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亨利:心理分析和摩天大樓

2024年01月29日07:25:11 心理 1943


歐·亨利:心理分析和摩天大樓 - 天天要聞

如果你是一個懂得哲理的人,你不妨做一做這件事:爬上一座大樓的樓頂,俯瞰三百英尺下你的同類,把他們看成是小爬蟲。他們就像夏日池塘里的黑水蟲一樣,漫無目標地愚蠢地爬行,打轉轉,推搡。他們的行動甚至比不上令人欽慕的聰明的螞蟻。因為螞蟻無論走到哪兒總能知道回家的路。螞蟻雖為低能動物,但卻經常能順利回家,而此時的你雖為智者,卻不知該往何處。

在樓頂上的哲人看來,人只不過是一個爬行的可憐的小甲蟲而已。無論是經紀人、詩人、擦鞋匠、美女,還是磚頭推運工和政客,統統都變成了小黑點,在還沒有你大姆指寬的街道上躲閃着比他們大的小黑點。

從如此高度俯瞰,城市本身變成了一片難以看懂的扭曲了的建築物,變成一副莫名其妙的透視圖;令人敬畏的大海成了放鴨的池塘;地球本身變成了一個打飛了的高爾夫球。生活瑣事消失得無影無蹤。哲人凝望頭上無垠的太空,讓自己的靈魂在這種新視覺指引下馳騁。

他感到自己就是永恆的後裔,時間的孩子。太空由於他是永恆的後裔而也將屬於他。想到有一天他的同類將穿越星球之間的神秘通道,他不僅感到一種震顫。他腳下矗立的鋼結構的大樓在地球上面就像喜馬拉雅山上的一小顆塵埃,而地球只不過是飛速旋轉的無數原子中的一個。在他們無足輕重的城市周圍是寧靜和神聖的宇宙。和其無邊無際相比,下面那些忙忙碌碌的小黑蟲,他們的雄心壯志,斐然成就,微不足道的征服和愛慕又算得了什麼?

哲學家肯定會有這些想法。他們被明確無誤地從哲學世界中搜集整理出來,在結尾的地方恰如其分地點上問號來代表位於高處的深思者的不朽的思想。當哲學家乘坐電梯下樓時,他的眼界開闊,心緒平靜,他對宇宙的起源的高見無與倫比。

但是如果你碰巧叫黛西,年方十九,你在第八大街的一個糖果店工作,住在一個又冷又小的四十平方英尺的房間里,每周掙六美元,吃一毛錢一份的午飯,早晨六點三十起床,一直干到晚上九點,且從未研究過哲學,那麼從摩天大樓上往下看,或許情況不是那樣了。

有兩個人為不懂哲學的黛西害着相思病。一個叫喬。他在紐約開着一家最小的商店。它只有公共建築公司的工具箱般大小,像燕窩般那樣緊貼在商業區摩天大樓的拐角處。它賣的貨包括水果、糖果、報紙、歌曲集、香煙和時令的檸檬。當嚴冬來臨,把門鎖凍住,喬不得不縮進店裡,並把水果也搬進去。店裡面恰好能容下喬自己,他的貨,一個醋瓶大小的爐子和一名顧客。

喬不是來自異國他鄉。他是一個能幹的美國青年,正在攢錢,而且想讓黛西幫他花掉。他已三次向她表白過。

“黛西,我把錢攢起來,你知道我多想娶你。我的商店雖然不很大,但是······”

“噢,是嗎?”不懂哲學的這位總這樣反問,“為什麼,我聽說沃納梅克正在讓你明年把你的一部分店鋪轉租給他。”

黛西每天早晨和晚上都經過喬的商店所在的街角。

“你好,小老闆。”她通常這樣打招呼,“看起來你的小店又空了一些,你又賣掉一包口香糖吧?”

“黛西,除了你之外,這地方確實不大。”喬總是慢慢咧嘴一笑,這樣回答她。“無論什麼時候你願意,我連店帶人一塊歸你。你不認為你很快就想要嗎?”

