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廉頗、瘟神馬武、武聖關公三刀合一,楊繼業鵝頭峰棄槍學金刀

金刀楊令公7:佘洪洲沉思片刻,講述起來。早在唐玄宗李隆基在位時,守邊大將安祿山謀反叛亂。安祿山帳下有員副將,名叫折嗣倫,武功十分驍勇。後來,唐肅宗李亨在大將郭子儀等人的支持下,平息了叛亂,並通令緝拿叛首,折嗣倫便是其中的一個。

為了躲避災難,折嗣倫率領全家逃到陝西西府縣,根據諧音,改姓折為“佘”,從此隱居下來。雖說隱居,武功世家,藝業卻不能荒廢,佘家輩輩盡出豪傑。到了唐朝末年,佘家已成大戶。老族長佘從阮有兩個兒子,長子佘表字洪江,次子佘存字洪洲。這對親兄弟武藝都很高,性情卻大不相同。

哥哥佘表重名利,輕是非,為了高官厚祿,竟然扶保了晉高祖石敬瑭。弟弟佘洪洲勸他說:“石敬瑭為了當兒皇帝,把燕雲十六州割讓給遼國。這種賣國賊,豈能保他?”這本是金玉良言,佘表卻當耳旁風,仍為石敬瑭賣命。又過了幾年,後漢高祖劉知遠興兵伐晉,委派掃北將軍、火山王楊袞主持軍務。楊袞英勇善戰,曾屢次生擒佘表。

佘表為人狡詐,每次被擒之後,都答應共同抗遼。為了國家利益,楊袞便放了他。他一旦恢復自由,立刻反悔,並揚言藉助遼兵攻打楊袞。楊袞帳下有位大軍師,名叫呼延鳳,他是楊袞的表弟,為人足智多謀。為了收服佘表,他向楊袞獻計:“大帥,據我所知,佘表有個幼女,名叫佘賽花。她和您的七兒楊繼業年齡相仿。您何不與他訂為兒女親家。有了這種情緣,佘表就不會再反了。”

迫於當時的形勢,楊袞應承下來。佘表再次被擒,呼延鳳當場提媒,佘表滿口應允。獲得釋放後,他卻把三歲的女兒送給了胞弟佘洪洲。並說:“從今以後,賽花就是你的親生了,絕不讓她嫁給楊門。這是我的遺囑,你必須執行!”說罷,單人獨騎去遼國借兵,途中卻被匪徒殺害。

在全套“楊家將”第一部《火山王楊袞》中,曾說佘賽花是佘表的女兒。此部《金刀楊令公》又說她是佘洪洲的女兒,讀者看官必生疑問,這個疑問至此解開。再說佘洪洲。他手中大刀,英勇無敵。由於不願扶保石敬瑭,便四海為家,浪跡天涯。有一年,他來到佘塘關,恰逢一夥江洋大盜關中作亂。

他們殺了守關總兵,燒了帥虎堂,虜奪民財,姦淫婦女,鬧得佘塘關民不聊生,佘洪洲出於義憤,立馬橫刀,將大盜殺退。當時政局混亂,兩三年換個朝代,各地官員都擁兵自立,誰也管不着誰。於是,佘塘關官民一致請願:您姓佘,是老天爺給佘塘關派來的救星,千萬別走了,就在這兒保護我們吧。我們給您重修帥虎堂。

佘洪洲也沒地方去,就答應了。官民歡呼,有的出人,有的出錢,把燒毀的帥虎堂重新修建。說來湊巧,在挖地基的時候,挖出許多大缸,缸里裝滿窖銀,也不知哪朝哪代留下的,足有二十多萬兩!當時人們迷信,都說這銀子是佘洪洲帶來的福氣,便把佘洪洲視為神仙!有錢好辦事,佘洪洲重建了帥虎堂,厚葬了前任總兵,自己當了佘塘關首領。又用那批窖銀召募了一萬青壯兒郎,經過訓練,成為鐵騎。

從此,佘塘關固若金湯,佘洪洲在此定居,並將夫人、三個兒子,小侄女賽花一同接來。直到大宋朝立國,他才被加封為佘塘關元帥。“繼業。”老元帥講罷往事,嘆了口氣。“唉,我哥哥余表在世時,曾和你父親對立了一輩子,又成了兒女親家。當年,你父親走南闖北,曾兩次來過佘塘關,和我建立了交情卻不知我是佘表的胞弟。”

