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7月初,晚飯後,已經關門的中國駐巴基斯坦卡拉奇領事館外,突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敲門的是一位面色有點疲憊的老人,見中國領事館的工作人員開門之後,他就直接告訴工作人員自己的姓名,點名要見中國總領事。
然而聽到老人說出的名字,開門的年輕人卻不認識他,老人便在紙上,用中文寫上自己的名字,讓年輕人去向中國總領事請示。
不一會,中國領事館大門被完全打開,總領事快步走出來,把老人請進了中國領事館,兩人短暫商議後,總領事又禮貌地把老人送出來,替他叫了一輛出租車,目送老人離開。
第二天,老人如約來到中國領事館,之後就從卡拉奇消失了,幾天之後老人又悄然出現在北京。
這位老人有什麼來頭,讓中國駐卡拉奇總領事這麼重視,並悄悄把他送往北京?
首任駐華大使
這位老人不是別人,正是時任越南副主席的黃文歡。身為越南副主席的黃文歡,為何會跑到巴基斯坦中國領事館?
和越共前主席胡志明一樣,自從1926年踏上中國的土地,黃文歡就和中國人民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1905年,黃文歡生於越南義安省瓊堆村一個貧窮的家庭,父親常年在外地教書,母親也忙於生活,就把他送到外祖父家裡。
黃文歡的中文,就是在外祖父那裡學到的。
1926年,21歲的黃文歡血氣方剛,一心想要參加革命報銷自己的國家,當聽說胡志明在中國廣州舉辦政治訓練班之後,他就動了心思。
黃文歡和十多個越南青年,在他的阿立老師幫助下,跋山涉水來到中國之後,就被胡志明派人接到了廣州。
因為當時正處於第一次國共合作,所以廣州既有毛澤東主辦的農民講習所,又有國共兩黨合辦的黃埔軍校。
當然,胡志明開辦的越南政治訓練營也在這裡活動。
所以黃文歡等人來到廣州後,除了接受胡志明的領導,還接受了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澎湃等中國革命者的熏陶,聽他們講課。
學習了無產階級理論之後,黃文華在中國入了黨,後來又帶着任務,以教書先生的身份做掩護和,返回越南開展革命宣傳活動。
等他再次返回中國,已經是1935年了。
再次回到中國後,黃文歡在中國成立了“越南獨立同盟會”,後來又在周恩來的安排下,隨着葉劍英參加中國抗日鬥爭。
後來為了發展越南國內的革命力量,胡志明和黃文歡等人,拿着李濟深資助的800元路費,帶着爭取到的43名革命青年返回越南和胡志明一起開展革命工作。
新中國成立後,黃文歡與胡志明來到中國,被黨中央安排在中南海。
當時毛主席正在蘇聯訪問,由劉少奇同志出面接待他們。
老朋友見面分外親熱。
劉少奇和胡志明會面時,告訴他,中國共產黨已經決定承認胡志明創建的越南民主共和國。
同時,中國也建議前蘇聯等國家承認越南民主共和國,這樣才能讓這個越共建立的國家,有合法的國際地位。
一番話讓胡志明非常感動,越南民主共和國自從1945年宣布成立之後,這還是第一個願意承認它的國家。
之後,中國領導人建議,讓胡志明親自去一趟蘇聯,和在那裡的毛主席一起為越南民主共和國做工作。
胡志明接受了中國的建議,安排好之後立即動身去了蘇聯,黃文歡則被他留了下來。
新成立的國家不能沒有外交機構,胡志明之所以留下黃文歡,就是為了讓他在中國籌建越南駐華大使館。
正好中國外交部為了培養外交幹部,辦了一個培訓班,請示過周總理之後,黃文歡也被安排到這個班裡。
當時除了外交部的李克農,沒有一個人知道黃文歡的真實身份。
黃文歡在李克農的幫助下,選定了北京史家衚衕一處地方,作為越南駐中國大使館的館址。
1951年越南向中國遞交了國書之後,黃文歡這位中國人的老朋友,也順理成章地成為越南駐中國首任大使。
為脫困求助中國領事館
和中國建立了外交關係之後,中越兩國的關係,也因為兩國領導人的革命友誼分外親密。
然而胡志明去世之後,越南軍政大權就落到了“黎筍集團”的手中,他們對外進攻別國,對內排除之前胡志明親近的人,黃文歡就在黎筍“排除”的範圍內。
1976年,在越共四大上,黎筍用不正當手段,讓黃文歡越共中央委員的身份落選,只給他保留了一個空頭“國會副主席”的頭銜。
這還不算,為了掌握他的行動,黎筍不僅派人跟蹤黃文歡,還在他身邊安裝了很多竊聽器,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一些諸如群眾大會這樣的公開場合,主席台上往往沒有黃文歡的位置,而在拍照的時候,黎筍也會指使記者,不讓黃文歡進入鏡頭。
1979年,黎筍又迫使越共通過了“反華”決議,一家獨大的現狀,讓黃文華越發覺得,自己在越南不但發揮不了作用,反而會被黎筍進一步迫害,於是萌生了去中國的想法。
但如何去中國呢?黃文歡很快就找到了理由。
同年夏天,黃文歡身體出了一些問題。
他因為頻繁高燒懷疑自己得了癌症,去醫院檢查之後,越南河內108軍醫院的醫生會診之後,得出的結論卻是疑似肺結核。
於是黃文歡提出,自己要去醫療條件較好的東德治療。
