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實的世界裡,我的親朋好友都不知道我是重度抑鬱症患者,相反,在他們眼裡我很陽光健談,很多時候甚至都在開導他們。我是一個陽光型的抑鬱症患者。
在頭條我卻完全地呈現了自己的現狀,把自己曾經的傷痛寫在了文字里,是一種宣洩,也是一種自我拯救。畢竟太多的過往擠壓在心裡太痛苦。
我在家中排行老小,父母四十歲了才生我,對我可以說很寵愛,哥哥姐姐都比我大好多,他們對我也非常好。我也算是生在了好的時代,小時候沒有像哥哥姐姐他們那樣挨餓,而且爸爸還給我買餅乾和水果糖吃。
我的家庭是和睦的,我媽是典型的賢妻良母,我爸對我比對哥哥姐姐都要疼愛。可是我的幸福生活截止到了結婚之時。
男人是我自己選的,而且是違背家人的意見嫁給他的。我以為他會珍惜我,尤其我是在全部家人不同意的情況下,不嫌他遠,不嫌他窮,不嫌他丑,堅定不移地嫁給他。我以為他不會讓我賭輸,沒想到他讓我輸得徹頭徹尾,體無完膚。
結婚的那天因為一點不叫事情的事情,他同着所有賓客對我怒吼,從那天開始,我噩夢一樣的生活就開始了。
一、無休止地貶低我,打壓我
我長得不算有多美,但也不算丑,結婚時候的婚紗照,可以比較出我們兩個的相貌差距,我濃眉大眼,他小眼高眉骨,眼白還多。當時他們村裡人都說他有福氣能娶到我這樣的媳婦。我想,那時候他也是自豪的吧。
按理說他應該好好把我捧在手心裡才對,可是他卻要把我踩在腳下。
最先是在做家務上他總是數落我,首先在他心裡根深蒂固地認為:“家務活就是女人天生的事情。”所以在家裡他大男子主義很嚴重。
別人家好多是男人做飯,或者夫妻兩個一起做。他不會的,他進家只會看電腦,在電腦上玩小遊戲,或者玩不花錢的鬥地主。
我都是做好飯,端上桌,喊他“吃飯啦”。房子也不大,每次他都能聽見,但是他基本不答應,也不會立馬過來吃飯,總是要沉一會兒,才過來吃飯。
他一邊吃一邊挑毛病,要麼說菜咸了,要麼說菜多了,要麼說菜貴了,要麼說味道不地道,他連我擺盤都要指責一番。他說菜裝到盤裡之後,要把盤子中間空出來,他說這樣菜可以涼得快。截止到我現在活到五十歲了,也沒看見誰家盤子里的菜在中間掏個洞。難道真是我孤陋寡聞嗎?我曾被他數落得常常懷疑自己。
他吃完飯一般都是先到廚房好像漫不經心地看看,實際上他是去檢查我把廚房收拾得怎麼樣。如果還行,或者趕上他心情好,他就不說什麼,回去繼續玩電腦。如果剛好是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廚房又不入他的眼。他就會氣急敗壞地說:“一點好的習慣都沒有,看看到處亂糟糟的,不會一邊做飯一邊收拾嗎?”
剛開始被他指責的時候,我還反駁說:“有時候忙着做飯,根本忙不開,不信你試試。”他一聽我辯駁,立馬火冒三丈吼道:“去你媽的,你也是大學畢業,有知識有文化的現代女性,你不知道什麼叫‘統籌規劃’嗎?規劃好了,安排好了,飯也做好了,也收拾乾淨了。”
我一聽他張口就罵我,我肯定是怒火中燒,兩人自然少不了爭吵,我就會招來他非常惡毒且不堪入耳的謾罵。我不是不會罵人的話,但是我羞於啟齒,我覺得我們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怎麼能罵他們呢?所以每次吵架,他都會極其難聽地罵我,我都是以失敗妥協告終。被他罵過內心極其痛苦,覺得對不起爸媽。
時間長了,為了不被他罵,我都是極儘可能地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不僅是做飯收拾廚房這些事情,而是家裡所有的事情都在逐步依照他說的去辦。我更多的是為了息事寧人,但他卻認為他說的是真理,是我認輸了。
在家務事上我妥協退讓了,但是卻沒有換來安靜的生活。
我大姨家有四個兒子,都是我的表哥,表哥們都很有本事,有當官的,有當大老闆的,但是我家和大姨家不在一個縣城,平時沒事的時候走動不多。
他知道我有這麼有錢的親戚後,就一直鼓動我多和表哥們聯繫,可是我覺得沒事跟人家聯繫,其實就是打擾。我不認可他的觀點。於是許多年他都挖苦我,諷刺我:“你就是院里挖井,萬事不求人的心態,一點都不會為人處世,跟自己親戚都走遠了,你還有你們家人都是這個德行。”