“奈於當時的狀況,我把賽花的事也一直瞞着他。天意難違,是夫妻捧打不散。你在關外射兔,於七星廟和賽花相逢,這是姻緣早定,否則,不會這麼巧呀!”繼業連連點頭:“岳父大人,我父親為我訂下賽花的事,孩兒早就聽說過。十幾年沒有信息,我以為早就完結了。那日七星廟相會,小姐報名佘賽花,我還愣了一陣子,以為同名同姓。誰知天底下有這樣的巧事,賽花若是知道真情,她一定驚奇。”

“她三歲跟了我,不知身世。還是尊重她生父遺囑,隱瞞到底吧,也可減免是非。”“遵命就是。”“明日大吉,我為你們舉行婚禮。”“一切憑您作主。”邊關諸將都跟楊繼業相處很好,又都敬佩他的為人和武功。更何況老元帥嫁女,誰不真心祝賀?這場婚事辦得十分熱鬧。

賽花是位巾幗英雄,夜入洞房,並不拿拿捏捏。只是含笑問道:“夫君,妾有一事不明,想和你當面求教。”繼業笑道:“賽花,你我夫妻雖然相敬如賓,可也談不上'求教’二字。有事請講,只怕愚夫答不上來呀。”

“這件事情你最熟悉了。記得我小時候,曾經見過公爹兩次。他老人家性情豪爽,和藹可親。有一次,我正在演練刀法,被他老人家撞見,他老人家便滔滔不絕地稱讚起來。我藉此機會向他請教,老人家卻說,如果學槍法,他能教我幾招,若學刀法,他平平常常。當時我還信以為真。今日看來……夫君,老人家是不是有意哄我呀?”

“賽花,你怎麼能這樣講話?既然進了我楊家門,就該相信我楊家人的品德。我父親是你的尊長,他怎麼會哄你呢?”姑娘把小嘴一撅:“哼,連你也哄我!”繼業有點發傻:“這,這話怎講?”“早先有個笑話,大貓教小貓學藝時,會什麼教什麼。等到教老虎學藝時,卻留下了上樹這一招。哼,你們爺倆都把我當成老虎啦!”

楊繼業哈哈大笑:“我明白了。當年,我父親曾說對刀法平平常常,而我恰恰使用紫金刀。你的意思是,我父親對你留後手,而把刀法傳我。這就叫'哄你’,對也不對?”“明白就好!”賽花不依不饒。“誤會了,誤會了。賽花,我父親確實不諳刀法。他一生使槍,這是世人皆知的。至於我這口紫金刀,那還是很有來歷呢。”

賽花給丈夫倒了一杯熱茶:“夫君,月白風清,長夜寂靜。我倒想聽聽這口紫金刀的來歷。”“說來話長,還得從我父親的那桿長槍談起。我父親少年時節,槍法極為平常……”“你又哄我,公爹的槍法不是縱橫天下,英勇無敵嗎?”“那是後來的事情。”

繼業喝了一口熱茶,接著說道:“我祖父名叫楊會,唐僖宗在位時,曾任金斗潼關三省大帥。祖母呼延氏,也是武將世家出身。他們老夫妻只生我父一人,望子成龍的心情十分迫切。當時,我祖父楊會號稱'天下第一刀’,他本想將刀法傳授給我父親。我父卻說:'您是第一刀,我學得再好,也是第二刀。要當就當第一,不當第二!”

“為此,父親決定學槍。他向神槍手夏書琪、花槍手夏書湮、白馬銀槍高思繼學來六合槍,十七歲那年,便成為天下第一了。於是,找到'世間無敵手’李存孝爭奪'無敵牌’。二馬交鋒,幾乎被李存孝摔死!從此,父親隱居火塘寨,準備再訪名師。”“訪到了嗎?”賽花興緻盎然。“夏書琪、夏書湮、高思繼都是當代絕倫槍手,他們教出的徒弟,誰還敢教?”

“那怎麼辦?”“老天不負有心人。太原府有個破落戶,名叫劉琪。這個人的祖上很有根基。傳到他這輩,由於吃喝嫖賭,家道敗落了。劉珙的名聲很壞,儘管他有文有武,可是誰也不用他,只落得替人挑水為生,終日勞碌,不得溫飽。”賽花笑道:“莫非這個挑水的無賴,成了公爹的師父?”

