好笑,這麼多些年的相處她仍舊是那般怯懦的性子。就連我在院子里甩掉那雙穗金蓮,赤着足,她神色擔憂萬分也是不敢上前阻撓我。
我笑着不理她,春末了有些躁意,這樣的熱我是一刻也忍不得,又叫了一碗酸梅冰湯。
「老爺若是知曉了,定會擔憂夫人的。」慕槐怕我在孕期傷了身子,迫不得已搬出了祁佑。
我坐在池塘邊繼續不理她,玉足挑起一陣又一陣漣漪。祁佑才不會管這些,我愛吃什麼,他從來都是萬分縱容。
更何況他現在不在。
我的心思還未說出口,幾個府內的下人就慌慌張張的從外頭跑了進來。
「莫要衝撞了夫人。」嬤嬤從廚房端出熱騰騰的雞湯,面色有些陰沉。
我捏着鼻子往後躲了躲,笑意盈盈的勸着架,問他們所謂何事。
「老爺回來了。」有小廝伏在地上,畢恭畢敬的說道。
「那不就是喜事,你慌什麼?」自幼愛察言觀色,我自是沒有放過這小廝緊繃的肩頭。
身邊的嬤嬤和慕槐也開始支支吾吾的沒有說話,我察覺到不對勁。
府外傳來衣裳摩挲稀稀拉拉的聲響,我仰着笑臉瞧向門外,前線早有動靜,我猜測祁佑也就這幾日會回府,因而特意每日都精心打扮了許久。
今日穿的便是祁佑素日里最愛的蓮花羅袖裙,布料輕薄穿起來卻甚是繁雜。
往日我是最不愛這樣的款式,然而祁佑要回來了,我開心,遷就他一回倒也無妨。
誰知下一秒映入眼帘的,是這樣一番畫面。祁佑今日穿了一件黑金色綉着麒麟的束袖勁裝,髮絲被一盞金冠高高豎起。
視線再往左偏,是一道極為纖細的身影。
那女子面若桃腮,柳眉輕瞥,眼波流轉,紅唇輕咬。很美,這是我對柳撫雲的第一印象。
身邊的下人一言不發,都有些戰戰兢兢。我只覺得有些好笑,繼續打量着眼前這名女子。
一頭烏髮挽成了垂鬢分肖髻,發上還墜了幾隻淡藍色蝴蝶髮飾,髮飾有些磨損,但這模樣也像是精心準備了許久。
再往下便是雪白的脖頸上隱隱約約有些青紫夾雜紅痕。
容貌倒是正好與傳聞中對上了。
似乎是不滿我打量的目光,祁佑側過身子,將那女子堪堪遮住。
十足十的保護者姿態。我眉眼輕抬,像是沒有預料到這樣一番場景似的。「夫君怎得也不在信中提到要帶朋友回來,要是招待不周可怎麼是好。」
我笑意盈盈的起身,鬆了松腰間的玉履帶,因着是小月份不太顯懷,但女子愛美素來是天性,總是見不得腰間粗胖。
但如今看來,這番罪倒也是不必受了。站在祁佑身後的女子有些擔憂似的攥着他的衣擺,在無人注意處輕輕搖晃了幾下。
惹得他頻頻皺眉,最後服軟般對我低下了頭,低沉又好聽的嗓音拂過:「抱歉。」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祁佑臉上出現旁的神色,原來他這樣溫婉如玉的謫仙也會苦惱與自責。
只是我不知道這樣的情緒是為我這個在家的孕婦,還是他身側護着的女子。
我的夫君,他回來了,還帶着另一個嬌軟可心的女子。
好好的慶功宴就這樣不歡而散,誰讓我白日吃了太多涼食導致身體不適。
自午後那次,我的夫君便再也沒有露過面,我躺在軟趴趴的貴妃椅上,安閑自在的喝着葯。已入深夜,他仍舊沒有回來。
「夫人為何不去解釋一番,當真是您身體不適,並非」慕槐在屋內有些緊張的開口,見我放下藥碗,及時的將蜜棗送來。
「解釋什麼呢,解釋我不是在生氣,並沒有給那女子難堪?」嘴中凈是苦澀的餘味,連蜜餞也壓不下去,我瞧着外頭的月色,第一次覺得這樣大的府邸有些冷清。
屋外是忙碌着搬運賞賜的奴僕,熱熱鬧鬧、歡聲笑語彷彿與我半點關係也沒有。
慕槐退開在一邊不再言語,眼中是化不開的濃愁。我知道她在憂心什麼。
嬤嬤在門外似乎是在交代着什麼消息,這院落中的人,一大半是我那夫君的人,另外一半則是宋府的人。
我姓宋,名槐煙。尚書令宋大人的嫡女,當朝探花郎的親妹妹。
在未出嫁前,我也曾是整個京城最灼手可得的女子。
當晚我便做了個夢。夢裡有個意氣奮發的少年郎,烏髮被一絲不漏的束以金冠,囂張跋扈的劍眉,然後是一雙笑着的鳳眸。
雪膚亮眼,少年緋紅的衣袖猶如煙霧般划過我朦朦朧朧的臉頰,徒留一陣檀香。
