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一敖
首發:家庭雜誌(ID:jiatingzazhi)
“原來法海也動過情。”
前段時間,話劇《青蛇》上了熱搜。
秦海璐飾演的小青幻化成人類後,戀上和尚法海。
一個愛得純粹,跨越人與妖的界線;一個受佛法約束,想觸碰卻又收回手。如此遠遠相守500年,小青終於明白情為何物。
在秦海璐的演繹下,小青少了妖媚,卻多了幾分天真和可愛。
這也讓許多不熟悉她的觀眾大為詫異:習慣了秦海璐演霸道女總裁,沒想到她也有這麼嬌俏的一面。
但實際上,小青也許更貼近真實的秦海璐。
到現在,她的微信名還叫秦小青,那是她對自己的期待:“像小青一樣守住初心,能夠愛一個人,愛得長久。”
戲內外的狂傲
戲內戲外,秦海璐都是出了名的狂傲。
採訪時,記者問她對“中年女演員困境”的看法,她既不傾訴自己的困難,也不批判市場的刁難,皺着眉頭丟出一句:
“中年男人沒困境嗎,禿頭的不都是男人嗎?”
噎得人哭笑不得。
曾經“流量明星不背台詞只念數字”的傳聞鬧得沸沸揚揚,其他人雖然氣憤,在鏡頭面前也只是搖頭嘆氣。
秦海璐可不慣着,“我要是能遇上了,我肯定大嘴巴抽過去。”
綜藝《星廚駕到》里,節目組規定嘉賓們必須在限定時間內復刻北方的婚宴菜。慌忙之中,何潔割傷了手。
秦海璐上前查看,見沒流血便接着忙活;沒想到其他人圍了上來,在一旁糾結着要不要貼創可貼。
她頓時暴脾氣發作:“行了別作秀了,都沒血貼什麼創可貼啊,我真的看不慣你們這點。”
聽得何潔滿臉尷尬。
有人說,秦海璐就是仗着自己出道早,盡挑軟柿子捏。
但了解的人都知道,她的狂傲從來都是對事不對人。
閨蜜劉濤拍戲時頻頻笑場,秦海璐一點好臉色都不給:“你是古裝劇演多了,還是和港台演員演多了,你怎麼可以笑場呢?”
和老戲骨段奕宏在創作上產生分歧,秦海璐愣是不肯讓步,與之僵持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導演出來打圓場才罷休。
憑藉《雪豹》躋身一線名導的陳皓威,依然躲不過秦海璐的刀子嘴。
因為有一場戲拍得不好,她直接在片場怒噴導演:“會不會拍啊?什麼玩意兒拍的這是?”
都說懂得人情世故才能混得風生水起,可秦海璐是個例外。
不為別的,那出神入化的演技和較真細緻的態度,足以折服所有人。
《紅高粱》中,她是表面狠毒、內心孤苦的寡婦高淑賢。
一呼一吸,一舉一動,皆是封建禮教與人性本色的撕扯。
《親愛的,你在哪裡》中,她是丟失孩子、心急如焚的母親何雪琳。
從辨認屍體的恐懼,到發現不是自己孩子的慶幸,積壓已久的情緒在一瞬間化作淚水噴涌而出。
《白鹿原》中,她是柔韌淳樸、剛烈血性的賢妻仙草。
看到拼着命生下的孩子被野狼叼走,顫抖的瞳孔分明訴說著心碎和崩潰。
《懸崖之上》中,她是聰明果敢、隱忍堅強的地下黨王郁。
執行任務期間得知丈夫被嚴刑拷打,想哭卻不能哭,只好躲進衛生間,用盡全身力氣去克制悲痛。
連張藝謀都忍不住連連感慨:“這就是好演員,這就是好演員。”
在觀眾眼裡,秦海璐總是演什麼像什麼,似乎她生來就該吃這碗飯。
人們不知道的是,每一次拿到劇本,她都要把自己掰開揉碎,才能脫胎換骨化身故事裡的人物。
為什麼要這麼說?為什麼要這麼做?情緒應該是怎樣的?對方會有什麼反應?在沒人看到的地方,她琢磨了一遍又一遍。