“不然。劉碘命運多劫。有一次他挑着滿滿的兩桶清水,疾走如飛。誰料扁擔勾折了,後面的水桶落地,致使扁擔頭從後向前飛起。說來也是該着,扁擔頭恰恰落在一個行人的頭 上,那行人當場身亡。身亡者又恰恰是太原府四品知府的親外甥。這場大禍不小,劉珙幾乎嚇死。偏趕上我祖父從此路過,親眼目睹了全過程。”

“他安慰劉珙說,這是誤傷,並非有意害命,我可以替你做證。劉珙千恩萬謝,並說,自古來官官相護,萬沒想到原潼關三省大帥不偏向知府,而願為一個挑水漢出力。我祖父告訴劉珙,天下只有一個公理,不論什麼身分,都得按公理辦事。後來,在我祖父的極力周旋下,罰了劉琪五百兩銀子,問了個充軍罪,免於一死。”

“劉珙家貧,那五百兩銀子由我祖父代付,感動得劉珙熱淚涕零。充軍上路時,特向我祖父磕頭辭行。我祖父又給他二百兩銀子路費,使劉琪更加感激。他說:大帥恩重如山,小民不敢稱謝。這次充軍發配,未必能回來了。為了報達大帥的恩情,願將我家祖傳之寶奉獻您老人家,請您千萬不能推辭。起初,我祖父以為是珠寶玉器,本想謝絕。後來見他拿出一本書,題名為《羅家槍譜》,不由大驚失色,忙問這本書的來由。”

賽花聽得入神,問道;“夫君,那《羅家槍譜》是本什麼書呀?”“唐初,名將羅成的槍法天下第一,很多武士要向他學槍。由於羅成天性孤獨,一概拒絕。他有個愛妾名叫劉嬌,專司羅家機密文件,那本《羅家槍譜》便由劉嬌保管。後來,羅成戰死淤泥河,劉嬌便攜帶槍譜,回歸娘家。”

“她哥哥劉成也是武林人物,知道這本槍譜價值連城,便嚴密收藏,定為傳家之寶。挑水漢劉珙便是劉成的後代。為了報恩,他將這本書贈給我祖父。祖父心裡明白:誰得到這本書,再能苦心鑽研,誰就會成為天下第一槍。於是他又給了劉珙三千兩銀子,將槍譜買下。然後,按照槍譜的指示,傳授我父親槍法。”

“父親確實聰明,又有很深的基礎。經過十餘年,他把羅家槍加以演化,逐漸形成楊家槍,從而威名遠震,成了當代豪傑。你想,我父親畢生的心血都花在槍法上了,他對刀法平平常常,這是哄你呀?”“這……夫君,我還有一事不明。你們楊家槍名震天下,早被武林公認。那麼,你為什麼摒除祖業,棄槍學刀呢?”

“問得有理。”繼業接著說道:“我已經告訴過你,那個挑水漢劉很有些根基,他本人又是文武雙全。只因為不走正路,才破落下來。自從誤傷人命以後,他便洗心革面,重振精神。充軍期滿後,還剩下兩千兩銀子,他便以這些銀子為本錢,與人合夥跑了幾趟買賣。大概是時來運轉吧,劉珙很快富足起來。他一面經商,一面將本族子侄聚集在太行山金頂寨,習文練武、招兵買馬。在他的眾多子侄中,有兩個人胸懷大志,一個是他的親侄兒劉知遠,另一個是他的堂侄兒劉崇。”

“劉知遠、劉崇,這兩個名字好耳熟呀。”“盡人皆知,劉知遠是後漢開國皇帝,劉崇先是晉陽侯,後來成了北漢創業天子!”“啊?”賽花十分驚異。“無賴挑水漢,一門二君王,誰敢相信呀!”“劉知遠打天下時,我祖父已經故去了。父親最重義氣,在他看來,滿身槍法,來自劉家,為了報恩,便扶保了劉知遠。”