“小店,”黛西高鼻子翹上天,顯出不屑一顧的神氣,“裝沙丁魚的盒子!還說要歸我?哎呀,喬。在我進小店之前,你不得不先把一百磅的糖果扔出去。”

“扔就扔,我可不在乎。”喬恭順地回答。

黛西的活動到處受到限制。在糖果店的櫃檯和貨架之間,她不得不側身行走。在她住的房間,溫暖舒適已快變成了擁擠不堪。牆壁由於相互離得太近,牆上的紙弄出一種建造巴別塔時的嘈雜聲音。她可以用一隻手把氣爐點着,同時用另一隻手把門關上,眼睛卻可以欣賞鏡中她的棕色捲髮。她把喬的照片放在梳妝台上一個鍍金相框里,有時她也會······但一想到喬的小店如此滑稽,就像一個肥皂盒一樣釘在那座高樓的拐角處,她的感情由於噗哧一笑又笑沒了。

繼喬之後幾個月,黛西又有了另一個追求者。他寄宿在她所住的房子里。他的名字叫達布斯特,懂哲理,雖然年紀輕輕,卻一望而知是個有學識的人。他的知識是從百科全書和實用手冊上得來的,至於說到智慧的話,他還沒沾上邊。他能夠也會告訴你水是由什麼組成的;豌豆燉牛肉可以增強肌肉;《聖經》中最短的詩;要固定二百五十六塊屋頂板,而接口處露出四英寸需要多少鎊釘子;伊利諾伊斯州的卡納基有多少人口;斯賓諾莎的理論;麥凱·唐布利先生的客廳第二個男僕叫什麼;胡瑟克遂道的長度;母雞孵蛋的最佳時間;德里夫特至賓夕法尼亞州雷德班克佛尼斯之間鐵路郵政信使的工資是多少;貓的前腿有多少根骨頭等等。

知道如此多的事情對達布斯特倒也沒什麼妨礙。他能知道香菜有多少嫩尖,如果他認為一個閑談的便宴合乎你的口味,他會在你面前擺上一桌,並用香菜來點綴。他又會用他所知道的這些數字作為掩體在餐桌上向你發起進攻。他會用連珠炮似的數字向你發問,如一條一英尺5x23/4英寸鐵條的重量,明尼蘇達州內靈堡的年平均降水量。在你試圖反問他為什麼一隻母雞橫穿馬路時,他早已用叉子把盤子上最好的雞肉叉到自己盤子中。

這一位才華橫溢,而且還算英俊,頭髮油光且正當年,看來開可憐巴巴小店的喬遇上了勁敵。但是喬沒有武器迎敵,即使有,他的小店也沒地方可放。

一個星期六的下午,大約四點鐘,黛西和達布斯特先生在喬的小店前停下腳步。達布斯特戴着一頂絲禮帽,黛西呢,黛西是個女人。那頂帽子是戴給喬看的,看過後才裝進盒子里。他們來表面上是買一塊菠蘿口香糖。喬把口香糖從小店開着的一側遞給他們。他看到絲帽既沒臉色發白,也沒雙腿發軟。“達布斯特先生要帶我去樓頂上看風景。”黛西在介紹她的兩位追求者認識之後這樣說,“我從沒有到過摩天大樓上。我猜上面一定很好看,很有趣。”

喬哼了一聲。

“從一座摩天大樓往下看到的景色不僅壯麗無比,而且使人受益匪淺。黛西小姐這一趟一定會玩的很高興。”

“上面也像這兒一樣風大,”喬說,“黛西,你穿得暖和嗎?”

“當然,我裡面都穿好了,”黛西一邊說一邊衝著他皺起眉頭羞怯地笑,“喬,你看起來就像箱子里的木乃伊。你是不是剛進貨了?一品脫的花生還是一個蘋果?你的貨看起來多得放不下了。”

黛西對她最愛開的這個玩笑咯咯地笑起來,喬也不得不跟着她笑了。

“和這座大樓比,你的地盤有點小,”達布斯特說,“我看大樓旁邊的這塊地方大約有三百四十英尺長,一百英尺寬,按比例計算,你占的地方有半個比盧奇斯坦大,你旁邊的大樓就有美國洛基山脈以東地區,再加上安大略省和西班牙那樣大。”

“是這樣的嗎,萬事通?”喬坦然地說,“你算數字真在行。那麼請問,如果一頭驢子閉上嘴安靜一分鐘八分之五秒,那麼它又能吃掉多少平方磅打成包的乾草呢?”

