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走了不同的路

廣西四巨頭

© 徐敏｜文

遼瀋、淮海、平津三大戰役之後，國軍已經無力再打，決定啟動和談。

1949年3月24日，南京政府方面指定張治中、黃紹竑、邵力子、章士釗、李蒸、劉斐6人組成和談代表團，赴北平談判。

在李宗仁，是想通過和談劃江而治；在中共方面，卻毫無迴旋餘地要一統天下。雙方意圖，南轅北轍，雞說鴨事，如何談得攏呢？

談到後來，擬出一份《國內和平協定》，簽字日期截止在4月20日之前都可作數。因為茲事體大，需要由代總統李宗仁拍板。4月16日，南京代表團經過投票推舉，確定黃紹竑與屈武二人將協定帶回南京交李宗仁過目。

這個協定最終當然是沒有通過。

協定條款中李宗仁可任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兩廣在兩年內不實行土地改革，白崇禧可以帶30萬兵馬等等。但白崇禧以傅作義在北平的20萬大軍被徹底改編為證據，認為共產黨不可信任，雙方絕不是合作，而是要南京投降。李宗仁最終拒絕在和平協定上簽字，和談宣告破裂。

黃紹竑是主和的，他見無法說動李、白二人，遂飛往香港加入李濟深創建的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民革）。

但他仍不忘繼續勸說李宗仁、白崇禧、黃旭初三人。他在4月26日的信中說：速和，上也；暫緘默旁觀，中也；作戰到底，下也。

其中一封信是寫給黃旭初的。對此黃旭初簡單答覆說：“此間同人研討時局問題，所見與兄或有出入，然決不盲目隨人以墜入深淵，亦決不使地方受到糜爛。”

5月30日桂林有人赴港，黃旭初託人帶信致黃紹竑說：“淪陷區人民無自由，應否與共方進行和談，實值考慮。”

8月13日，黃紹竑、龍雲、劉斐、賀耀祖等國民黨人士44人，在香港聯名通電起義，表示與共方合作。

9月，黃紹竑憑藉特邀人士身份前往北平參加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

新政權成立，黃紹竑受到禮遇，先後出任政務委員、人大常委、全國政協委員等職。一時間頗有點躊鑄滿志，心花怒放。

10月1日北平建立政權，國號共和。

又一月，黃紹竑在北京向廣西人民及各機關廣播，力勸和平，否則人民應起來打倒李、白。但無人響應。

中共建政後，逃難到海外的人員，不斷收到親友從內地寄來書信，勸告大家返回內地。但基本都是私人信件。黃紹竑卻在1955年2月12日，以公開形式，在香港大公報刊布“黃紹竑手書”的長信，洋洋數千言，在開頭便呼喚：

“李宗仁、白崇禧、黃旭初、李品仙、夏威、胡宗鐸各位舊友們，並轉達與你們有關的舊友們：我與你們是四十多年的舊友，在過去的歷史上曾有密切的關係。但由於時代的演變和進步，對於政治問題的認識上各有不同的見解，因而走上不同的道路，這是很自然的。五年以來，又在不同制度的社會裡生活，認識的距離更加大了，也是必然的。但我仍願盡我所知的勸告你們不要再錯誤地跟隨□□□走，更不要受美國的利用，應趕快退出黑暗的途程，轉向光明的道路。”

接着便長篇大論地說中共樣樣都好，諸如：大陸人民自由，憲法規定極為廣泛，非資本主義國家所能及；大陸都市農村的面貌已日漸改變，人民生活逐步提高；中蘇友好是實行孫中山以俄為師的遺教，不應誹謗。結尾勸導說：“只要你們棄暗投明，立功贖罪，人民是會諒解你們的。”

黃旭初當時正旅居日本，有朋友將大公報轉寄給他，黃旭初原想有所答覆，怕黃紹竑未必能夠看到，就擱置一旁了。倒是身居美國的李宗仁答覆了一篇長信，逐段加以駁斥，並發表在1955年5月17日的香港中聲晚報上，以及隨後的舊金山世界日報上。

1956年黃旭初在日本橫濱，接到程思遠6月2日自香港來信，言及黃紹竑有封信託他面交。

此信言道：

旭初兄：久不通問，積想為勞，想遠處異國，必有同感也。思遠兄回國與我談得很多，我的意見托其面達。國內國外形勢，彼亦有深刻的認識，當可為兄告也。總之，要看清前途，掌握自己的命運，不必有所躊躇而坐失機會而迅速回來。並以此意轉勸諸舊友。四十年舊友由衷的盼念，不盡欲言。此頌安好！

對此，黃旭初表示必須徹底了解其眞意，自己方好打算。希望黃紹竑能講內心話，並保證絕不泄密。

不久，程思遠受邀去了一趟北京，受到多方款待。回港後給黃旭初寫有長長一信，隨即又再補一函，引述張治中、章伯鈞等人話語，意在消除黃旭初的疑團，好下回去的決心。

黃旭初判斷，程思遠此次北行，出門有人陪伴監視，壞的看不見，真實性自然難說，也就不想多言，索性連信也不回了。

10月8日黃紹竑夫人突然從香港給黃旭初夫婦發來一信，敘過寒暄之後，說她去北京住了半年，生活比在上海還要舒服，打算全家搬去北京居住，希望黃旭初夫婦能和她一同北上作一次秋季旅行。並熱情洋溢地說道，她家在北京有一棟三層洋樓，每層四大間，祗一家人住，黃旭初夫婦來可住她家。一旦動身，可由黃紹竑告知政府沿途照料。

黃紹竑的信，也是滿腔熱忱，以自身經歷，說明自己和國內舊友，解放後無論精神和生活，都是快快樂樂十分愉快的，所以推己及人，希望外面的朋友也能回到大陸過上同樣愉快的生活。

然而不久，黃紹竑的美滿生活，就被1957年的反右運動改變了，他被劃為右派分子。國慶典禮也不再邀請他參加，許多職務已被解除，能會見的人也被限制，不再配給汽車，只留一名服務員和一名廚子照料，每月工資減為140元。因不能忍受面對面的鬥爭，無法承受屈辱，黃紹竑曾兩次自尋短見，幸遇救得活。此後門庭冷落，出入已無汽車，時玩圍棋消遣度日。

1960年，黃紹竑被摘掉右派帽子。

1966年8月，文革初起。31日下午，黃紹竑到西總布衚衕5號看望李宗仁。在座的程思遠見他面露驚慌之色，問他：“看來你有心事？”黃紹竑說：“我不為自己打算，我擔心的是德公。”當晚，黃紹竑在家中自殺，終年71歲。

被他一直勸說回國的黃旭初，與李宗仁、白崇禧、黃紹竑合稱廣西四巨頭。後來李宗仁、白崇禧、黃紹竑都去了外面發展，唯有黃旭初繼續留在廣西，從1931年起，到1949年一直擔任廣西省政府主席，時間長達19年。

百度百科介紹黃旭初說：“後辭職避居香港。1969年，被聘為政策顧問。”

什麼機構的政策顧問？語焉不詳。後來一查，方知是台灣“總統府”的國策顧問，但他沒有去台灣服務，只拿工資。

1975年11月，黃旭初在香港九龍去世，享年83歲，是廣西四巨頭中壽命最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