“誰料劉知遠心胸狹窄,稱帝之後,容不得他人。父親只得找了個借口,辭去官職,回歸火塘寨。到後來,北漢皇帝劉崇請他出山,老人家才當了北漢元帥。誰知碰上趙匡胤,二人才有那段'銅錘換玉帶’的盟約。這些事情的經過,都是父親臨終時才對我講述。”

“說了半天,我還是不明白,這與你使刀有什麼關係?”賽花最愛刨根問底。“我父親性情耿直,品德忠烈。他認為:楊家槍來自羅家槍,羅家槍譜又是北漢劉家所贈。既有'銅錘換玉帶’的盟約,我就要扶保趙匡胤。將來,趙家必與北漢劉家有一場血戰。用劉家給的槍法去殺劉家,有失忠義。所以,老人家做出決定,令我棄槍學刀,只能用刀斬漢將。不準用槍挑劉室!”

“唉,公爹他老人家太忠厚了。”“這是我楊門家風。”“那麼,你的刀法是祖父傳授嗎?”“說來,這又是一件巧事。”“怎麼巧事都被你家趕上了?”“夫人休要取笑,先聽我講一段故事。早在春秋戰國時,五霸之一的楚莊王最愛千里馬。他曾派出許多人四處尋找,怎奈三年不得。”

“後來,有一個叫太康的人主動請戰,願為大王尋馬。大王便給了他三千兩銀子,限期一年尋到。太康離京不遠,發現幾個百姓正在分食馬肉,並用馬骨架起火堆,火堆上熱着米酒。太康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他緊跑幾步,抓出一塊燒焦的馬骨,大哭起來。眾人不解,詢問因由。”

“太康泣道:這是一匹千里馬,世上難得,可惜它死了。我願出白銀千兩,買回這塊馬骨。眾人驚異:一塊馬骨價值千金,一匹千里馬,肯定價值連城了!這件事被楚王得知,不由心頭大怒。太康卻說:大王千金買馬骨之事,用不了多久,勢必海內流傳。凡獲千里馬者,爭名逐利,誰不向大王竟獻?一年之內,不得千里馬,臣願將人頭奉上,果然,只過去半年,楚王就得到三匹千里馬……”

“這個典故我也聽說過。它與你練習刀法又有什麼關係呢?”“我祖父楊會得到一部《羅家槍譜》,就賞給劉珙三千兩銀子。這好比千金買馬骨,很快流傳開了。於是,往我楊家送各種兵器譜的人源源不斷,鬧得我祖父幾乎無法招架。這些兵器譜真真假假,既有漢唐善本,又有後人偽造。人家送來了,又不能拒收。直到祖父逝世前,破書爛本收了一屋子,把我家資財耗費了大半。祖父逝世後,這個舉動才算停止。我祖母曾對我說:你爺爺要是再活幾年,咱家就得要飯了!”

賽花笑了起來:“後來又怎麼樣了?”“祖母娘家複姓呼延,她逝世時,娘家侄兒、我的表叔呼延壽亭帶著兒子呼延贊前來弔孝。表叔也是一位武將,外號人稱大刀手。喪事過去,我父親把'棄槍學刀’的打算告訴了表叔,並請表叔教我刀法。”“我這才明白,你的刀法是表叔教的。”

“不然。表叔對我父親說:我這口刀,稀鬆平常,十戰九敗,把孩子交給我,那就全耽誤了。就連我自己的兒子呼延贊,都改成使鞭了。繼業若想學刀,我可以給他介紹一個人。這人是個老道,出家在太行山鵝頭峰三義觀,道號塵緣,本名關大烈。據說,他是三國名將漢壽亭侯關夫子的後代,真偽無人考證。”

“不過,塵緣仙師品德高尚,刀法出奇。他和我是結盟兄弟,情深如海。有一次飲酒微醉,他將密藏的《關家刀譜》展示給我看,並說,按譜練刀,可天下無敵。當時,我想把呼延贊給他當徒弟,道長認為:呼延贊天資不高,因而拒絕。繼業的天資比贊兒高出十倍,他若能拜在塵緣道長的門下,我敢保前途無限!”

