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泰院》沒告訴觀眾的事：歷史上的韓國奇案——喋血羅生門

趙重弼就是我殺的，韓國人也不能拿我怎麼樣？──亞瑟帕特森（梨泰院殺人案主嫌疑人）

梨泰院位於首爾市區內，號稱韓國異國風最濃烈的全球村，地址鄰近美軍基地──龍山附近，大家只要搭乘首爾地鐵6號線即可抵達，而在靠近梨泰院的前幾站，可清楚地觀察到乘車旅客，80%以上都是有着不同膚色、發色等外國人上車，彷彿讓人覺得真來到了全球村。

正因此處外來人口聚集，時傳不少因文化差異所造成的誤會、爭吵，甚至犯罪。這也難怪，據韓國當地媒體報導，此處龍山區警局長年位於韓國通報外國人犯案的十大警察局之一。

說到韓國梨泰院最著名的社會案件，是發生在1997 年4 月3 日星期四晚上10 點多──在知名連鎖速食店漢堡王餐廳內，一位正與女友約會的弘益大學生趙重弼（音譯，當年22 歲）如廁時，莫名其妙地被後方入室陌生人以利刃從後面捅殺。根據法醫鑒定，死者趙重弼死狀悲慘，身重九刀，右頸三刀、左頸四刀，右胸處又被補上兩刀，且刀刀入骨，讓趙重弼當場血流如注。鮮血大量噴洒在廁所內牆壁、洗手台上，當場失血過多，命斷廁所內。

被害人趙重弼

這是一樁隨機的無差別殺人案。此殺人案件，也被當地韓國人稱為梨泰院殺人事件。

《梨泰院Class》再度發揮戲劇影集宣傳力，“洗白”了梨泰院。

《梨泰院Class》劇照

一個死者，兩個嫌疑人的羅生門案

當天經由韓國警方調查，列同時出現在犯罪現場的兩位外國人士，亞瑟帕特森（當時17 歲，美韓混血兒）、愛德華李（當時18歲，美籍韓裔，為駐韓國美軍的兒子）為主要犯案嫌疑犯。

“人不是我殺的，兇手是他！”

“胡說八道！明明是他殺的！”

愛德華的供詞里，言及當晚是帕特森找他一起去廁所，他隨行入內，想去洗洗手罷了。怎麼會想到，入廁內的帕特森突然發起瘋來，拿出隨身所攜帶的摺疊軍刀，二話不說地，就猛刺正在如廁趙重弼；然而，帕特森的供詞卻說，愛德華要秀某樣東西（毒品）給他看，找他一起前去廁所，但怎麼知道到了廁所後，愛德華強奪他身上的摺疊軍刀，之後秀給他看的是，他一陣亂刺趙姓大學生的兇殘場面。

此案件若發生在電梯、走廊，或有監控的地方，警方大可馬上調閱監控佐證，拆穿其中一方謊言，抓出兇手。然而，命案偏偏發生在監控的死角廁所內，警方無可奈何。而且，互相指認對方為兇手的兩人，幾乎又是同一時間進入廁所，成為各說各話的羅生門命案。

鍥而不捨的警方，繼續追問兩人作案詳情，諸如“他是怎麼刺趙姓大學生？”、“從哪個方向刺？”、“如何刺的？”等等。

愛德華以“當時我被嚇壞了，回想不起來”為由推脫，但帕特森卻如實清晰地描繪出犯案過程。

警方最後綜合上述證詞，加上判定兇器軍刀最初為帕特森所持有，而且在他家內搜出沾染被害者鮮血的犯案衣裳,經過DNA檢測後確定是被害人的血，當天參與派對的友人也指稱帕特森是兇手。而且帕特森身上沾染被害者的血跡，也比愛德華來得更多，再加上帕特森身上刺有美國加州著名黑幫North14刺青，因此警方咬定殺人兇手就是帕特森。

韓國檢方扭轉兇嫌

當警方將調查報告遞交到檢察院，準備起訴帕特森時，韓國檢察院卻否定警方調查，反倒是認為愛德華才是真正兇嫌。

因為檢察院認為多次測謊結果顯示，愛德華明顯有撒謊行為。另一個被檢方認定的關鍵因素，就是被害人趙重弼身高約為176公分，致命傷口皆是行兇者持利刃由上至下斜插入頸部的刀傷。因此兇手身高必須比死者高，且力氣強壯才能控制被害者行動，捅出九刀致命傷。檢方因而推斷身高180公分，體重105公斤的愛德華，比起身高173公分，體重約75公斤的帕特森，來得嫌疑重大。

