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說的100炮,是指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空軍高射炮部隊裝備的口徑為100毫米的59式高射榴彈炮。
1982年秋天,一年一度的高炮打靶,在低窩鋪靶場開打。37和57高射炮對空射擊時,是直接打轟炸機用鋼絲繩牽引着的拖靶,命中和彈着點一目了然。而100炮的威力和爆炸半徑都比較大,絕對不能直接打靶機,而是實行“避開射擊”。通俗一點講,就是殲六或殲五戰鬥機在東邊飛,100炮必須向西邊打對稱點,有專人用觀察儀查看彈跡和彈着點,以此而評價當年訓練成效。
一天上午,全連八門100毫米高射炮在連長的指揮下,與當時還算先進的殲6戰鬥機,實施避開實彈射擊。只見連長手中的火控開關輕輕一按,八門高炮一齊怒吼,天空中立刻綻放出一坨坨黃白色的炸點。第一波次射擊過後,為使彈丸炸點保持在一個水平面上,趁飛機返航再次進入航線的間隙,各炮帶實彈由班長檢查炮床水平。綽號叫“西葫蘆”的排長,提着早已準備好的“象限儀”,不聲不響地搶先上了炮二排八炮。檢查炮床水平全憑經驗,雖然技術含量不高,但是“西葫蘆”排長是團部公務員出身,沒玩過這一套,根本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說實話,那個年代沒有幾個老兵看得起公務員出身的軍事幹部,特別是戰鬥連隊的老班長,見到這樣的排長,那眼光明顯是不屑一顧。因為對他們的印象就是個提茶倒水、洗短褲的。當然也羨慕、嫉妒他們,有什麼能耐就穿上了“四個兜”呢?
也許是八炮班長,在一邊冷眼旁觀地瞅着他操作,“西葫蘆”排長心裡有些緊張,但是,嘴裡卻在不斷的下達着口令:“90度…180度…” 反反覆復多次,“象限儀”水泡氣泡總也不居中。雖然方向機是液壓傳動裝置,但是要一刻不停的搖動,才能使幾噸重的炮身轉動方向,雙手握着握把轉動方向機的炮手,是個四川籍的老兵,他早已被西葫蘆排長那一連串的角度轉換口令,累得滿頭大汗,沖西葫蘆排長直翻白眼,心裡暗罵:“你個“鎚子”排長,行不行啊?不會就謙虛點嘛!你這是想累死格老子喲!”聽到各炮班班長先後向連長報“好”的口令時,西葫蘆排長更着急了,不經意之間右手按在已處於自動發射狀態的輸彈槽,一發炮彈被輸入炮膛,隨之炮閂自動閉鎖,“咣”的一聲響打了出去。當時,八班長站在炮下着實被嚇了一跳,火冒三丈地發問:他姥姥的!炮彈怎麼走火了?咋整的,咹?那個轉方向機的四川兵,幸災樂禍地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背後。當看到呆若木雞的西葫蘆排長還傻站在炮上時,頓時明白了,一把將他拽下來,對着屁股踹了一腳:“還沒學會走你就想學着跑!”似乎是還不解氣,又悻悻地罵道:“回團部去洗你的褲衩子吧......”
陸軍老大哥槍支走火是常有的事,空軍小弟炮彈走火亦是正常現象。只要不傷到人,一切都好說,但是班長打排長,那是違反規矩的!連里要處理八班長,關鍵時刻西葫蘆排長挺仗義,說八班長沒動手打人,只是開了個玩笑而已。那發“走火”的炮彈爆炸後,彈片落在祁連山下無人區,未造成任何傷亡,師、團、營三級領導,沒有追究“走火”的原因,連隊也就壓下了。)
都說是禍不單行。當全連最後一個齊射完畢,各炮在指揮儀聯動下,炮口、炮身全部自動180度轉彎,避開飛機航路,讓返航的殲六安全通過時,還是炮八班的那門炮,炮口在飛機返航的航路方向上,左搖右擺不定,就是不避開飛機返航的安全空域,更要命的是炮膛里還有一發待射的炮彈。靶機是超音速殲六,速度很快,過轉彎半徑後,瞬間飛臨頭頂,也就在這一霎間,“咣!”地一聲,彈丸出膛,戰鬥部追着飛機尾部竄了上去……
“他奶奶的,這是怎麼搞得?咹?”炮八班班長瞪着銅鈴般大的眼睛,拿着一黃一綠指揮旗,圍着高炮轉了一圈,看到有一把扳手卡在炮床上,致使炮身不能轉動到位,便回頭給了二炮手一頓……
事後查明,當時是自動射擊狀態,西葫蘆排長在二炮手工具箱(炮手工具箱與炮盤是一體的)翻找水平象限儀時,一把扳手未放置到位,扳手把耷拉在工具箱外,在射擊時扳手把卡在了炮床上,打亂了指揮儀輸送過來的射擊諸元模擬程序,致使該炮不能按電傳指令完成射擊、避開航路等一系列工作,進而造成了該炮延時發射。萬幸的是上面也沒追究責任,按一般“走火”問題處理了。因為那架飛機完好無損,虛驚一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