看看,他不但說我的不是,連我家人一起罵。
被數落得多了,我也懷疑,難道真的是我不會為人處世?可是,我再不會為人處世,我好歹還有三五個好友和閨蜜,有事情的時候大家都能互相幫助,反倒是他連個真正的朋友都沒有。在他心裡,他誰都不信任,都提防着,還誰都看不起,總是說誰誰誰沒有一點水平,根本不懂管理等等。
另外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我們也有很大的分歧,他認為只要努力培養,他女兒可以考進清華北大,如果沒有考上就是我當媽的失職,不會教育。
可是,我覺得人是有天賦差異的,能考上清華北大的孩子大部分都是有一定天賦的,說白了就是有基因的原因,不可能是完全靠努力就能實現,而我和他都是最普通的人,我們的智商都一般,孩子也一般,她沒有那個能力,就是使出吃奶的勁,就是把她逼瘋了,也做不到。而他就是說我無能,耽誤孩子。
有一次特別可笑,那是一個冬天的早晨,我把孩子送去上學之後,到家的時候他正端着茶杯喝水,見我回來,我忘了因為什麼話茬,反正我只記得他說:“你看看人家馬雲媳婦,在馬雲身後默默付出、支持,馬雲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因為娶了一個好媳婦。老子一輩子就毀在了你的手裡。”
“原來你一直成不了馬雲是因為我耽誤了你?”我反唇相譏,然後接著說:“你也是有女兒的人,將來也是要嫁人的,如果將來你的女婿也這樣指責你女兒,你會是什麼感受?而且你也有兩個姐姐,如果你姐夫也這樣指責你姐,你愛聽嗎?你也是有好幾個侄女、外甥女的人,如果……”
“啪”
我的話語未落,他把他手裡的茶杯狠狠摔碎在地上,地板被砸壞了一塊。然後又是一頓醜陋的咒罵之聲。罵完了他摔上門上班去了。
我被氣得渾身發抖,那一次我也豁出去了。我把廚房的盤子碗摔了一地,然後也去上班了。
他除了不在容貌上貶損我,其餘是全方位,多角度,且長期的貶低和打壓我,時間長了,我還真的被他改變了。
因為我從小是被家人寵着長大的,人很陽光開朗,也很自信。在學生時代,學校文體活動,作文比賽,演講比賽我都會積极參加,成績也還都不錯,所以我一直都是眼裡有光,心中有夢想的自信樂觀的人,在單位,我也是非常認真負責的把本職工作做好,我的領導和同事都很認可我的能力和為人。可是,跟他生活了十幾年,我變得目光暗淡,臉色灰黃,做事瞻前顧後,生怕讓他挑出毛病。
原來我也一直以為,誰都改變不了誰,然而我卻被這個男人給改造了,或者說我妥協了。
我們都知道對孩子要多鼓勵,多表揚,其實成年人也需要被鼓勵,被認可,也需要成就感。我被他十數年如一日的精神控制之後,我感覺自己變得很醜陋,再也不是那個抬頭挺胸,走路帶風的女人。
二、家暴和冷暴力交替進行
他是一個看上去相當老實的人,所有的外人都是這麼認為的,沒結婚前我也是那樣認為的。真正認識他的真面目是在以後的長期生活中發現的。
他第一次打我,是在我女兒幾個月的時候,一天早上,因為一點不起眼的小事吵了幾句,他上來就一把把我摁到床上,一拳揮在我的左眼上,導致我的左眼充血有一周時間。
當時我都嚇傻了,沒想到他會打我,我居然都沒有還手,就知道哭,心裡涼颼颼地。
打完我之後,他去上班了,我想他也會反思自己的行為吧,我在心裡等着他給我道歉。可是我太高估我在他心中的位置了。
他不但沒有給我道歉,而是有長達一個多月的時間,對我不理不睬,就當我根本不存在一樣。他每天該吃吃,該喝喝,沒事還會逗逗孩子,外人來串門,他沒事人一樣,就是永遠不看我,不搭理我。後來還是我主動跟他說的話。
如果說家暴和冷暴力哪個更傷人,我覺得是冷暴力。家暴是肉體的傷害,只要不危及生命,傷口總有一天會癒合,但是冷暴力是對心靈的摧殘,是侵入骨髓的永久傷害,根本無法復原。在跟他離婚這麼多年之後,每當想起自己曾經受的冷暴力都感覺非常窒息。
在孩子三歲的那年除夕,我們當時租房子住,只有一間卧室,一間廚房,屋子裡生了爐子,年三十下午,我在屋裡洗澡,因為把水撒到了地上,本來好端端的他突然大發雷霆,對我一陣謾罵,我也很生氣:“我就是把水弄到了地上,我自己擦,你至於在大年三十沒事找事嗎?”
