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陳延東先帶我去吃了飯。
等我心情平復一些之後。
他讓人拿了幾份資料給我。
「你看一看這幾家舞團和舞劇院的資料。」
「舞蹈方面我不懂,你是專業的,你自己判斷想去哪裡。」
「當然,我不會給你開後門,能不能考上,要看你自己的實力。」
「我只負責不讓人故意搗亂使壞,保證考試時絕對的公平性。」
我緊緊攥着手裡的紙張。
骨子裡不服輸的勁兒忽然就爆發了。
我有這個信心,只要考試保證絕對的公平,那麼結果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只是這份驚喜來得太過於突然。
我好像還沒有辦法完全的相信。
「陳延東,真的可以嗎?」
「這世上沒有什麼事不可以。」
「只要你願意為之而努力。」
我忽然站起身,撲過去緊緊抱住了他。
「陳延東……」
「謝謝你。」
17
我開始拚命地練習。
幾乎將所有空餘的時間都耗在了排練室。
考試的時間很緊張。
雖然我有自信,但是這一次仍覺得壓力很大。
畢竟,無論如何,我都不能丟了陳延東的臉面。
陳延東來接我時,我剛換下練功服。
正在清理腳上的傷口。
他過來那一瞬,我下意識地就將腳藏了起來。
舞蹈生的腳都是傷痕纍纍。
周頤川就很嫌棄我的腳骨節變形,滿是傷疤。
其實從前因為跳舞的事他沒少跟我生氣。
我要練功,排練,演出,就會耽誤陪他的時間。
現在想來,在周頤川的眼裡,我就是一隻金絲雀而已。
金絲雀沒有必要去努力拚事業。
只用打扮得漂漂亮亮討主人歡心就好了。
「受傷了?」
陳延東蹲下身,自然而然地握住了我的腳踝。
「沒有,你別看了,很醜……」
18
陳延東抬眸看了我一眼。
他拿過我手裡的棉棒:「幫你處理。」
我的雙腳大拇指明顯扭曲變形了。
甚至還有兩根腳趾光禿禿的沒了指甲。
我自己都覺得很醜。
陳延東給我塗碘酒時,我下意識地縮着腳想要躲開 。
「別亂動,就好了。」
他握緊我的腳,在傷口處貼了創口貼。
「很疼吧?」
「習慣了。」
「指甲掉的時候,很疼吧。」
他的聲音很低,看着我時,眼底有着明顯的心疼。
我一怔,鼻子驀地就酸了。
眼淚掉下來那一瞬,陳延東抱住了我。
我趴在他懷中,哭了很久很久。
到最後停下來時。
我沒有抬頭,但卻抓緊了他的手。
「陳延東,今晚你陪陪我吧。」
他沒有回話。
片刻後,我的下頜被他捏住,抬起。
「許靜姝。」
他又一次喊我的名字。
「你看着我,再說一遍。」
我沒有見過這樣的陳延東。
在寡淡的性情之下,卻又透出強勢的志在必得。
他捏着我下頜的手指,微微收緊。
我疼得蹙眉,想要推開他。
他卻忽然用力將我抵在整面牆的鏡子上,低頭重重地吻了下來。
19
最後我是被陳延東抱出練習室的。
他的襯衫皺了。
是他把我親得喘不過氣時,我扯的。
上車時看到司機,我有點不自在。
陳延東卻面不改色。
坐好後,我偷偷瞄了一眼他那裡。
陳延東沒看我,卻抬起手捂住了我的眼。
「別亂看。」
「看看怎麼了。」
我小聲咕噥:「有本事你別讓它被我看見啊。」
陳延東好似很愉悅地笑了一聲。
光線浮沉的車廂里,我的嘴角也一點點地翹了起來。
20
陳延東平日里看起來身姿十分頎長清瘦。
沒想到他實際上,比我想的還要結實一些。
我戳了戳他的腹肌,臉有點發熱。
「身材不錯。」
我故作輕鬆地開口,實則整個人都緊張得不行。
原本以為,我會有點抗拒和排斥。
但他從浴室出來,很自然地讓我給他吹頭髮時。
我整個人忽然就放鬆了下來。
「姝姝。」
他俯下身親吻我時,第一次這樣親昵的喚我。
我閉了眼,雙手軟軟勾住他的脖子:
