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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避寒
編輯|避寒
《——【·前言·】——》
荊州附近,本是“九百里澤國”,現在卻全是稻田與縣城,翻查古籍發現,這片平原本屬於雲夢澤。
一個古湖,是怎麼一步步從地圖上消失的?從先秦楚國、秦漢郡縣、到今天的湖北地形,一環扣一環。
“九百里澤國”的真相
《子虛賦》里提到,雲夢澤方圓九百里,不是虛筆,這片水澤從春秋戰國起就被記載得清清楚楚。
雲夢澤的地理位置,大致對應今天的江漢平原,包括武漢以西、荊州以北、孝感、仙桃、天門、潛江、監利一帶。
地形低平,江漢兩水交匯,是天然的積水窪地,夏季漲水,漢江和長江一齊倒灌,湖面擴張;枯水季節,大片沼澤裸露,牛馬行走困難。
考古材料中,楚國銅器與墓葬大量分布在今天門、雲夢、應城一帶。
說明早期人類就在湖區邊緣生活,不是湖中住人,而是湖邊圍繞着小丘陵與陸地灘涂,人類就在高地上安家,漁獵為主。
楚國都城遷徙頻繁,許多史學家認為與雲夢澤水患頻發有關。
春秋末期,雲夢澤西岸為楚國王都郢的所在,《左傳》《國語》均記此地多水難行,“船載輕人,車不過”。
雲夢澤並不是一個固定水面,而是一片季節性水系和沼澤群組合體。
有時湖,有時田,有時成片的草甸與溝汊,淮河系統泥沙南運,荊江北岸泥沙淤積,整個雲夢澤呈現出“東深西淺”的特點。
到了戰國晚期,楚國國力衰退,秦國開始南進。
公元前278年,秦將白起攻破郢都,楚國東遷至壽春,郢都淪陷後,雲夢澤區域淪為秦地。秦國修築郡縣,首次對湖區展開行政分割。
南郡設立,轄區包括整個雲夢澤所在,漢初郡縣繼承,雲夢澤仍屬南郡。
文獻記載中,沔陽、雲杜、竟陵、州陵、安陸等縣先後在湖周設立,說明湖周高地已適合築城與農業。
此時,雲夢澤主體仍然存在,只是邊緣開始“泛陸化”。
湖心仍深不可測,野象野牛頻現,《爾雅》《山海經》對雲夢之獸多有記載。
從湖澤到三角洲
真正讓雲夢澤開始退潮的,是秦漢時期漢水與荊江帶來的泥沙。
長江荊江段,每年攜帶億噸泥沙,順勢北沖,漢江從襄陽下泄,同樣帶來大量粉砂與有機物質。
雲夢澤夾在兩條水道中間,泥沙沉積在湖底,湖體變淺。
東漢時期的《水經》註:沔水入雲夢,“淺深有異,舟行如履”,說明湖面雖大,但部分區域已淺灘化。
這段時間,古縣設立明顯加快,沔陽(今仙桃東)、竟陵(今天門)、監利、雲杜(今漢川)、安陸、應城、隨縣一線,各縣逐一建立。
地名本身就有隱喻:沔陽、雲杜,都是“水之邊”的意思。說明這些縣是建在湖邊干灘上,而非湖中。
縣設得多,說明陸地多了,文獻也提到,竟陵一帶已有大批農田,“野無閑田”,魚鹽之利為輔,農業才是主業。
漢末三國時期,水戰頻繁,諸葛亮曾言“澤國為戰,舟楫為師”。
他派遣部隊佈於漢南湖區,就是在雲夢澤殘餘湖泊之間設伏,這些湖泊不再是連成一片的大湖,而是星狀分布,已成“澤群”。
到了西晉,“雲夢澤”一詞開始從官方文獻中減少出現,代之而起的,是“荊州澤”“監利湖”“太白湖”等局部稱謂。
考古上也印證了這個趨勢,雲夢出土的西晉磚墓,全為高地干丘之上,說明湖區已基本陸地化。同一時期,《晉書·地理志》記錄,監利縣“田土豐饒,居人千戶”。
也就是說,到了西晉中後期,雲夢澤的大湖時代結束,變成一系列中小湖泊和田壟混雜的平原帶。