最重要的是愛德華衣物胸口的噴濺血跡，也比較符合驗屍報告的結果，這顯示擁有身材優勢的愛德華才是最有可能拿小刀捅趙重弼頸部的兇手。於是，韓國檢方一意孤行，於當年5 月份以殺人罪正式起訴愛德華。後來，愛德華被韓國法院判處無期徒刑，帕特森則因為非法持有武器與毀滅證據罪，被判處有期徒刑 1 年6 個月。

兩名嫌犯，逍遙法外

然而，事情並沒有就此了結。很快地，韓國司法體系面對的“擁有兩個嫌犯”的難題，就進化成了“沒有任何兇手”的更糟狀況。

1998年8月15日光復節（韓國的國慶節），帕特森名列特赦名單，得到韓國方面的特赦，離開監獄。鬼靈精怪的他更是利用韓國警方申請限制出境令的疏失，在隔年1999年8月24日潛逃出韓國，躲回美國。韓國檢警雖想重啟案件調查帕特森涉案的嫌疑，也難以伸展。韓國當地輿論再度熱燒起來，不斷尋求上訴的愛德華終審，也因證據不足，於9月3日被無罪釋放，得以返回美國。

兩名命案嫌犯都以無罪之身離開韓國，那麼到底是誰殺了趙重弼呢？

儘管韓國檢警司法都知道兇手一定就在這兩人之中，卻因為證詞衝突跟證據不足，變得無法證明任何一人是兇手，只能望而興嘆。即使憾恨，一時之間，韓國方面也沒有任何辦法能夠解決這起命案。趙重弼的家屬只能懷抱悲傷，持續尋找還給家人公道的機會，但希望畢竟渺茫，這起案件就這樣成了縈繞韓國社會心頭的知名懸案。

時過12年後，2009年9月，韓國影壇改編這樁真實隨機無差別殺人命案，拍攝出《梨泰院殺人事件》電影，由當時韓流明星張根碩領銜主演，又再度激起社會輿論。

2009年的實案改編電影《梨泰院殺人事件》電影海報。

電影的力量造就輿論壓力，使得警方在2011年12月22日再度起訴帕特森，且要求美方引渡，祈求在只剩下3年的15年公訴期內，重審帕特森翻案。2012年10月美方答應韓方要求引渡帕特森回韓接受審判。一波三折下，帕特森終於在2015年9月23日，手帶手銬再度踏入韓國國門。但他一下飛機，接受媒體專訪時，仍是矢口否認殺人。

2012年在美國被逮捕並引渡回韓國的亞瑟帕特森。

“讓他們（被害人家屬）一直經歷這份痛苦是不對的，但我被帶來這裡也是不對的。”

當帕特森戴着手銬被押送到韓國時，他對各國媒體如此宣稱。

帕特森說兇手一直都是愛德華李。但這次的韓國法院不願採信他的說法，新的證詞表明，帕特森曾於美國多次得意洋洋向崔姓友人炫耀：“趙重弼就是我殺的，韓國人也不能拿我怎麼樣？”，再加上新的物證，韓國法院最終在2016年1月25日宣判帕特森為真正殺人兇手，而因當時他犯案未滿18歲，最終判處極刑20年有期徒刑，此案才正式宣告破案。

但這就表示愛德華李是一位無辜的旁觀者嗎？韓國法院其實並不這麼認為，調查顯示，愛德華很可能在一旁鼓勵帕特森去殺人，是這起命案的共犯。

然而愛德華既然已經被判過刑又得到無罪判決，他便不能再次為相同案件獲罪。

此案到此才算正式宣告破案。

梨泰院的那一夜，本應是個快樂的朋友聚會之夜，但帕特森與愛德華的友情，卻導向一起不可饒恕的罪行。究竟是誰殺了大學生趙重弼？是最後獲罪的派特森？還是罪證不足的愛德華？亦或是兩個無知少年，在殘酷的嬉笑中聯手奪去無辜者的性命，卻都不願擔起罪責，互相毀滅對方的人生呢？

雖然韓國司法最後能夠還給趙重弼家屬一個遲來的公道，但恐怕梨泰院的那一夜喋血，依然會是韓國人心中難以抹去的一塊陰影。

如今，《梨泰院Class》廣受人們的喜愛，當我對着追劇的朋友們談起梨泰院的過往，他們總是難以相信，原來在《梨泰院Class》背後，有着這麼一段歷史。

《梨泰院Class》劇照

不可不說的是，《梨泰院Class》真的再度發揮戲劇影集宣傳力，“洗白”了梨泰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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