“那麼,你當了小老道?”賽花明知故問。“哈哈,學藝未必都出家呀。我若當了小老道,就娶不成媳婦了!”繼業笑了起來。賽花粉面嬌紅:“竟瞎說,快接着往下講吧!”“我父親很高興,為了表示敬重,他親自領着我,在呼延表叔的陪同下,來到鵝頭峰三義觀。塵緣道長雖然不認識我們,卻也知道楊家的名聲。”

“經過幾天考查,他同意收我為徒。拜師會上,道長多喝了幾杯素酒,上了年紀的人,酒多話就多,於是,他滔滔不絕地吹開了《關家刀譜》。說什麼這冊刀譜是海內孤本,除了關家嫡系後代,再無處尋覓。當時,我表叔呼延壽亭也喝多了,他對道長說:《關家刀譜》雖然罕見,未必就是孤本。”

“他們老楊家收藏着一屋子兵器譜呢,說不定有新的發現。道長爭強好勝,當時就要我父親領他去查閱。我父親無奈,只得領着他們回歸火塘寨。塵緣道長獨具慧眼,他在那堆兵器譜中,果然有了新的發現。”賽花聽得入神:“莫非發現了第二冊《關家刀譜》嗎?”

“不是。那堆兵器譜中,有兩冊真本。一冊是春秋時節趙國元帥廉頗留下的《廉家刀譜》;另一冊是東漢名將馬武留下的《馬家刀譜》。塵緣道長發現了這兩冊刀譜,又激動、又慚愧。他這才對我父親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任何時候不能把話說絕。我關家只有一冊刀譜,你楊家卻有兩冊。我有這一冊便時常玄耀,你有兩冊卻從不自誇。看來,你楊家為人勝我關家!”

賽花笑道:“這位塵緣很知好歹。”“我父親忙說:這多虧道長慧眼識珠,否則,兩冊寶卷埋在土中了。塵緣道長很高興,他又對我父親說:三冊刀譜,各有所長,我準備將廉,馬、關三家歸一統,繪製出一冊新書,並命名《楊家刀譜》。”賽花稱讚:“好辦法!”

繼業搖頭:“不行,不行。我父親認為;那廉、馬刀譜雖是楊家收藏,卻是塵緣發現,楊家豈能無功受祿?除此而外,我楊家以大槍著稱武林,繼業學刀,是萬般無奈的事情。他的後代兒孫,還要恢復楊家槍法。為此,那冊新書絕不能冠以'楊家’二字,乾脆,就叫它《金刀譜》吧。”

賽花點頭:“也對,你們楊家槍早已經定形了,將來,你的兒子……”“哈哈哈,應該說咱倆的兒子!”“去你的!”賽花臉蛋一紅。“哼,想得還挺長遠呢!”“我父親態度誠懇,令塵緣道長十分感動。他潛心研製出《金刀譜》,並認真傳授於我。學刀五年,我總算不辱父命。”

“出師的時候,道長將鎮廟之寶--紫金刀贈我使用。並說:這口大刀凈重八十二斤,乃魏文帝曹丕所制。雖不能切金斷玉,卻也能立刃吹毛。憑着這口刀,再加上你的品德、武藝、兵法,足可以成名於天下!只要切記我一句話:你的天性過於誠實了,害人之心當然不會有,防人之心千萬不可無。”

“這……”賽花憂慮起來。“塵緣道長的眼光不會錯,可是,可是防備誰呢?”“哈哈哈,師父說說而已。天地之間,哪有那麼多壞人?再者,憑我手中刀……”這時,外屋有人說話了。她是賽花的乳母,在佘家有點地位,說話也不用客氣:“姑娘、姑爺,人家小兩口入洞房都親親熱熱,你們小兩口怎麼刀啊、槍啊,說起來沒頭呀?雞都快叫了,有話明天再嘮吧!”

繼業、賽花偷偷一笑,只得熄燈上床。良辰美景,不必細表。日月如梭,光陰似箭。眨眼之間就是一年。楊繼業雖然只是區區守備,由於他韜略過人,刀法出眾,同時又是老元帥佘洪洲的女婿,無形之中成了佘塘關的首領。在他的治理下,佘塘關經濟富足,人心平定。全關上下無不稱讚他的功德。

在一片喝彩聲中,小姐佘賽花最會湊趣,頭一胎就為繼業生了兩個兒子。這對雙胞兄弟虎頭虎腦,十分着人喜愛。樂得個佘洪洲謝天謝地。在兩個孩子滿月時,擺下酒席,大宴賓朋。酒酣人將醉,城門官風風火火跑進帥虎堂。抱腕稟手、聲音發顫:“元帥,聖旨到!”