我看見他在前面回頭,髮絲划過額角,昂起刀削般的下頜,帶着肆意盎然的生機:「煙煙,跟上。」
隨後便猛然驚醒,心口處泛着細細密密的疼痛,一時之間竟無法分清現實。
鼻端圍繞着淡淡的檀香,床邊一陷,有人坐在我身邊。隨後無可奈何的哀嘆一聲,將手緩慢的拍拂着我的後背。
「夫君。」因着早上起來,我的嗓子有些發澀,看向身邊整齊乾淨的枕被,我知道他昨晚一夜未歸。
方才做夢的後遺症還在,鼻尖無端一酸,眼淚就要掉出來,有孕以來我便好似不太能控制住我的脾氣。
我變得不再像我,宋槐煙的夫君也變得不再像宋槐煙的夫君。
向來性子貞烈的我甚至沒法開口質問他昨夜去了哪裡,祁佑哀嘆着立在床邊將我攬入懷中。
懷裡出了檀香沒有旁的氣味,心裡悄悄鬆了口氣。然而下一秒這虛幻的平靜就被外頭打斷,我聽見父親的聲音。
意識到祁佑僵硬的身子,我將頭抬起,明白了什麼似的看向他。
輕輕吸了吸鼻子,我對上他懷疑的神色:「不是我。」不是我向父親告狀,我也沒有告訴父親任何府中的事。
話還未說完,祁佑臉上探究的神情終究還是讓我想要保住幾分顏面。他就那麼看着我,讓我覺得像是光着身子無處遁形的接受着審視。
良久,似乎審訊終於結束,「你最好不是。」
說完這句話,他就轉身離去,半分旁的話語都沒有留下。我對着桌上的痕迹數了數,距離我們未見,已有整整三個月零八天。
我的夫君,他或許思念過我,又或許沒有,在我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追問我是否向家裡通風報信。
「岳丈大人這是何故。」
我聽見院落里傳來祁佑帶着笑意的嗓音,不由得摸了摸還未顯懷的肚子。
父親微微帶着怒意質問,為何憑白帶回來個女人,又為何偷偷回京,不把他這個老丈人放在眼裡。
祁佑連連賠着不是,帶着笑意的嗓音也分毫未減,彷彿方才在這裡冷冰冰與我對峙的人不是他。
喚來丫鬟替我穿衣洗漱,門外的也動靜愈發大了,我知道他們在等誰。有個瞧着面生的小丫鬟手急扯斷了我一根髮絲,不痛但也足夠讓我皺眉。
她跪地大呼求饒之語,頻頻引來注目,我歪着頭瞧她半晌。
素日里祁府夫人善待下人是整個京城出了名的,然而今日我卻不想善了。「你急什麼。」淡然的眸子講她從上到下掃視一通。
周邊的丫鬟似乎都對我的表現有些震驚,紛紛跪下默不作聲。
我一步一步將發簪玉琅插在鬢邊,滿屋只餘下鈴鐺的玉琅碰撞聲。
那女婢終是有些壓抑不住哭出聲來,憑白擾了我的清凈。
最後一步扣上耳墜,金鳳鏤雲的墜子,是我母親傳下來的陪嫁,我很喜歡,但不常帶。
蓮步輕移,邁着不緊不慢的步調走向方才出聲的婢女,白玉脂的簪子挑起她的下巴。
美目含淚倒是讓人垂憐,我張開唇,用無聲的話語笑問她:「你是父親送來的,還是祁佑送來的呢?」
我看見她瞪大的雙眼,還未來得及出聲便被從門外進來的慕槐捂着嘴拖走。
接過帕子凈了凈手,門外的爭執與陪笑聲愈演愈烈。
我撩了撩褶皺的裙擺,回頭望向身後齊刷刷跪着的丫鬟,像往日那般笑道:「我宋槐煙,再不濟也是這宋府的當家主母,宋尚書令的掌上嫡女。」
2
微眯着的桃花眼掃過眾人低伏着的脊背,「我想做什麼與不想做什麼,還輪不到你們來插手。」說著,我揪着裙擺踏出房門,像是幼鳥歸眷似的奔向宋大人。
「父親怎得今日來了。」餘光瞄到身側的祁佑似是略微鬆了口氣,我向著父親撒着嬌,語氣頗為嬌憨。
宋逴滄桑的面容上是一片父慈子孝,「煙兒休息的可還尚好?昨日聽聞寒了身子?」說著若有似無的瞪了祁佑一眼。
我低頭吃笑,我嫁了四年的夫君,都不曾有一年見不了幾次的父親裝的像。面上仍是不顯,「父親又是聽何人胡說,定要好生斥責一番才行。昨日因為女兒的驕縱,可是讓夫君頭痛了許久呢。」
識抬舉的祁佑迅速接話,接下來的對話我也不太有興趣,只是偶爾附和幾聲。
眼神有些飄遠,我也許久未曾像現在這番與人周旋太久。
院落外似乎走過一道淺白色的身影,我倒是沒想到,我那夫君竟當真膽大至此,讓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隨意進出府邸。
