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報·新湖南客戶端5月12日訊(通訊員 李菊)提起打鐵,人們不禁會想起“打鐵還需自身硬”這句俗語。有史以來,鐵匠鋪作為廣大農村農民農具的直接打造源地,無疑為推動人類歷史的生產發展起到了不可替代的引擎作用。但是,隨着時代的飛速發展,尤其是近年來農業機械的廣泛推廣,打鐵這門手藝幾乎已在人們的生活中漸行漸遠。
近日,偶然中得知,沅陵楠木鋪鄉有一位76歲的老鐵匠,至今還在經營獨家打鐵生意,手藝精湛,質量過硬,深受當地群眾青睞。於是,筆者慕名前往拜訪。
打鐵鋪子位於楠木鋪鄉集鎮的一個偏僻的小巷裡: 一間簡陋的小木屋,裡面有一個上窄下寬的圓形特製鐵爐格外引人注目,爐火通紅,映紅半屋。環顧四周,鐵爐旁、木架上堆滿了已加工好的鐵器成品,有鐮刀、菜刀、斧頭、彎刀、鋤頭等農具或生活用具。種類繁多、形狀各異,五花八門、應有盡有,件件器具打造得出類拔萃、精美絕倫,使人彷彿進入了一間農用鐵器“展覽室”,一股欽佩之情油然而生。
聽筆者道明來由後,老人布滿皺紋的臉上漾起慈祥的笑意,即刻放下手中活,聊起了自己有關當年打鐵生涯的往事。
老鐵匠名叫李德生,出生於1947年,幼年父親去世,為維持生計,16歲就跟隨師傅李功興在曙光公社(現屬馬底驛鄉)學習打鐵,師傅無親人,兩人結為父子,從此一生與火、鐵結下不解之緣。而後在楠木鋪開了第一家打鐵鋪子,李德生所用的燒爐叫1號爐,故在他打的鐵器上都會刻上“李德生 1”字樣作為獨家商標。在他的帶動下,當地相繼又建起了4家打鐵鋪子。
都說“世上三行苦,撐船打鐵磨豆腐”。回憶過去的歲月,老鐵匠眼角泛起了淚花,打鐵對很多人來說,又苦又累又臟,尤其是夏天終日堅守在火爐邊,酷熱難熬,汗流如洗,一年四季蓬頭垢面,塵土滿鼻,從來沒穿過一件整潔的衣服。
“鑄鐵作鋤犁,春耕待秋熟。”六十年的打鐵生涯,李德生堅守不易,但他畢竟打出了腰板,打硬了性格,見證了打鐵的艱辛和鐵匠行當興盛衰敗的發展歷程。
20世紀80年代前,在廣大農村能常常看到打鐵的鋪子,而今那些鐵匠們去世的去世,轉行的轉行,現有鐵匠所剩無幾,楠木鋪鄉僅有他一人還堅守在這個燒爐旁。他有兩兒一女,愛人幫人縫縫補補,夫妻倆靠着微薄的收入把三個孩子撫養長大。隨着城鎮化進程的加快和外出務工人員的增加,農村種莊稼的人越來越少,加之農用機械器具的普及,現在很少有人專門去找鐵匠打鐮刀鋤頭或者修補鐵質農具。因為生意日漸冷清,兩個兒子長大後都不願學習打鐵,先後招了兩個學徒,沒幹上幾年,也陸續外出打工、另謀門路。
李德生年輕時身強力壯,能徒手掄鐵鎚敲打鐵砧,生意好的時候,還請人打下手掄錘,再後來沒了徒弟和幫手,只得買來機器錘打,獨自一人完成所有的活。如今雖有半機械幫忙,但打鐵一樣的辛苦,他布滿了老繭的雙手和被飛濺的鐵星燒得百孔千瘡的衣服便是最有力的見證。
歲月催人老,眨眼已黃昏。他和老伴現在每月有五千多的養老金,兒女們經常勸他,現在黨的政策好,家裡雖說還算不上大富大貴,但吃穿不愁,衣食無憂,二老身體為重,不必再費體力干這行了。怎奈李德生對打鐵這門手藝有太深的感情,實在捨不得放下,更不忍心一口拒絕當地群眾要他幫忙打制鐵器的請求。
對於自己打制的鐵器,老鐵匠滿是欣慰,“方圓幾十里的村民都說我打制的鐵器質量好,好些人都在我這裡定製鐵器送禮。曾經當地有人跟我說起,她結婚前買的刀,現在女兒都二十多歲了,那把刀一直都還在用。” 每當看到自己打制的鐵器被人買走時,老鐵匠都非常開心。也許正是如此,才使他堅守、再堅守,直至一輩子。
正巧,筆者採訪的當天,他剛接了幾個訂單,要忙着趕工。聊完後,老鐵匠便取出一塊方形的鐵砧放入燒爐,加上兩鏟炭,火爐迅速燃起熊熊火光。打造一件工具,有選料、燒火、鍛打、成型、淬火等一系列工序,老鐵匠說打鐵過程中關鍵是火候的把握,這個全憑一雙眼睛,憑眼睛看火候斷定煉鐵溫度。說著,他熟練地啟動電錘,用一隻自製的大鐵鉗從熊熊燃燒的爐膛里夾出一塊被燒得通紅的鐵坯放在一個方形的鐵墩上,用鍛打機器反覆錘打,頓時火花飛濺,筆者不禁退避數步,啞然失笑。而老鐵匠卻是十分鎮定、操作自如,翻來覆去、錘打不止。此時此刻,整個鋪子里驟然響起一陣陣震天動地的“叮叮噹噹”打鐵聲,節奏分明,不絕於耳,彷彿在向人們提醒它的依然存在,更像是在努力挽留着悄然遠去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