“啊!”在座諸人,酒勁都嚇醒了。皇帝聖旨不是輕易下的,尤其在塞外邊北的佘塘關,大宋立國以來,只下過一道“封官旨”。今日下旨莫非朝中出了大事?佘老元帥急忙令人撤去殘席,自己更換官服,率領諸將,出城接旨。只見奉旨欽差年齡不大,也就三十來歲。從服飾看來,非同小可。頭戴三山冠,迎門鑲美玉。身穿杏黃袍,腰系玉帶。根據章法,能穿這套衣服的,起碼是位王爺。

佘洪洲心想:朝中的三位王爺我都有耳聞。頭一位是柴王,後周天子遺孤,據說年齡甚小,被皇上貶到雲南去了。第二位是東平王高懷德,當今皇上的老妹夫,據說有四十多歲。看來,眼前這位王爺三十來歲,肯定不是小柴王,也不是老高王。那麼,他一定是鄭王了。鄭子明被斬以後,鄭印承襲汝南王,據說年紀輕輕,為人正義。

他來幹什麼呢?此時無暇多想,上前拜見;“臣佘洪洲接駕來遲,請鄭王千歲恕罪 。”佘洪洲的年齡不小了,社會經驗也很豐富。按理說,當朝的三位王爺他都沒見過,本不應冒冒失失地口稱“鄭王”。這裡有個原因,第一,為兩個外孫子辦滿月,老元帥的酒喝多了,此時還有點朦矓矓;第二,奉旨欽差來得太突然,老元帥精神緊張,顧不得深思,“鄭王”二字便脫口而出。說完了才覺得後悔:他若不是鄭王,這場見面禮就太尷尬了!

欽差一愣,先是緊皺眉頭,後是略帶喜色,微笑說道:“佘元帥,進城聽旨。”“遵命。”佘洪洲忐忑不安,將欽差領得帥虎堂。命人擺下香案,跪候聖旨。欽差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宋立國以來,天下太平,黎民安樂。唯邊關諸將百般辛苦,功昭日月。今特委襄理王趙光義為欽差大臣,代朕巡視邊關,犒賞諸將。望諸將忠於職守,不忘皇恩。欽此!”

這道聖旨平平常常,是傳給各關將領的,只含慰勞的意思,並不很重要。可是佘老元帥聽罷,卻渾身發抖,汗流浹背。心說:糟了,這位欽差是襄理王,我卻喊他“鄭王”。王爺的封誥是隨便錯叫的嗎?說小了,是不夠敬重,說大了,是有失國體。看來,罪名擔定了。想到此處,他跪着不起:“王爺千歲,恕臣罪該萬死,將王爺封誥呼錯……”

“請起,請起,不知者不怪。”襄理王趙光義態度隨和。“哈哈哈,佘元帥,借你這句吉言,不但沒罪,將來還興許有功呢!”一句話,鬧得佘洪洲莫名其妙。看官會說:不但佘洪洲莫名其妙,我們也莫名其妙了。書中交代:宋太祖趙匡胤共有弟兄三人,趙匡胤居長二弟趙匡義、三弟趙匡美;另外還有個小妹趙美容,嫁給了當代著名武將高懷德。

趙家祖籍涿州,世代行伍。據說,早在五代十國初年,天下混戰,國無寧日。他們的父親趙弘殷投軍從戎,一去兩年,音訊絕無。為避兵火之災,母親杜氏領着十歲的長子趙匡胤,抱着剛過周歲的次子趙匡義,千里尋夫,風塵僕僕。那時,三子趙匡美和姑娘趙美容尚未降生。母子三人從涿州走進陝西,乞討於華山腳下。當時,逃難的百姓很多,人人叫苦連天埋怨亂世,盼望真主平息天下。

華山腳下有座大廟,稱做“棋盤觀”。廟主自稱“棋盤道人”,本名陳摶。山民稱他“陳摶老祖”。這位“老祖”很愛行善,他把廟中的雜糧一鍋煮,開了個大粥棚,施捨逃難的災民。當杜氏夫人領着兩個兒子討粥時,“老祖”哈哈大笑:“好了,好了,誰說人間無真主?一母所生兩條龍!”

