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先來！”藉助手機電筒的微光，沿着“z”型路線順坡而下，劉永縉喊道：“人在哪？應一下？”
走下距離路面約5米的斜坡下方，劉永縉看到在車邊驚魂未定、年僅3歲的小女孩。他和隨行的小伙把小女孩抱到路邊的應急車道。隨後，他們又折回將另一名6歲的小男孩抱起，接力傳送到應急車道安放。
此後，讓這個小夥子守護兩個小孩後，劉永縉又一次次折返回現場，再將4名受傷的人員攙扶到安全地帶。
“爆炸聲就在我們救人的十米開外不斷炸響，當時因為沒留意到周遭的情況，也沒感到害怕，就把它當成爆竹聲一樣。”5月2日晚9時許，劉永縉告訴紅星新聞：“我也沒想到我那麼勇敢。”
劉永縉向紅星新聞講述的，正是5月1日凌晨2時01分，廣東梅大高速茶陽路段發生塌方災害時，他在現場參與救援和看到的場景。
據梅州市新聞發布會披露，截至5月2日下午2點，初步發現災害造成23輛汽車陷落，此次塌方災害已造成48人死亡，另有3人的dna在進一步比對確認，30人受傷，無生命危險。
“原來我也那麼勇敢”
現年36歲劉永縉是福建省龍岩市永定區鳳城街道大園社區人，鄰居和朋友對他的評價是：一個不愛說話的老實人。
劉永縉（受訪者供圖）
因5月1日凌晨在梅大高速救人的事迹被央媒以及廣東和福建的官媒報道後，劉永縉的電話響個不停，“有些是朋友或以前的同學打來的。”劉永縉告訴紅星新聞，公司老闆和同事也在微信群里，不停給他點贊。
“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就能獲得大家的廣泛認可，我還是挺開心的。”劉永縉告訴紅星新聞，自己也不是個很勇敢的人，“如果當時我把各種危險的後果都考慮了，或許就會動搖，進而不敢下去救人了。”劉永縉說，“我當時確實沒想那麼多，就想着儘快救人。”
“沒想到我原來那麼勇敢！”事後劉永縉把他的行為視為一個人或一個父親的“本能”。出生於1988年的劉永縉，目前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大兒子13歲，就讀小學六年級。小兒子11歲，就讀小學4年級。”劉永縉告訴紅星新聞，妻子在永定老家負責照顧孩子，而他則在深圳謀生。
對劉永縉來說，深圳是非常熟悉的地方。他還很小的時候，父母就來到深圳擺攤賣雞蛋。這樣，每年假期，他會來到深圳看望父母。初中畢業後，劉永縉也來到深圳，現在深圳的一家公司“幫老闆開車”。
“父母年紀大了，如今他們都回到老家了。”劉永縉說，每逢節假日，他都回老家看望父母、妻兒，“一個月至少回去一次”。
回家之路，劉永縉也非常熟悉。2024年4月30日下午6點多，他又一次從深圳啟程回家，但這次回家之路並不順暢。“平時從深圳回去，包括在服務區的休息時間，共6個半小時就到家了。”劉永縉說，但這晚恰逢“五一”長假，很塞，他開了8個小時才到西陽服務站。
在西陽服務站，劉永縉給車加油後，休息十來分鐘，繼續朝梅大高速永定老家的方向前行。待車子經過茶陽服務區不久，劉永縉發現有輛車逆行，“我以為是撞了隔離欄在掉頭。”劉永縉說，通過後視鏡，他發現，掉頭的車子是在逆行！
“我心裡就納悶了，莫不是前方出事？”劉永縉說，“我立馬把車速降到110公里／小時。”
“我做司機快20年了，平時基本都是頂格跑。”劉永縉說，降速前行不久，他發現前方因“減速積壓”下來的車子越來越多，最後發現，一些車子甚至停在路邊。“發生什麼事了？”劉永縉搖下車窗問旁邊的人，旁人告訴他，前方高速塌了。
“報警了嗎？”劉永縉問，對方說，“報了，很多人都打電話了。”此刻，劉永縉看了看手機，時間指向5月1日凌晨2時29分。
“爸，我做了一件好事”
把車子停在應急車道後，藉助現場車子燃起的一些光亮，劉永縉看到高速路塌陷處的下方有十來輛車，“就像疊羅漢一樣，現場還有喊叫聲傳出。”劉永縉告訴紅星新聞，隨後，他跨過護欄，下坡搜救傷員。
由於廣東此前幾天幾乎都是雨天，案發地滑坡較嚴重，他只好側身沿着“z”路線行走，但沒走多久，他滑倒了。“我當時有點害怕，腿也軟了。”劉永縉說，“我當時就喊了下——誰下來跟我一起下去救人？”
劉永縉告訴紅星新聞，他這一喊，一來是想給自己找幫手，二來也想藉此給自己壯壯膽，畢竟下方多數位置還是比較暗淡。
此刻，他的喊叫聲引來了一個“穿着白色上衣、黑色褲子、20來歲”的小夥子，劉永縉說，在距離路面約5米處，他和隨行的小夥子走了大概6分鐘。隨後，因看不清，他在現場喊了聲：“小孩先來！”
手機電筒能照到的地方不遠，現場很模糊，沒見人回應，他又叫了聲：“人在哪？應一下？”
最後，在塌方現場的一輛車子附近，他和隨行的小夥子先後把一個3歲的小女孩和6歲的男孩救走。此後，劉永縉又繼續折回救人。
“第三個，救的是個30來歲的男子。他說，剛才救的那女孩是他女兒。”劉永縉說，第四、第五個救的是一個大約17歲少年和他的母親，第六個救出的是一個30多歲的男子，右腳受傷流血。
對受傷的成年人，劉永縉主要通過手機電筒照亮並攙扶着他們或從後面推着他們朝斜坡上方走去，以儘快抵達路邊的應急車道，等候進一步救援。
“救援隊伍來得也很快！”劉永縉說，當他救出第五個人的時候，大埔縣以及梅州市的消防救援人員、醫護人員就已趕到現場並將傷員迅速轉走搶救，但想到他救人的地方還有人在等他，所以他又重回現場救出第六個人。
當劉永縉把第六個人救回後，大埔縣消防救援大隊大隊長陳龍飛向劉永縉簡單了解下邊情況後，迅速帶領救援人員開展救援工作。
“救援大隊到來以後，我就放心了，整個人也因此鬆懈下來。”劉永縉說，隨後，徵得現場交警同意後，他掉頭從其他出口出去，繼續往永定老家趕。
5月1日凌晨5點多，近12個小時後，劉永縉終於回到了永定老家。此刻，他70多歲的父親也已起床。他告訴父親：“爸，我回來了！路上出現塌方，我做了件好事，救了幾個人。”
“我爸不相信，以為我和他開玩笑。”劉永縉說，他在現場抱着小女孩上到路邊的時候，受傷的小女孩俯在他右肩上，右肩也因此留有明顯血跡。
大兒子看了電視後問劉永縉：“爸，你做好事了？”劉永縉說：“是啊，但我也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沒什麼值得炫耀的，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
“我只有3天假期。”劉永縉告訴紅星新聞，5月3日中午，和家人吃過午飯後，他將重回深圳，繼續幫老闆開車。
紅星新聞首席記者 韋星
編輯 張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