「陳延東,我剛想起來,有件事,我還沒有問你。」
「你問。」
「傳聞里沒聽說你有交往的女友,好像也沒有婚約什麼的。」
我在氤氳的光線里看着他:「你不會突然冒出來一個未婚妻,突然訂婚的,對不對?」
「不會。」
「那……將來你要訂婚,結婚的話,就提前給我說清楚好不好?」
陳延東親了親我的額頭:「別胡思亂想。」
「你答應我。」
他抬起手,手指落在我的眉梢眼角,輕輕摩挲。
好一會兒,才開口:「好。」
我心裡鬆了一下。
可輕鬆之後,卻又滋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悵然。
好像,其實在我的內心深處,並不想聽到他說出這個「好」字。
21
我趴在他肩上,昏沉沉被他抱到了浴室。
沖澡的時候,我也累得不願睜眼,整個人幾乎都掛在了他身上。
「陳延東……」
「明天,後天,大後天,這三天我都要戒色。」
「大大後天我要考試,必須要養精蓄銳。」
我現在腿軟得不行,別說讓我去跳舞了。
估計走路都要摔。
「休息一天不夠?」
我用盡全力睜開眼,瞪他:「不,行!」
笑話。
他自己多嚇人自己不清楚嗎?
回到床上時。
我摸到了他手腕上的佛珠。
「騙子。」
「騙子?」
「你戴這個,完全就是在唬人。」
「第一次見你時,我以為你真的是個清心寡欲的人。」
「再清心寡欲,也有七情六慾。」
「我還記得你當時看我的眼神。」
「什麼眼神?」
「沒什麼溫度,很冷淡,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接下來整個晚上,你都沒有再看我第二次。」
我說著,疲累地打了個哈欠。
他還沒開口,我就摸着他腕上的佛珠睡著了。
那天晚上確實如此。
他並沒有看許靜姝第二眼。
因為當時她還是周頤川的女朋友。
因為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他的心微微動了一下。
但他沒有覬覦別人女朋友的變態嗜好。
就算那人與他向來不對付。
他也不願把男人之間的戰火,燒到無辜女生的身上去。
她們不該是玩物,不該是籌碼。
她們更需要尊重,更需要被照顧。
所以,他剋制着,沒有再看她。
直到後來在劇院。
看完整場演出,卻都沒有看到她登台。
他有些不放心,在觀眾散去後,又等了一會兒。
然後,看到了她一個人在台上跳舞。
最後又頹然地蹲下身哭泣。
他無法控制地,就走到了她的跟前。
然後一步一步,如願以償。
22
考試的時候,我選了難度最大的朝鮮舞。
業內某一位大師舞蹈家曾經說過,朝鮮舞是最難的舞種之一。
她並不建議年輕的舞者選擇這個舞種來比賽,或者參加重要的考試。
學跳舞時我們老師也打趣說過,「朝鮮舞跳的好是大神,跳不好就是大嬸。」
其實我也很糾結。
學舞生涯中,雖然登台跳過朝鮮舞。
但總是差了一些韻味。
可這一次不一樣。
心裡憋着一口氣,我也憋着一股勁兒。
練習時,我也敏銳地感知到,這股勁兒和心氣兒,也許就能讓我有一個大的突破。
果不其然,考試時,我幾乎算是超常發揮。
音樂聲停。
甚至幾位老師都在為我鼓掌。
走下台時,有個女生拉住我,很激動地開口。
「姐姐,剛才你在台上跳舞的時候,我好像真的感受到了殺氣,你真的超厲害!」
「謝謝你,也祝你考試順利。」
我的心情好極了,這些日子的高壓訓練和疲累。
瞬間一掃而空。
換好衣服,陳延東的電話打了過來。
「陳延東。」
我向前跑,跑進璀璨的陽光中。
在這一刻,好像身上無形的枷鎖徹底地摘掉了。
那個曾因為能吃苦夠努力而出類拔萃,招人嫉妒的許靜姝。
在被排擠霸凌到幾乎想死的許靜姝。
抑鬱症發作靠自殘來緩解壓力的許靜姝。