不言而喻,這“兩條龍”自然暗示兩代帝王。上述傳說肯定是杜撰的。來源何處,無法查考。估計有兩種可能,第一,編造這個故事的人一定是趙家的親信,他為主子奪取江山而製造輿論。第二,編造這個故事的人也許是趙匡義的謀士。因為趙匡胤登基數年,尚無太子。很多有權有勢的顯貴,都在覬覦着皇位。趙匡義編造這段故事,可以順理成章地“以弟繼兄”。

如果有人反對,可用“天意”搪塞。總之一句話,不管來源出自何處,“一母所生兩條龍”之說,在當時流傳甚廣。歷代帝王最注重皇位,時刻防備他人篡奪。且不說昏君,就連唐太宗李世民那樣的英主,為了皇位,也曾有過斬殺手足的“玄武門之變”。趙匡胤當然不會例外。

他對“兩條龍”忌諱頗深,登基之初,雖未開殺戒,卻傳下聖旨:二弟改名趙光義,三弟改名趙光美,不準和自己同用一個“匡”字。表面上這叫“避聖諱”,內心想破壞兩個胞弟的“風水”。除此而外,按皇家制度,光義、光美本該加封為親王,地位在諸王之上。而趙匡胤卻假裝糊塗,遲遲不封。

直到大臣上疏、皇太后過問,他才萬般無奈,加封二弟光義為襄理王、三弟光美為贊理王。封建社會,王與王之間區別很大,字數越少的王爵,地位就越高。比如西海平王、靖東懷王,俗稱“三字王”,多加封給外番,只是個榮譽稱號,並無實權。再就是朝中的東平王、汝南王,俗稱“二字王”,既是皇親,功勞又很大,地位高於“三字王”。

再往上是“一字王”,地位最高。如秦末項羽稱“楚王”、西漢劉邦稱“漢王”、三國曹操稱“魏王”、先唐李世民稱“秦王”,這些人後來都當了皇帝。“一字王”人數極少,權勢顯赫,俗稱“一字並肩王”,可與皇帝平起平坐。北宋初年,只有二字王,並無一字王。光義、光美也沒有“一字王”的奢望。可是差頭就出在這個封號上了。

且說封王完畢,百官祝賀。贊理王趙光美回到王府,心中也很高興。傍晚時節,襄理王趙光義過府拜訪,神色十分暗淡。光美心中不解:“二哥,你我終於被封為王,應該慶幸,我看你神色似乎不悅呀。”“三弟,這個王爵真值得高興嗎?”“啊?不知此話怎講?”“嘿嘿,咱大哥當了皇上,早就忘了手足之情。他跟咱們哥倆也動心眼呀。”

“我更糊塗了,請二哥明示。”“封咱們二字王,咱不挑他的理。可稱號怎麼解釋?從字面來講,我是襄理,你是贊理。襄者,協助的意思;贊者,幫助的意思。好,誰也不是正式王爺。玩這套把戲,只能騙三歲孩子,滿朝文武,都在暗中議論。三弟呀,咱這種王爺,當著有什麼意思?”

趙光美的心計不如二哥,脾氣卻比二哥暴躁。他一拍桌子:“哼!原來如此呀。明天早朝我去問他,看他怎麼答對。嘿嘿,不封個正牌王爺,咱不保他了!”“三弟,忍了吧。鄭子明怎麼樣?論武藝、論軍功、論交情、論身份,都比咱不低,還不是說斬就斬,更何況你我?”“咱是他親兄弟呀!

“你讀書太少,凡是當皇上的人,從不講親情。歷史上斬殺父兄的皇上太多了!”“這…… 這口氣怎麼咽?也罷,我乾脆辭去什麼贊理王,當個平民百姓吧。”“更為不妥。那樣一來,他便知道你鬧義氣,興許對你下狠手呢。”“你,你說怎麼辦?”趙光美方寸已亂。

趙光義年齡雖輕,卻城府很深。他放低聲音:“三弟,世上有個'兩條龍’的傳說,你一定早有耳聞吧?”趙光美嚇出一身冷汗:“二,二哥,你,你想貪圖社稷嗎?”“父傳子,家天下。大哥若有太子,咱們不爭不奪。可惜大哥並無宗桃,趙家的江山不歸你我,還能讓給別人嗎?”