一切瞭然於心之後,秦海璐不需要照本宣科,開口便是戲中人。
和周迅搭戲,對方要提前兩天背台詞,而她只在開拍前捋幾遍就上場,且分毫不差。
這也是為什麼同行和觀眾願意一而再地包容秦海璐的狂傲。
認真演戲,是她永遠的底氣。
傲骨下的凄苦
秦海璐像個鬥士,隨時準備跟這個世界對抗。
任誰也想不到,她曾有嚴重社恐,不知道如何與人交談。滿身鎧甲,不過是為了抵擋生活的明槍暗箭。
12歲,父母忙着下海經商,無瑕照看秦海璐,便把她送到包吃包住的戲曲學校。
戲校的日子不好過。
她學的刀馬旦對演員要求非常高,得能唱能打能念白,即便有天賦,沒有幾年功夫是很難練出個所以然的。
加上老師認為她的聲音不適合梅派,總是對她百般刁難。
有一次練習出場,輪到秦海璐的時候,老師連眼皮子都不抬,只是冷漠地重複:“錯了,重來。”
秦海璐就這樣來來回回走了40多遍。
她想知道自己哪兒錯了,但老師沒有給她答案,到了第二天上課,對方還是同樣的反應。
在學校,老師的態度往往決定着學生的處境。其他同學漸漸疏離秦海璐,時常故意把她關在教室門外。
一個十幾歲的少女,本該在愛和善意中綻放自己燦爛的生命,卻被年少離家的不安、被師生孤立的苦澀推向無援的境地。
但好在,秦海璐的骨子裡天生有股倔勁兒。
如果江湖註定險惡,她要做的就是耐心磨劍,在漫天的質疑中殺出一條自己的路。
別人六點半起床,她四點半就開始練習;別人下課回去休息,她接着修鍊課業。
白天舞槍、打飛腳、翻跟頭,晚上用緞帶吊著腿,如此一覺睡到天微亮。
為了唱好梅派,她還特地外出補課,僅僅3個月就拿下經典曲目《天女散花》。
甚至因為唱功、身段了得,秦海璐還被邀請訪問了包括日本在內的26個城市,連演40餘場。
她終於可以滿懷信心問出一句:“你說我能不能唱梅派?”
老師說:“能。”
可秦海璐一點都不開心。
“他說那一句話的時候,我覺得我這些年有多麼的不值得。你付出了,你也得到了,但是失去了整個少年時期那些年的快樂。”
在人生觀、價值觀成立的重要階段,為了證明自己,一直在承受,甚至於變成了影響終生的性格。
多年後舊事重提,她依然難以釋懷。
17歲那年,秦海璐考上中央戲劇學院,以為告別戲校就能迎來新的生活,現實卻給了她當頭一棒。
同班的姑娘們,章子怡、梅婷、袁泉、曾黎、胡靜……一個比一個驚艷,要演技有演技,要顏值有顏值。
站在她們之中,秦海璐顯得有些寡淡。
即便穿着那年代罕見的名牌風衣,眾人的目光也很少在她身上停留。
與她要好的劉燁甚至直言:“秦海璐是我們班最丑的女生,小眼睛單眼皮嘴還忒大。”
在美女如雲的演藝圈裡,外貌是第一塊敲門磚。長相普通的秦海璐,常常被拒之門外。
有一次,她與章子怡、袁泉一同進劇組遞照片。離開後折返回去尋找落下的背包,卻發現自己精心挑選的照片,被撕成碎片丟進垃圾桶。
這對於生性要強的秦海璐來說,無疑是把自尊心踩在腳下。
她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心血,苦磨功夫,演技也日漸精湛,可直到畢業都沒接到一部戲;而同班的梅婷,早在大二就和張國榮搭上戲了。
與戲校的生活相比,秦海璐不過是從一座孤島,轉移到另一座孤島。
她沒有跟誰訴說自己的苦悶,只是時不時披上肥厚的軍大衣,在校園裡漫無目的地閑逛,像個古怪的異類。
這種不知去向的漂泊感,吸引了導演陳果。