在跑進陽光里這一刻,獲得了新生。
我撲到了陳延東的懷中,緊緊抱住了他。
「看來,要提前慶祝了。」
他穩穩接住我,笑得很淡,但很溫柔。
「走吧,晚上帶你吃大餐。」
23
我原本以為晚上的大餐,只有我和他。
卻沒想到他竟然叫了這麼多人來。
侍應生拉開包廂大門時,陳延東握住了我的手。
房間內眾人連忙紛紛起身走過來。
「延東哥,嫂子。」
「嫂子好,總算見到廬山真面目了。」
「怪不得延東哥你藏得這麼嚴實,嫂子也太美了吧。」
我有些不自在,忍不住看向陳延東。
京城這個圈子說大也大,說小其實也很小。
陳延東和周頤川有一些共同的朋友。
這些人在周頤川那裡見過我。
現在,我卻又和陳延東站在一起。
還不知道那些人私底下會怎麼想。
「都先把煙熄了。」
陳延東一開口。
房間里眾人都自覺地熄了煙。
他帶我落座後。
眾人方才跟着坐下。
這時,陳延東的助理忽然匆匆走了進來。
助理過來時,先看了我一眼。
方才壓低聲音道:
「陳先生,周先生過來了,現在人就在樓下,非要上來,下面的人攔不住了。」
我下意識地抿緊了嘴唇。
這些天過得風平浪靜的。
我都要忘了周頤川這顆定時炸彈。
「讓他上來,不用攔。」
陳延東氣定神閑地開口。
我擱在膝上的手,細細密密出了冷汗。
他握住我的手指,微微用力,似是安撫。
助理出去後沒兩分鐘。
周頤川就一把推開了包廂的門。
24
他顯然剛喝了酒,滿身的酒氣。
推開門那一瞬,他的目光就越過眾人落在了我的臉上。
「許靜姝。」
周頤川徑自大步走過來,伸手就要拉我。
陳延東抬手隔開,聲色沉寒:「周頤川,注意你的身份。」
「我什麼身份?」
周頤川望着陳延東,譏誚冷笑:「陳延東,你追我女人時,注意自己的身份了?」
「你女人?」
陳延東將我護在身後,緩緩開口:「據我所知,周先生你的未婚妻姓程,是程家的大小姐。」
「那又如何。」
周頤川雙眸猩紅:「程婉是我未婚妻,但許靜姝也是我周頤川的女人。」
「是不是你的,你說了不算。」
「陳延東,你這是要和我周頤川杠上了是吧!」
他笑得輕蔑卻又殘忍。
目光越過陳延東落在我的臉上:「她跟我的時候還是學生,還是張白紙。」
「這麼多乾淨姑娘你不要,偏偏惦記我玩過的……」
周頤川餘下的話沒能說完。
一片驚呼聲中,陳延東攥住他的衣領,直接將人摁在了牆上。
周頤川想掙脫,但被直接扼住了喉管。
我看到陳延東手背上一根一根迸出的青色血管。
猙獰而又突兀。
衣袖捲起露出的那一截小臂,肌肉緊繃到了極致。
周頤川的臉色瞬間就不對勁了。
旁邊的人試圖去勸。
卻被人一把拽住。
周頤川的臉漸漸憋得青紫。
有人忍不住,小聲提醒我:
「嫂子,你快去勸勸延東哥吧,再這樣下去,周頤川都要沒氣兒了……」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將快要奪眶的淚抹掉。
周頤川死死盯着我,用盡全力,搖頭。
但我還是走了過去。
我拽住陳延東的衣袖,顫着聲音低低哀求:「陳延東,你放開他,別鬧出人命來。」
25
那天晚上的宴會不歡而散。
周頤川是被幾個侍應生攙扶着出去的。
陳延東臉色不大好,連着喝了好幾杯酒。
回去的途中,他讓司機停了車。
就在車后座,他有些強勢又粗魯地吻住我。
中途好幾次力道太重,但我忍着疼沒吭聲。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
周頤川的那些話太難聽。
當時那麼多人在場都聽到了。
陳延東這樣的天之驕子,怎麼可能會不在乎自己的臉面。
「許靜姝。」
陳延東忽然掰過我的臉,逼我看向他。
「你心疼他了?」
我有些茫然,「你說什麼?」