這個要求,黎筍於情於理都不能拒絕,他答應了黃文歡的要求,並派出一名秘書和一名醫生隨行,這兩人,自然也擔負著監視黃文歡的工作。
他們的飛機沒有直接飛往東德,而是中途停在巴基斯坦的卡拉奇稍作休息。
下了飛機之後,黎筍早就安排了一位越南駐巴基斯坦大使館的秘書,等在那裡。
午餐之後,黃文歡借口自己身體支撐不住,想在卡拉奇休息幾天,同時,他將黎筍派到他身邊的秘書,還有越南使館派來的秘書,支到了德國替他打前站。
這樣一來,黃文歡身邊,就只剩下了一個醫生。
飛機落地的當天,晚飯之後,黃文歡按照慣例,讓醫生給他打了針就回房間休息了。
等到確認醫生也回房休息了之後,黃文歡悄悄從自己房間出來,走出住宿的賓館之後,他叫了一輛出租車,徑直朝着中國駐卡拉奇領事館去了。
黃文歡不懂英語,路上連說帶比劃,費了半天勁,才讓司機把車開到了目的地。
那會兒領事館已經休息了,黃文歡下了車就使勁敲門,終於驚動了裡面的工作人員。
一個年輕的領事館工作人員開門之後,疑惑地詢問黃文歡有什麼事情。
黃文歡雖然不會英語,但是中文造詣很深,他告訴面前的年輕人自己的姓名,年輕人卻對這個名字很陌生。
黃文歡是悄悄出來的,他並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耽擱,見眼前的年輕人不認識自己,就乾脆在紙上寫上自己的中文名字,讓他進去交給總領事。
年輕人進去沒有多久,中國駐卡拉奇總領事就急忙從裡面出來,打開大門把黃文歡迎了進去。
進去之後,黃文歡才說出來了自己來中國領事館的原因:他想請中國領事館幫忙,把他送到北京去。
總領事與黃文歡商定,第二天派車去旅館接他,送走黃文歡之後,立即把情況報告給北京。
魂落中華
中方領導人聽到黃文歡面臨的困境之後,立即做出指示:不計代價,把黃文歡接回中國,接着又派出中聯部一位副部長,讓他親自去卡拉奇迎接黃文歡。
從中國領事館回到旅館的黃文歡,第二天像沒事人一樣,按照之前的起居規律作息,絲毫沒有因為即將脫困露出破綻。
晚飯過後,黃文歡還像以往一樣,打針、休息,然後等醫生休息之後,他就悄悄走出旅館。
中國總領館的車已經等在旅館外面,就這樣,在中國總領館的護送下,黃文歡順利地來到了中國。
發現黃文歡失蹤之後,黎筍十分憤怒。
他先是遷怒於隨黃文歡一起出國的秘書和醫生,把他們投入監獄,接着又在越南聲討黃文歡,說他“叛國投敵”。
黃文歡此時也在中國召開記者招待會,在海內外記者面前發表了《告越南全國同胞書》,揭露黎筍的真面目。
消息傳回越南之後,黎筍氣得破口大罵,接着他就開除了黃文歡的黨籍,並在黃文歡缺席的情況下開庭審判,判處黃文歡死刑。
黎筍的這些做派,黃文歡早就不屑一顧了,他表示,只要自己一息尚存,就會和黎筍一直鬥爭下去。
鑒於黃文歡的身體狀況,中方把他接到北京之後,立即將黃文歡送到了當時中國最好的301醫院救治。
經過醫生的診斷,黃文歡患上的,果然像他自己懷疑的那樣,是肺癌。
確診之後,中國醫生的建議是進行保守治療。
在中藥配合治療之下,黃文歡的腫瘤也縮小了不少,但是他還是希望用手術手段,徹底根治肺癌,中方自然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安排。
謹慎起見,中共中央特地請來了日本腫瘤醫院的院長,還調來了一位著名的肺癌專家共同會診,一起研究出了穩妥的治療方案。
1979年9月5日,301醫院院長親自主刀,4個小時的手術之後,黃文歡的腫瘤被徹底摘除。
養好傷口之後再次複查,黃文歡的癌症已經徹底痊癒,高興之餘,他提筆寫了一首詩,紀念他在“神州”遇到“華佗”,徹底痊癒的喜事。
1979年10月,痊癒後的黃文歡,同時被華國鋒、葉劍英、鄧小平和李先念四位領導人共同會見,由此可見中央領導,對於這位“老朋友”的重視。
1983年,鄧小平再次接見黃文歡,兩人不僅聊了政治問題,還像熟悉的老朋友一樣,聊了許多私人話題。
黃文歡為了恢復和發展中越關係,也做了很多工作。
他81歲高齡的時候,親自寫了幾十萬字的回憶錄《滄海一粟》,接着又將來華的漢語著作編成《黃文歡文選》一書。
後來隨着國際形勢的變化,黎筍的死去,中越關係也慢慢解凍,黃文華的妻兒才有機會來到中國,寬慰一下老人孤寂的心。
1990年北京亞運會期間,黃文歡的老戰友、越南前國防部長武元甲作為特邀貴賓,出席了開幕式。
這次來北京,也讓武元甲有機會在私下見了黃文歡一面。
一見面,這兩位都為越南共和國的成立做出過貢獻的革命戰友,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第二年5月18日,這位被在外界褒貶不一的越南革命家,因病在北京逝世,終年86歲。
他去世之後的長眠之地,就是安葬了眾多對中國革命有過突出貢獻的革命家的八寶山革命公墓。
墓碑上的那一行大字,既是對他的肯定,也是中國人民對他的認可。
結語
黃文歡雖然是越南人,但是他的足跡,卻踏遍了中國的山河大地,老先生一生都在為越南獨立、為中越友誼而奔波,這樣的人,值得我們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