他聽見我反駁,把我的頭按在床頭一頓暴擊,三歲的女兒就在旁邊,孩子嚇得一動不敢動,連哭都不敢哭。現在22歲的女兒還記得那天他暴打我的事情。
三口之家的年三十就這樣過得,但是我還是強撐着做了飯,晚上包了餃子,因為我很想抹掉孩子心裡的恐懼。
我們這裡大年初二女兒去娘家拜年,那天我們一家三口去給我父母拜年。我們雖然誰也不理誰,但是在家人面前也沒有怒目相對。我父母熱情款待了他。看着父母對他那麼好,我真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
接下來又是遙遙無期的冷戰。家裡是窒息的讓人發瘋的低氣壓。
在2007年春節,也是年三十,因為我讓他幫我擀餃子皮,不知道這樣怎麼就觸怒了他,他瘋了一樣奔向我罵出了一句我永生都不能原諒他的人間最無恥、最醜陋的話。我當時舉刀真想劈死他。是我的女兒死死拽住了我的褲腳,才使我冷靜下來。
在之後的冷戰中,我也不想再去主動跟他說話,我也在家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一天晚上,他突然想跟我親熱,我本能地拒絕了他,沒想到他居然說:“你真是給臉不要臉,老子給你個台階下,你還給臉不要。”
恥辱啊,莫大的恥辱,跟這樣的魔鬼在一起真是我的無能和一輩子的羞辱。
還有一次非常可悲,他躺在床上教育我、指責我、挖苦我、諷刺我,我一直背對着他,我一言不發,不應聲,不反駁。可是即使我這樣忍氣吐生都不行,他提高嗓門說:“你聽見老子說話了嗎?”“聽見了”我冷冷地說。他突然把我搬過來面朝著他,他居然甩了我一嘴巴。
我再也忍不下去,跟他對打起來,直到孩子在她房間聽到動靜過來,我們才停手。我被他打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其實,很多次夜晚,我都想過趁他睡著了,拿根繩悄悄勒死他,可是理智告訴我不能,我勒死他可能很容易,那麼我也要殺人償命,那麼我的孩子就成了孤兒,我不能撇下孩子不管。
三、他對我沒有憐愛之心
在長期的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摺磨下,我先是得了甲亢,很嚴重的那種,當時脖子右邊出現了一個很明顯的包塊,雙眼凸出,吃得多,但是人卻很消瘦。
我自己去醫院做了檢查,大夫說我得了甲亢,而且已經是中等程度。大夫給我開了葯,囑咐我按時吃。回家後我跟他說我得了甲亢,他說:“別沒事自己瞎琢磨,能吃能喝得看不出來你有病,都是自己沒事找事。”
在2006年上班的時候,我的手抖到影響工作。在平時吃飯的時候,夾住的菜會因為手抖而掉在地上。我跟他說我想辭職,先治病,他一聽我想辭職,就非常生氣,“你其實就是懶,不想上班,不想賺錢,自己找個毛病來說。”他死活不讓我辭職。
在2006年的五月份我再也堅持不下去,自己辭職,去醫院就醫。他從此有半年時間不理我,在家無故找茬打架。
很長時間以來我一生氣就胸疼,有時候感覺裡面在呼呼地往外噴火,尤其是左胸特別厲害。我又被查出來有乳腺增生。當然他也不認為我這是病。
在後來的一年冬天,我得了腰椎間盤突出,因為我的工作就是長期坐在電腦前幹活,幾乎沒有活動的時間。久坐導致腰椎間盤突出。
當時只是覺得腰疼得坐不住,開始也沒當回事,或者說,跟他過了那麼多年,我已經被他洗腦了,有病能不看就不看,有病也盡量忍着。
可是那次我再也忍不過去了,一天比一天嚴重,我站着疼,坐着疼。我只能自己去醫院拍片檢查,才知道是這個毛病。
接下來我在家卧床休息,自己提前把水和麵包放在床頭,然後平躺着不動,可是我就醫時間太晚了,耽誤了病情,當時已經很嚴重,止疼葯根本不起作用。
有四五天時間我疼得黑白睡不着,什麼樣的姿勢都疼,晚上影響了他睡覺,他對我吼叫:“你就不能忍忍,你不睡覺,我還要睡覺,你不上班,我還要上班。”
我費了很大的勁才爬起來,挪到客廳里,背靠着暖氣片,無聲地痛哭,眼淚打濕了衣服前襟。可悲自己:“他不但對我沒有愛,連普通的憐惜和同情之心都沒有。”
四、離婚後,我查出了患有重度抑鬱症
在2017年我終於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和他把婚離成,當然是以我在經濟上做出巨大讓步才成功的。
離婚之後的一段時間,我和孩子都感覺天藍了,水綠了,空氣都變甜了。
但是我已經是長期失眠,會無緣無故地哭,心口總像壓着一塊石頭一樣喘不過氣來。經常性的情緒低落。覺得活着沒有意思。
我感覺到自己情緒不對,去了安定醫院檢查,結果是重度抑鬱症。大夫給我開了葯,這一吃就是將近四年。現在我的病情控制得已經很好,但是還沒有達到斷葯的程度。
回想走過的半生,我毀在了那個男人手裡,也是毀在了自己手裡。我眼瞎心也瞎,居然自己選了這樣一個男人。我付出了一生的尊嚴和健康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