「我說,你當時,心疼他了,是不是?」
我連忙搖頭:「不是,不是的,我當時攔着你,只是不想你因為我把事兒鬧大。」
我的解釋,他卻好似並不太滿意。
陳延東看着我,眼底染着很深的欲色,但卻又很冷。
「陳延東……」
他不許我開口。
衝撞的力道猛地加重。
我疼得瞬間飆淚:「陳延東……」
到底還是委屈了,一直死忍着的眼淚洶湧而出。
「你要是不高興……」
我漸漸哭得哽咽:「覺得我讓你丟臉了。」
我用力掰他的手,想要推開他。
「那你就別找我好了,我們一拍兩散……」
「許靜姝,你想都別想。」
他又掐住了我的臉,低了頭更兇狠地吻我。
「疼死了,陳延東你混蛋。」
我張嘴想要咬他。
他卻掐住我的腰,翻身讓我跨坐在了他腿上。
「陳延東……」
我嚇得尖叫。
陳延東一手箍住我的腰。
一手撩開了我鬢邊的髮絲。
他低頭輕咬我的耳垂,聲音沙啞在我耳邊道:
「姝姝……我不許你心裡還惦念別的男人,誰都不行。」
26
一周後,我在新的舞蹈團順利入職。
半個月後,我開始參加舞劇演出,並擔任劇中的女三號。
演出很成功,當晚我們舞團和舉辦方就舉行了慶功宴。
陳延東當時在英國出差,就沒有陪我參加。
但他讓助理送了很多很多的花過來。
劇場樓下幾乎都被裝扮成了花海。
慶功宴上,我看到了周頤川的未婚妻程婉。
她身邊還站着一個很有氣質的太太,和一個十分漂亮溫婉的小姐。
只是不知為何,程婉看起來好似有點憔悴。
眼睛紅腫着,彷彿哭過的樣子。
「許小姐。」
程婉先開口向我打招呼。
「程小姐。」我也只能點頭寒暄。
她的目光從我臉上一路下滑,尤其在我腰那裡停了半秒。
方才笑着對身邊的太太開口。
「陳阿姨您看,這位就是許靜姝許小姐,舞蹈生,又美身材又好,是不是一看就和別人氣質不一樣?」
她身側的陳太太立刻看向了我。
目光有些尖銳,帶着一些警戒審視的味道。
莫名地就讓人感覺有些不適。
「你就是許靜姝?」
陳太太打量我一番後,方才開口。
她說話的聲音倒還算溫柔。
我點點頭:「陳太太好。」
她沒應聲,微點了下頭,就帶着身邊那位小姐離開了。
程婉不由笑了笑。
等人走遠,她方才對我幽幽開口:「許靜姝,你以為豪門是好進的?」
「像你這樣的出身,下輩子也不可能嫁進陳家去。」
我拿了一杯酒,淺啜了一口。
不知怎麼的,心裡頭有點發堵。
「看到陳太太身邊那位了嗎?林家的千金林景。」
「陳家挑中的未來長媳。」
程婉不懷好意地看向我:「陳延東也知道的。」
27
我放下酒杯看向程婉:「程小姐想說什麼,不妨直說。」
「許靜姝,我就是想告訴你,不管是周頤川還是陳延東,都不是你能攀上的。」
「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程小姐,你不用拿話敲打我,我從前沒想過嫁給周頤川。」
「現在,我也沒想過嫁給陳延東。」
「你是沒想過,但你陰魂不散勾得頤川失魂落魄的!」
程婉恨恨看着我:「他現在執意要和我退婚,你知不知道,許靜姝?」
我確實很意外。
程婉是周頤川的初戀。
和他之後的每一任女友都是不同的。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分手後我也從沒有主動聯絡過他。」
「就是因為你這麼快找了新歡,頤川才會放不下你的!」
程婉說著說著就哭了:「許靜姝,你憑什麼這麼拿得起放得下,你憑什麼不像頤川從前那些女人一樣死纏爛打?」
「你要是纏着他不放,他早就膩了煩了。」
「可你這麼快就走出來,又攀上陳延東,他只會更不甘心,更鐵了心要把你奪回來!」
我真的覺得很荒謬。
男人花心濫情,三心二意,為什麼要怪責到被背叛辜負的那個女人身上?
