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國產美食綜藝可以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中餐廳》和《拜託了冰箱》也紛紛遭遇滑鐵盧。
《中餐廳5》的豆瓣評分已經跌到了4.5分,而且看樣子還有下滑的空間。
至於《拜託了冰箱》的最新一季,基本可以改名為《拜拜了冰箱》,光做遊戲不做飯,看得人也吃不下飯了。
不下飯的美食節目,是不是只有難看這一個歸宿?
還真不是!日本有這麼一檔美食節目,確實不下飯,但是真上頭。
東京電視台於2017年推出的另類美食節目——《超硬派美食大搜查》。
導演手持攝像機,以探索食物為名,深入世界各地危險又不穩定的環境中:
垃圾山、火葬場、難民營、黑幫競爭的地界……通過危險人物的危險食物,讓大家看到危險的真實世界。
除了字幕,影片幾乎沒加任何修飾。是不是美食不好說,但絕對擔得起“硬派”二字。
第一集來到了位於非洲西部的利比里亞。
這片土地曾經歷過多年的內戰,又遭受埃博拉病毒攻擊,傷痕纍纍。
內戰期間,交戰雙方都曾綁架兒童,讓他們手持槍支,互相殘殺。
這些兒童頭戴面具,吸食可卡因後上戰場,以逃避戰爭的痛苦。
傳聞在極端處境中,他們還曾經吃過敵軍的肉……所以他們又被叫做“食人族童兵”。
通過線人的幫助,節目組來到了他們生活的地方。
內戰結束後,這群“前食人族童兵”無處可去,只能藏身於公墓中,與垃圾和骸骨同眠。
親眼看到這種場面,真的十分震撼。
手拿頭骨嚮導演打招呼的女人吸引了節目組的注意。她叫萊福蒂,是公墓中為數不多的女性。
父母在戰亂中去世後,為了復仇,她加入了童兵,上戰場殺敵。
導演詢問萊福蒂下午會吃什麼,她說要等到晚上八點後,有客人給錢,她才會去買飯吃。
萊福蒂從18歲開始就當上了娼妓,靠接客為生。
節目組跟隨萊福蒂來到她接客的地方,一片破敗不堪的小房子前。
在經歷了幾次拒絕後,萊福蒂終於等到了今天的客人,順利賺到了晚飯錢,200塊利比里亞幣。
萊福蒂帶着節目組來到了她經常吃飯的地方,這裡沒有照明燈,伸手不見五指。
在一片黑暗的餐廳里,萊福蒂點了一大盤米飯和一盤黑乎乎的番薯葉咖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導演又問了她一個經典的問題:你現在幸福嗎?
萊福蒂點了點頭說:我很幸福,因為我能上街工作、賺錢買飯吃,然後回家睡覺。
萊福蒂告訴導演,她有一個夢想,有一天要變成億萬富翁。
這餐飯一共花費了150利比里亞幣,和導演告別後,萊福蒂帶着剩下的50塊和成為億萬富翁的夢想走向公墓的家中。
如果說萊福蒂在祖國尚有棲身之地,接下來要說的這些人情況則更糟糕一點。
在塞爾維亞,有一群來自巴基斯坦和阿富汗附近的難民被困於此。
由於邊境控制加強,他們很難再向前邁進,只能先找一些廢棄的工廠藏身,等待合適的時機再出發。
這當中有些人已經嘗試跨越邊境數百次,都沒能成功,還有人在警察的追捕中喪命。
他們將這種危險的越境行為戲稱為“邊境遊戲”,被警察逮到就“Game Over”了。
16歲的薩爾是難民中的一員,他在塞爾維亞已經待了兩年。
導演問他為什麼這麼小就離開家裡?
薩爾回答說,兩年前他患上了癌症,家裡那邊的情況太糟糕,他想要到意大利或者法國,去相對安全的地方,找一份工作來賺錢治病,然後去讀書。
導演又詢問了幾個難民,他們的追求聽起來都很簡單,去到安全的地方,好好工作。
而現實中的他們,每天食不果腹,為了逃避追捕,不斷變換着住處,從一座廢墟移到另一座廢墟,睡不了一個安穩覺。
即便如此,也沒人想要返回祖國,因為那隻會更糟。
每天早上和晚上,廢棄工廠中會有義工為他們提供食物。薩爾今天的晚餐是番茄咖喱意大利麵,他最愛的麵食。
吃完這頓飯,他即將踏上第201次“遊戲”。
導演問他跨越邊境不害怕嗎?
薩爾笑着說,他是男子漢,沒什麼好怕的,要一直享受每一分,每一秒……
和節目組告別後,薩爾向著國境的方向慢慢走去。
相比於上面這些處於困境中的人,接下來要拜訪的這群人可以說是真正的“危險人物”。
在美國洛杉磯的中南地區一帶,聚集着最惡名昭彰的兩大黑幫:墨西哥幫和黑人幫。
兩大幫派水火不容,鬥爭不斷,時不時就會上演喋血街頭的戲碼,路邊的牆上布滿了AK47的彈孔。
是的,這個無所不能的節目組把黑幫也安排上了。就連主持人小籔千豐也感嘆:“我們節目組門路真多啊!”