似乎是眼神過於直白,宋逴也順着望了過去,隨即氣的吹鬍子瞪眼。
「祁佑小婿,這一回來就帶了個嬌嬌女在身側,滿京城的流言蜚語。」父親似乎很生氣,甚至想要動手。我連忙嬌聲拉住父親的衣袖,勸說他莫要動怒。
祁佑向我投來的目光似乎帶着責怪,我知道他的埋怨,只能當好這個和事佬。
遠處的倩影似乎也被嚇了一跳,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我拉住父親,「父親可還不知,那位妹妹是夫君找到,流落在外的表妹。怎得算是旁人呢,說起來倒也算是我招待不周,失了咱們宋家的禮數。」
我的一番話挑不出錯,倒也是短暫安撫了宋逴的怒火,他揮袖離去時,還不忘低聲警告。「祁佑小婿,老夫知你日頭正盛,但也別忘了能坐在此處的初心。」
我知父親意有所指,卻也沒料到如今已是放在明面上來說,連瞞着我都不再需要做着樣子了。約莫是趁此機會好好借我之事,敲打他一二。
畢竟我兄長近日在朝中總被禁軍一行人針對,父親總要找些人來發泄。
父親離去後,我抖了抖方才弄褶的衣袖,打着哈欠想要回屋。卻在中途被祁佑一把抓住手腕。
我抬眼瞧他,從來都不會在我面前急眼的夫君,頭一次破了例。不是為我,而是為了短短一句話。他面上一直掛着的明月清風被一襲怒容取代。
「為何如此說。」
我瞧着他緊皺的眉頭,只覺得有些無趣,將他抓住我手腕的大掌扯下,放在手裡把玩。祁佑的手很大,上面布滿了習武所留的繭,還有各種各樣的傷痕。「煙兒不知,說了何事,讓夫君如此。」
他任由我把玩着手掌,另一隻手疲憊的扶額,「為何說撫雲是我的表妹。」
原來那個女子名撫雲,配着那樣婀娜的身姿,倒也算得上名副其實。
我笑着反問他,端的是一片坦蕩,「為何不可,夫君好生奇怪,我替你解圍為何還要質問我。煙兒有哪裡做錯了,讓夫君如此對我。」
他微微放大的瞳孔似乎有些震驚,不理解素來軟弱、好糊弄的妻子為何突然伶牙俐齒了起來。
我笑着將臉蹭着他粗糙的掌心,嬌弱的臉頰分明很痛,然而我卻萬分依戀,我很喜歡這樣的動作。
他半天不曾言語,只得應了一聲算作回答。復又交代接下來幾日的忙碌,最後又囑咐我安心養胎。
我乖乖應下,便轉身進了屋。慕槐向我淡淡點頭,我知曉她已經處理好了方才犯事的奴婢,便繼續享受我的回籠覺時光。
這一覺便是日上中天,嬤嬤一邊埋怨一邊替我布飯食,恨不得多長一張嘴來罵人。「那個狐狸精,竟然要了廚房只做了一份的玫瑰冰糕。這些狗腿子難道不知,這是咱們夫人素日里要吃的么!」
天氣有些微熱,我抬手盛了幾碗綠豆湯讓嬤嬤消消氣,頗有些主母風範的大度:「一碟子冰糕罷了,她若想吃,再來十份我祁府也養的起。」
一道午飯在嬤嬤恨鐵不成鋼的教訓中收尾,我交代了慕槐收拾好東西,準備下午的出府事宜。
自夫君去往前線起,我便抽着日子帶慕槐出府,前往京城最奢華的商城。那裡有一棟繁華的商樓,整個皇城最大的制衣局與酒樓。
「小姐,準備好了。」穿過重重人海,順帶甩掉府里跟着的視線,慕槐着着一身男衣從窗外翻進來。
「替身也尋好了,小姐換上這身衣物咱們就能出發。」
我接過那身粗布男裝,輕車熟路的換上,露在小衣外的雪膚被磨出一片片紅痕,慕槐格外心疼的瞧着。半晌才猶豫着開口,「小姐你的身子」
「前些日子郎中不是瞧過了?已經穩定了,不會有事的。」我打斷她的狐疑,輕輕扶了扶未顯懷的肚子,寬大的衣袍下什麼也看不出來,我很滿意。
前些日子也是這樣外出,不小心遇到一些流民,顯些在月份最淺的時日沒有保住這個孩子,這件事除了慕槐也沒有旁人知曉,倒也是僥倖。
「又說錯了,在外頭要叫我什麼。」我在臉上擦了些事先準備好的粉,下一秒銅鏡就顯現出一個面黃肌瘦的男子。
「宋兄」慕槐的臉更紅了些。
「準備好了,慕兄,走吧。」我大大咧咧的攔住慕槐的肩膀,擁着她走出酒樓,直奔皇城最偏僻的幾處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