又為什麼,被背叛辜負的受害者,就一定要哭哭啼啼糾纏不休?
棄我去者,又何必戀戀不捨。
「程小姐,您冷靜一下。」
「我沒辦法冷靜,這麼多年了,我看着他一個一個換女朋友。」
程婉的眼底一片凄楚的茫然:「我盼着他收心,回心轉意,一心一意。」
「後來,他向我求婚,我以為我真的盼到這一天了……」
「可是許靜姝,他是收心了,也學會一心一意了,但不是對我。」
「而是對你。」
28
並不意外,我和周頤川會再次見面。
只是讓我有些始料不及的是。
他變了很多。
人瘦了一些,衣衫落拓。
神色也帶着一些落寞。
看我出來,他就掐了煙。
「姝姝。」
北京進入深秋了,已經很冷。
我緊緊裹着大衣看向他。
很久以前,那個坐在天台邊,晃蕩着腿,想着跳下去就一了百了的許靜姝。
是被他拯救的。
不管怎樣,我和周頤川之間,沒有生死大仇。
他不是個完全的壞人,只是被寵壞了,太任性,太貪心。
「我已經和程婉提了退婚的事。」
「你應該也聽說了,這半年多,我沒有和任何一個姑娘不清不楚。」
「那個秦若,我就是故意用來氣你的,我根本沒碰過她。」
「姝姝,你回來吧,好不好?」
他穿着我喜歡的白色襯衫,頭髮修剪得利落又清爽。
是我記憶深處周頤川的樣子,卻又不是。
我有些恍惚,又有些難過。
他該是驕矜又有些狂妄,誰都不放在眼裡的周頤川。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小心翼翼。
「周頤川。」
「你要學着往前走,向前看。」
「好好和程婉在一起,別再傷害一個無辜的人了。」
「可是姝姝,我對程婉已經沒有任何感情,我喜歡的人是你。」
周頤川神情漸漸激動。
「是我把你從天台邊救回來的。」
「你說過,這輩子都會陪着我。」
「是啊,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死了。」
「周頤川,我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我這輩子都記得。」
「我是曾對你說過,永遠陪着你,但是我也說過。」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背叛,死也不會做第三者。」
「我已經和她退婚了……」
「可是周頤川,晚了。」
「你愛上陳延東了是不是?」
「你以為我不能給你的,他就能給你?」
「你知不知道陳家的大門比我們周家還要難進?」
「你又以為,他能對你有多少真心?」
「那個林家千金,已經在和他談婚論嫁了,姝姝,只有你還被他蒙在鼓中!」
我推開周頤川的手,緩緩向後退了一步。
29
「這是我自己的事。」
「周頤川,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也知道自己該怎樣向前走,怎樣選擇。」
「嫁人不是一個女人唯一的出路。」
「你們覺得很重要的,也許在我眼裡根本什麼都不算。」
「以後,別再來找我了,過好你自己的生活吧。」
我轉過身向前走去。
深秋的夜風凍得人瑟瑟,但卻也讓我更清醒。
在那天晚上跟着陳延東上車的時候。
我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我清醒而又卑劣地利用着他。
我也一直都在心裡告誡自己。
不要貪圖位高權重的男人隨手就能施捨給你的禮物和捷徑。
否則當他們膩了倦了,抽走讓你向上攀爬的階梯,你會很快從半空摔下來,屍骨無存。
不如就一塊磚一塊磚砌自己的階梯。
