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兒小事,宋江還不需要撒謊——把“久仰”改為“幸會”,一樣是客氣話。如果真的撒謊,而恰好武松是個毫無名氣的人,或者剛剛改名換姓,那宋江豈不是太不真誠了?
也就是說,他的確聽說過武松的名氣。
武松的名氣,不像是林沖“八十萬禁軍教頭”那樣的身份顯赫,也不像魯智深“倒拔垂楊柳”那樣一舉成名。武松最有名的事件是景陽岡打虎,這時候還沒發生呢。

武松這時候的名氣,就是武大郎所說的:“在清河縣裡,要便吃酒醉了,和人相打,如常吃官司”,連累得家屬都“隨衙聽候,不曾有一個月凈辦”。剝離了武大郎的感情因素,就說明武松在家鄉時經常跟人打架鬥毆,每個月都有驚動官府的“大事件”發生。
之所以來到柴進莊上,是因為武松打死了“本處機密”(他當時以為打死了,其實只是打暈,並沒有死);來到柴進莊上、而失寵於柴進,是因為“但吃醉了酒,性氣剛,莊客有些顧管不到處,他便要下拳打他們,因此滿莊裡莊客沒一個道他好”,經常跟人打架。

從武松來說,一身好武藝,卻找不到一個賞識他的人,這份“懷才不遇”鬱結在心裡,可不是要經常生事了?
從江湖傳聞來說,這樣一個經常打架、而且總是打贏的人,總會有些名氣,雖然這名氣可能是
從宋江來說,他恰好特別留心人才,喜歡結交招攬、以為己用,所以聽說過武松的名氣,就會留意在心——別人說起武松,可能多說壞話,他卻能從壞話中鑒別出武松的真本事,看出武松是可造之才。
但是從柴進來說,空有“仗義疏財”之名,其實不具備風塵中鑒別人才的眼光,才會和武松相處一年有餘,卻還要藉助宋江、才能認識到武松的優秀。
中國人說:“世有伯樂,而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外國人說:“世界上並不缺少美,缺少的是發現美的眼光”。武松當然是少有的人才,但如果沒有善於發現的眼光,他也難免“祗辱於奴隸人之手,駢死於槽櫪之間”了。
難怪武松對招待他一年多的柴進毫無感覺,卻對只相處數日的宋江銘記於心了。

也難怪宋江這文不成、武不就、家世財富都平常的地方小吏,能混到梁山首領的位置了——拋開道德評判,宋江的確是有他的過人之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