幾分鐘後黛西和達布斯特先生從電梯上下來,到了摩天大樓的最上一層,然後爬一段不長的陡直的樓梯,就到了樓頂。達布斯特帶她到欄杆那兒,這樣她可以看到下面街道上移動的一個個小黑點。

她渾身顫抖,問道:“那是什麼?”以前她從來沒有站到如此的高度往下看。

而這時達布斯特該扮演大廈上的哲學家了,啟發她的思想,去認識宇宙的廣闊。

“兩足動物!”他嚴肅地說,“看看他們在不過三百四十英尺的下面會變成什麼樣,僅僅是隨意地來回爬行的小蟲。”

“噢,他們不是你說的小蟲!”黛西忽然驚叫起來,“他們是人!我看到一輛汽車,哎呀,我們真的站在那麼高的大樓上嗎?”

“往這邊來。”達布斯特說。

他指着下面巨大的城市給她看。下面的城市就像排列整齊的玩具。雖為時尚早,但在冬日的下午,城市中燈已亮起,像星星一樣,到處一閃一閃的。南面和東面的海灣和大海與天空混為一體。

“我不喜歡這些。”黛西說,閃動着一雙迷茫的藍眼睛。“我說咱們下去吧。”

但是哲學家不捨得放棄這個機會。他要讓她看到他思想的偉大,對無限宇宙的了解,以及對數字的驚人記憶力。這樣,她就再也不會滿足買紐約最小商店的口香糖了。於是他開始喋喋不休地談起人類所做的事是多麼渺小,感嘆就站在這麼高的地方往下看,人類和他們創造的一切看起來就像一塊銀幣的三十分之一了。人們應該考慮一下恆星系之說和艾皮科蒂塔的格言,隨遇而安。

“你不該帶我到這兒,”黛西說,“依我看,在這麼高的地方,下面的人看起來像跳蚤,真是可怕。在他們中間,我們或許會看到喬。嘿,我們去新澤西吧,我在這兒可是害怕!”

哲學家不知趣地笑了。

“整個地球在宇宙中也只有一顆麥粒大。你抬頭看看吧。”他說。

黛西不安地抬頭凝望。短短的一天過去了,天空中星星出現了。

達伯斯特說:“遠處那顆星星就是金星,也叫“晚星'。它離太陽有六千六百萬英里。”

“胡說,”黛西說著激動起來,“你以為我是什麼人?在我們的店裡,蘇西·普賴斯的哥哥送給她一張到舊金山的機票,才三千英里。”

哲學家放聲大笑。

“我們的地球離太陽九千一百萬英里。有十八顆一等星。和太陽相比,他們離地球要遠二十一萬一千倍。如果其中一個熄滅,三年內我們還能看到它發出的光。六等星有六千顆。它們的光要用三十六年才能達到地球。用十八英尺的望遠鏡,我們能看到四千三百萬顆星,其中包括那些十三等星。它們的光到地球要用二千七百年。每顆星星······”

“你在說謊。”黛西生氣地叫道,“你在嚇唬我,而且你也做到了。我想下去!”

她直跺腳。

“牧夫座中的一等星······”哲學家又開始了,語氣溫和。但他的話被廣闊的天空中出現的景象打斷了。他試圖用自己的記憶力解釋這一切,而不是用心來描繪。對於謳歌大自然的人來說,天空中的星斗是為下面散步的幸福情侶發出柔光。如果在九月的某一個夜晚,你手挽戀人的臂膀,踮起腳尖,你幾乎能用手摸得着星星。哪會想到它們的光到地球要用三年呢?

在西邊的天際,划過一顆流星,照得摩天大樓的頂部如同白晝。在夜空中,它拖着亮亮的尾巴劃向東方。它下落時發出嘶嘶聲,黛西發出驚叫。

“帶我下去,”她扯開嗓門直嚷,“你······你滿腦子都是算術。”

布達斯特帶她到電梯邊,走進電梯間,她橫眉立目,隨着電梯緩緩下降,她渾身還在發抖。一出摩天大樓的旋轉門,哲學家就看不着黛西了。她跑得無影無蹤。他站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平日那些數字也幫不上他的忙了。

喬這時沒生意,正歇着。在滿滿的貨物中間扭過身來,點上一支香煙,把一隻冰冷的腳放在微微發熱的爐子上。

房門被猛地推開,黛西笑着,喊着,把水果和糖果碰灑一地,一下跌進喬的懷裡。

“噢,喬,我剛從摩天大樓上下來,你這兒又溫暖又舒適,多像個家呀!喬,我已想好了,你什麼時候讓我嫁給你我就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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