他邀請秦海璐出演《榴蓮飄飄》,飾演學了九年京劇卻找不到出路、不得已來到香港做三陪女的東北姑娘秦燕。
忙忙碌碌,兜兜轉轉,香港無法成為她的歸宿,故鄉也與之格格不入,她抬頭望着鵝毛大雪兀自落下,陷入生活的迷茫之中。
憑藉這部處女作,秦海璐擊敗了梅艷芳、張曼玉、舒淇,拿下那年的金馬影后。
站在領獎台上,她哭花了妝。
走下領獎台後,她被媒體群嘲“最丑影后”。
嘔心瀝血壘起的高台,被三言兩語輕鬆拆毀,秦海璐的人生也隨之飄起雪花。
苦澀後的甜蜜
其實,秦海璐的執念不在戲,在家。
90年代東北經濟改革,秦海璐的父母被迫下崗,隨後經商謀求生活,她和姐姐自此過上半留守的生活。
每周六,母親都會回家給姐妹倆蒸夠能吃一周的包子,直到實在抽不出空,便把她倆送到長托學校去。
秦海璐性子倔,從不允許自己表露出脆弱一面,但那些情緒沒有憑空消失,只是在心裡不斷積壓,左右着她的選擇——
考大學是為了嫁戶好人家,拿了影后轉頭就跑去當白領,也是為了像普通人一樣工作結婚生子。
生活沒有如她所願,一再碰壁後,秦海璐還是回到戲路上,和從前一樣在忙碌中奔波。
那幾年,她演了很多劇,鮮花和掌聲蜂擁而至,一步步走向高處,卻越來越覺得孤寒。
“可能是因為太早當上了影后,所有人都捧着我,我生怕自己失了分寸,不知道該怎麼辦,內心越裹越緊。”
甚至被她視為生命的愛情,也將她傷得體無完膚。
彼時秦海璐與男友李厚霖熱戀之中,雖然還沒有答應對方的求婚,但兩人的相處模式,已是奔着長久一生去的。
就在她全然卸下防備的時候,男友突然提出分手,幾天之後更是迅速傳出與她人訂婚的消息。
小心翼翼託付的真心卻被蹂躪踐踏,秦海璐變得懷疑愛情、懷疑自己。
她不知道該如何與別人相處,像一隻蜷縮的刺蝟保護着自己柔軟的內心。
直到遇見王新軍。
兩人相識於片場,故事的發展也不夠浪漫,連求婚都是在拉麵館裡進行的。
王新軍問她:“咱倆什麼時候結婚?”
秦海璐回答:“隨時。”
圖什麼?答案藏在母親的話里。
“我女兒打上戲校之後就沒開心地笑過,跟你(王新軍)在一起之後,我覺得我的小女兒又回來了。”
每天,秦海璐聽着有聲小說起床,丈夫會把做好的飯菜送到她跟前,讓她在床上吃飯。
她喜歡在家擺攤,走過的地方一片狼藉,丈夫就跟在後頭收拾,心甘情願。
她要工作,丈夫送她出門;凌晨下班,丈夫在家等她。
她性子狂傲,常常得罪人而不自知,可丈夫從無怨言,反而向她承諾:“我可以替你善後,去惹禍吧!去高冷吧!沒關係。”
人人羨慕她福氣好,丈夫卻說:“你們只看到我寵她,那是因為她值得。”
在丈夫毫無保留的愛意中,秦海璐又活成了秦海璐,撒嬌賣萌,天真任性。
她說,王新軍就像一棵大樹。
曾經自己赤手空拳打下江山,用火爆的脾氣和犀利的話語回擊這個世界的種種惡意。
到頭來發現,浪費了如此多的時間,還是沒有得到真正想要的快樂。
如今,她有了可以依靠的大樹。
她不用再扮演無懈可擊的秦海璐,只要坐在樹蔭下享受陽光和微風,足矣。
資料來源:
時尚芭莎:《秦海璐:想成為小青的人》
《名人面對面》 秦海璐專訪
《可凡傾聽》 秦海璐專訪
《金星秀》 秦海璐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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