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放假回鄉下幫二叔看大豆田,遠遠就見幾株豆苗蔫頭耷腦,莖稈上纏着團金黃絲線——壞了,是菟絲子又來作祟。二叔抄起鋤頭要刨,我忙攔住:“這‘豆閻王’可是《神農本草經》里的寶貝!”他愣住:“啥?這害人精還能入葯?”
一、會“吸血”的金黃絲線
湊近看,菟絲子的莖比頭髮絲還細,表面油亮亮的,像裹了層蜜蠟。它們扭着麻花辮似的纏住豆莖,每隔幾厘米就生出個小突起,那是它們的“吸血嘴”——吸器。聽農技站老張說,這些白色瘤狀物能分泌酶溶解植物表皮,短短三天就能扎進宿主血管般的維管束,把大豆的養分吸得乾乾淨淨。
去年鄰村李叔家三畝大豆遭了災,眼看着豆莢還沒鼓起來,整株就黃了葉。拔起病株時,地下盤着團亂麻似的菟絲子根,仔細看才發現,這東西根本沒有真正的根,所謂“根”不過是幼苗期伸土裡的擺設,一旦纏上宿主就會自行腐爛,徹底變成“寄生蟲”。
二、從《詩經》里走來的補腎草
別看它在田裡凶神惡煞,翻開古書,菟絲子可是妥妥的“網紅藥材”。《詩經》里寫“與女同車,顏如舜華”,有人考證“舜華”就是菟絲子花,古人早把它當愛情信物——大概取其“纏綿依附”的意象。到了《神農本草經》,更把它列為“上品”,說能“主續絕傷,補不足,益氣力,肥健人”。
村西頭的老中醫王大爺告訴我,他年輕時跟師傅上山採藥,必挖菟絲子。這東西要趁秋天果實半黃時採收,連莖帶果割下來晒乾,泡酒後喝能治腎虛腰痛。前幾年有個城裡小伙來買,說是看了養生節目,要配枸杞泡“男人茶”。王大爺卻提醒:“這東西性溫,陰虛火旺的人喝了要流鼻血,得配着知母才行。”
三、農田裡的生死時速
二叔蹲在地頭抽煙,望着連片的豆苗發愁:“去年用了除草劑,今年咋又冒出來了?”我翻開農技手冊給他看:原來菟絲子種子能在土裡睡三年,一場大雨就能喚醒。它們的幼苗像小蛇似的在地上爬,只要十小時內找不到宿主就會枯死,但要是纏上豆苗,三天就能長半米,開出密密麻麻的小白花。
現在對付這東西得打“組合拳”:播種前深翻土地20厘米,把種子埋進深土層憋死;苗期發現零星植株,必須連豆苗一起拔了燒掉,免得它“斷莖再生”;實在鬧得凶,就噴“魯保一號”菌劑,這種真菌專吃菟絲子,比除草劑溫和得多。
四、在破壞與治癒間遊走的神奇植物
離開老家那天,我在田埂上看見叢野生菟絲子,正纏着株野蒿瘋長。旁邊石縫裡卻冒出幾株晒乾的菟絲子藤,顯然是有人採收過。忽然想起《本草綱目》里說它“無根而壽,善吸他物之氣”,這看似矛盾的生存方式,倒像極了中藥的“以偏糾偏”——用寄生的烈性,去糾正人體的虛損。
回程車上刷到條新聞,說中科院在研究用菟絲子的吸器提取植物次生代謝物,說不定哪天這“農田公害”會變成生物製藥的寶貝。就像二叔最後說的:“萬物都有個理兒,咱農民看它是災,大夫看它是葯,說不定科學家還能讓它變出錢來。”
車窗外閃過成片的大豆田,我忽然覺得那些金黃絲線不再面目可憎。在這方土地上,每株植物都有自己的位置,關鍵看我們怎麼和它們共處——就像老祖宗早明白的道理:“天生萬物,各有其用,順之則利,逆之則災。”你老家有這種“亦正亦邪”的植物嗎?歡迎在評論區聊聊你遇見的自然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