“嗐,你怎麼把我也攪了進去!”趙光美比二哥誠實一點,這麼大的事,他有點害怕。趙光義微微一笑:“大哥對咱們不仁,咱就對他不義。什麼'兩條龍’,應該是'三條龍’!江山社稷,咱哥三輪流坐。老三,現在得忍耐,等時機成熟,我先當皇上,你就是一字並肩王。我死以後,社稷就是你的!”

“可,可是,咱那賀氏皇嫂正在身懷有孕,她如果生下太子……”“先不管那些,事在人為,你我弟兄得做些準備。”“準備什麼?”“要做的事太多了。最重要的是人心。將來稱帝時,文武大臣首先得擁護咱們。另外,還得掌握幾員良將。我在京中明查暗訪,發現康平公主的義子潘仁美很有將才……”

“二,二哥,看來,你早有這個心眼了。”趙光義有些尷尬:“哪,哪能這麼說呢。我,我是封王之後,才有點想法。”其實,趙光義雄心很大,他對皇位垂涎已久,只是人單勢孤,難成大業。他這才拉攏三弟,共圖江山。至於什麼“三條龍”,完全是手段,以此求得三弟的支持。

皇位的吸引力太大了,趙光美被“三條龍”弄得懵頭轉向:“二哥,你要我做些什麼?"“京都的人才,我聯絡得差不多了。這批人交給你,你可要鞏固守成。”說著,從袖子里取出一份名單,交給了三王。三王疑惑:“二哥,你……”“當今皇上雄才大略。他在治理京師的同時,又不忘邊陲。昨天傍晚,他傳我入宮,讓我代表皇家去邊陲慰勞將士。機會難得,我打算表面上替他勞軍,暗地裡為我們選拔嫡系。讓那些有一技之長的人,都歸在你我的名下。三弟,這件事十分機密,你切莫外傳。”

“我懂,我懂。”三王連連應承。趙光義對於巡邊熱情很高,他主動進宮請示:“陛下,不知要臣幾時動身?”“只要你準備好了,就可以啟程。”趙匡胤猶豫片刻,“二弟,有件事情,朕委託你去辦。在佘塘關中有個六品守備名叫楊繼業,他的父親叫楊袞,當年和朕有過'銅錘換玉帶’之盟。你這次在佘塘關見到楊繼業,把朕那條玉帶討回來,哼,省得他拿着雞毛當令箭!”

“遵旨。”趙光義也猶豫了片刻,“陛下,關於'銅錘換玉帶’的盟約,很多人都知道。您若…… 您惹毀約,怕,怕……”“怕什麼?當年盟約,我沖的是楊袞。楊袞是虎父,楊繼業卻是犬子!”“是……陛下,恕臣斗膽,陛下並沒有見過楊繼業,這一定論由何而來?”

“不必多問。”趙匡胤的消息來源於京娘,由於他對京娘有那種特殊的情誼,無形之中,便對楊繼業產生了反感。當皇帝的偏聽“老情人”打小報告,終究擺不上檯面,為此,趙匡胤不願多說。“臣,照辦就是。”趙光義心說:好,我得重點考慮一下楊繼業,看他有沒有真本領。若有真本領,你把他摒棄了,我正好拉攏,用他成為我的嫡系大將。

這是他的心裡話,也擺不上檯面。就這樣,趙光義離開京都,別的地方不去,頭一站直達佘塘關。由於他年齡較輕,又是新任不久的王爺,簾外官員對他不熟。佘老元帥酒後失言,稱他為“鄭王”。趙光義先是不滿,後來又十分高興。為什麼?原來這“襄理王”的封誥暗含“協助”之意,不算正牌貨。可是佘老元帥稱他“鄭王”,鄭、正同音,歪打正着,趙光義覺得這是個喜兆。

出京頭一站就當了“正王”,肯定此行不虛。所以,他才說了一句:“借你吉言,將來興許有功呢。”這段暗筆鋪墊完畢,下面還得書歸正傳。卻說老元帥佘洪洲雖然莫名其妙,他也不敢多問。只是含笑說道:“王爺千歲,不知有何吩咐,請您示下。”“佘元帥,本王初臨佘塘關,第一個印象嘛,嘿嘿,你這佘塘關軍紀不嚴呀!”“啊?”佘洪洲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