在進入墨西哥幫派的住處時,線人再三叮囑節目組,一定要遵守好這邊的規矩,不然會害死他。
正在給顧客紋身的人叫路易斯,是墨西哥幫派的現任成員。
還好,黑幫成員沒有想象中那麼恐怖,路易斯很平易近人。
聽說是個美食節目,路易斯馬上和導演分享了他的特製零食:用辣椒和青檸汁調味的仙人掌果實。
味道很難想象,不過導演吃完說好吃。
不愧是無辣不歡的墨西哥人,喝啤酒都要撒上辣椒粉。
到了飯點,節目組又跟着路易斯來到他最愛的一家墨西哥餐廳。
今天的晚餐是墨西哥經典美食:烤乾酪辣味玉米片。香脆的玉米片,撒上牛肉末和起司條,再淋上各種醬汁,看起來非常不錯。
路易斯告訴導演,他在美國出生,從未去過墨西哥,但是他只吃墨西哥菜。也算是黑幫大哥的獨特鄉愁。
懷着“雨露均沾”的心態,第二天,節目組又開車前往黑人幫地界。這次依舊是由昨天的墨西哥幫前成員帶路(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做法落實到位了)。
兩個地方近的離譜,只有5分鐘車程。
來接應他們的是一位梳着雙馬尾的黑人小哥,他有個很酷的名字,叫殺死比爾,和昆汀的電影同名。
殺死比爾告訴導演,他在那部電影之前就叫這個名字了,原因簡單粗暴,因為殺死了叫比爾的人。
黑人幫的成員一集合,嘻哈的氣息就撲面而來,連打招呼都是:Hey,what's up?
就在他們交談的時候,一架警用直升機從頭頂飛過,警察一天會來巡視兩到三次。
相比於墨西哥幫,黑人幫和警察的關係更加緊張。
黑人幫中的高個子成員GD(黑人幫真“名人云集”)帶節目組去了一家漢堡店,這是他們幫派自己開的,在加州很有名。
GD興奮地嚮導演介紹,這裡的漢堡和其他店的不同,價格很便宜,而且他們用的全部都是有機食材!
看來在對待食物這方面,黑人幫還是很認真的。
作為黑幫成員,GD也有着自己的飲食哲理,於他而言,每一餐都可能是最後的晚餐。
導演還問了兩個幫派一個相同的問題:為什麼要互相殘殺?
而他們的答案也如出一轍:他們就出生在這樣的環境中,沒人知道鬥爭從何開始,就像遺傳一樣,世世代代不停報復。
這部紀錄片中,還有非常多讓人印象深刻的人和事。
在尼泊爾火葬場工作的大叔,數十年如一日地吃着同一家餐廳的同一個套餐,只為了省錢補貼家用。
而他不爭氣的兒子因為吸毒被抓,為了照顧孫子,他只能繼續做着這份工作。
年近古稀的他,生活未能有任何改變,包括碗里的飯。
在菲律賓首都馬尼拉,一個叫“幸福之地”的貧民窟中,孩子們靠撿垃圾賺錢,也靠吃垃圾生存。
這裡有一種特色“美食”,叫做pagpag,它的製作方法可能很多人難以接受。
人們從成堆的垃圾中翻找出一些吃剩的食物,一般是炸雞之類,洗一洗,復炸一下,再賣出去。
孩子們靠吃這個解饞,也會去撿這些剩飯賺些零花錢。
到了晚上,一群孩子乘坐着改造的三輪車來到市區最大的購物中心,在他們的地下垃圾場翻找這些吃剩的食物,然後回“幸福之地”去換錢。
這群孩子一邊唱着歌一邊翻找,一直到早上。
有些孩子太饞,找出來就直接吃掉了。
同樣在菲律賓,還有一個靠制炭為生的村莊,節目中稱之為短命燒炭村。
由於不停地燒炭吸入大量煙塵,許多人年紀輕輕就得病去世。
14歲的傑羅姆已經在這裡工作一年了。
因為父母離異,父親酗酒,傑羅姆不得不出來工作,養活自己和兩個弟弟。
頂着高溫的天氣去市區回收廢材,把它們搬到燒炭的地方,堆放整齊……在導演拍攝的時候,傑羅姆一直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
同樣沒有停下的,還有他臉上燦爛的笑容。
這份工作對很多大人而言都非常吃力,而瘦弱的傑羅姆沒有一句怨言。
他把燒炭場當成遊樂園,輕鬆地在一堆滿是釘子和木刺的廢材上爬上爬下,這是他最愛的步驟“造樹”。
擺好木材後,傑羅姆拿到了他的午飯,一個抹着蛋黃醬的麵包。
他邊吃邊對導演說:看上去像聖誕樹吧,好想給它裝飾一下。
在燒炭場幹完活後,傑羅姆會回家給弟弟們煮飯,米飯加上鹽或者醬油就是一餐。
如果是父親的發薪日,可能會帶一點配菜回來,但並不總會有。
傑羅姆說:有時候太累了也會想逃避,但想想又覺得必須要做。
因為他有一個自己的目標,等存夠錢後,就回學校去讀書。
相對於美食節目來說,這其實更像一部人間觀察節目。
經由食物的千姿百態,導演向我們展現了一個更廣闊複雜,更富有生命力的世界。
鏡頭中的人,用一般的標準去衡量,談不上幸福,甚至可以說是不幸,然而即便不知道下一餐飯能不能吃上,也擋不住他們臉上的笑容。
物質的貧困並沒有削弱人們感知幸福的能力。
“無論怎樣都要享受每分每秒”,這是薩爾走向國境前留給鏡頭的話,也是影片中這些為了生存,努力活着的人們所表現出的樣子。
羅曼·羅蘭說:“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認清了生活的真相之後,依然熱愛它。”
深以為然。
沒有值得讚揚的苦難,值得讚揚的,是生於苦難中依舊不斷向上,努力活着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