地方建置繼續推進,湖的邊界也在官文系統中被“拆解”了,從一個九百里湖澤,逐步轉為幾十個縣鎮的轄區,湖水無法再統一。
湖澤崩解,古縣取而代之
到了南朝,雲夢澤徹底從史書中消失,不是水沒有了,而是再也不叫這個名字了。
《南齊書》《梁書》《南史》里,只提太白湖、馬骨湖、長湖等名。這是雲夢澤分裂後的殘片,大湖被泥沙分割成多個水潭、淺湖、小澤。各自為政,再不統一。
考古工作者在洪湖、監利、公安交界地帶發現東晉時期湖堤遺址,說明那時人類已試圖圍湖造田,一個九百里湖澤,逐漸變成“堤內水田,堤外野湖”。
到了唐代,雲夢澤的痕迹幾乎只剩在地名里。
《元和郡縣誌》載,漢南荊州屬縣中,“有雲夢故澤,今僅存灘澤”,這句話很關鍵。古澤還在,只是變淺、分裂、不連片。
唐玄宗天寶年間,曾下詔在“雲夢舊澤”設屯田,也就是說,皇帝承認這是原來湖底。
《舊唐書》也記:“沔陽郡多灘田,歲收上谷”,這片灘田曾是湖底。
白居易曾任江州司馬,詩中寫“雲夢澤南行,風煙浩茫茫”,他說的不是湖,是一種荒涼,雲夢澤變成一個象徵,而非實地。
各縣陸續設立、穩定,荊門、公安、石首、松滋等地,成為新興縣域,湖泊反而成了夾縫中存在的附屬水體。縣是主,湖是輔。
很多現代縣名的前身,都是唐宋時期設立。比如公安,宋真宗時稱“荊門軍”,後改公安,太白湖東岸的安鄉,屬岳州路,管理着大片湖盪、沼澤、草場。
這時候的“雲夢”,已經變成地名保留字眼,比如雲夢縣、夢澤湖鄉、雲杜村,湖體已沒了,記憶還在。
地理演變更明顯,到宋代,《太平寰宇記》提及此地:“三湖相連,不成澤狀。”說白了,連起來都不像湖了。從九百里水澤,淪落成零散水坑。
文人墨客的描述也變了,不再寫船行萬里、漁舟唱晚,而是寫“田中聞蛙聲,夜漲沙洲白”,湖成背景,農田與縣治成主角。
雲夢殘影,湖泊歸於平原
明清兩代,雲夢澤名義上徹底退出歷史舞台。
《明一統志》記錄:荊州府下轄的監利、沔陽等地,有大湖者洪湖、長湖、白露湖,“澤國久廢,惟有陂塘存。”
說明大澤沒有了,剩下的是水庫、低洼地、小湖群,這正是江漢平原形成的地質過程尾聲。
清代《湖北通志》里,洪湖已是“荊楚巨浸”,方圓二百里,卻不再與雲夢連線。
雲夢澤已碎。變成片狀窪地、分布式水系。長江三角洲推移,泥沙逐年積壓,湖區逐年抬高,漢江改道,長江裁彎,整塊澤地抬升為江漢平原。
建國後測繪顯示,江漢平原低於長江水位,需靠堤防控制內澇,這說明,它原本就是湖底。
洪湖市資料顯示:洪湖原名太白湖,為雲夢澤殘湖之一。如今水域面積約為800平方公里,是江漢湖群中最大者。
長湖、白露湖、湯湖、漲渡湖等,也都可查到歷史與雲夢澤的關係。
到了今天,江漢平原遍布湖泊、堤垸、水網。每一口湖,都是雲夢澤留下的“指印”。
荊州博物館對出土漆器曾評價:“此物出於雲夢,入土千年,仍澤氣未乾。”這裡的“雲夢”,指的是出土地點——雲夢縣,但那裡的水澤,已成田壟與小河。
千年前的九百里澤國,如今全是稻田、廠房、縣城,湖體從地形變地名,再從地名退為記憶。
從縣名來看也能反推消失過程。沔陽(今仙桃)在雲夢澤東北邊,是泥沙最早堆積之處,早在東漢就已城市化。
再往西,到監利、洪湖、江陵,是雲夢澤最晚乾涸的部分,到了南宋還時常成災。
而雲夢縣本身,名字保留下來,卻與古湖早已無直接對應,雲夢澤這三個字,如今只剩在史書、考古志、地名檔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