辛苦一點,但至少是你自己的路,誰都搶不走。
可當我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等綠燈的時候。
卻突然覺察到自己的臉一片濕冷。
我緩緩抬起手摸了摸。
不知是在什麼時候,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眼淚無聲無息地爬滿了整張臉。
30
陳延東回來那天晚上,北京下了一場很小很小的雪。
我執意要去機場接他。
卻又臭美地在大衣里穿了很薄的裙子。
到了機場大廳我就脫了大衣,反正有暖氣,並不冷。
離很遠,我就看到了他。
搞事業的男人永遠都是最有魅力的。
他穿黑色商務正裝,身後跟着幾個秘書助理,還有高管團隊。
這樣一行人走在機場大廳里,簡直瞬間吸引了所有視線。
陳延東也看到了我。
他從助理手中接過大衣,示意他們不用跟着。
然後,他一個人向我走了過來。
「陳延東……」
我沖他招手。
他並不愛笑,那張臉很多時候都是沒有任何情緒的。
但在我揮手那一刻,我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的笑意。
他是想要見到我的。
就如在他離開的這半個月。
我發現自己比想象中更想他,一樣。
陳延東將大衣披在了我的身上,又低頭看我的腳。
因為穿了裙子,自然要穿漂亮的高跟鞋。
至於冷不冷的問題,就不重要了。
他把我帶到 VIP 休息室,自己一個人又出去了一趟。
等他回來時,手中多了一個紙袋。
打開袋子,裡面是一雙毛絨絨的 UGG。
他甚至還細心地給我買了一雙羊毛襪子。
「換一下,外面很冷。」
我不肯換,「我不要,我的裙子和這雙鞋子不搭……」
陳延東蹲在我身前,耐心地哄。
「舞蹈生的腳很重要的,別凍壞了。」
「哦,原來不是心疼我啊。」我故意「陰陽怪氣」。
「許靜姝……」
他似有些無奈。
放下手裡的靴子,起身靠近我。
我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
他的雙手就撐在沙發的扶手上。
我被他困在靠背和他胸膛之間,整個人立時都被他身上的氣息包圍。
身上還裹着他的大衣,房間里熱。
我鼻尖都沁出了汗,人漸漸暈頭轉向。
他低頭吻我,吻得我迷迷糊糊的時候。
我聽到他說了一句:「換鞋回家,還是你想在這裡?」
「回家回家。」
我忙不迭地開口。
陳延東又吻了我好一會兒,才鬆開。
31
回了家,剛進門。
我踢掉靴子就纏住了他。
「陳先生……」
他不動聲色,看着我作妖。
「要不要試一試舞蹈生?」
他靠在玄關柜上,眼底漸漸氤氳了欲色:「怎麼試?」
我仰臉親他下巴,耳根泛着紅,言語卻大膽露骨。
「你沒見過我們舞蹈生練功嗎?」
其實這句話還沒說完,我立刻就後悔了。
但,後悔大抵也是沒用的。
陳延東這個人。
長了一張最清心寡欲的臉。
偏偏私下和我在一起時,卻又最無賴最混蛋。
我本意是勾引回去,報復他剛才在機場主動撩撥我。
但現在,好似給瞌睡的人遞了個枕頭。
到最後我只能軟着嗓子求他。
「舞蹈生,這就不行了?」
「我忘了你出差兩星期的事兒了……」
真是讓人慾哭無淚,天底下再找不出比我更傻的人了。
這活脫脫就是一出主動把小羊羔送入虎口的蠢事。
32
陳延東出差回來的第三日。
林家那位千金林景。
忽然決定出國遊學。
據說以後準備定居國外。
而有關陳林兩家聯姻的事,就此也就再沒人提起。
我知道這不會是一件巧合。
果不其然,陳太太很快約我私下見面。
「許小姐,我也就不給你繞彎子了。」
「我只有延東這一個兒子,對於他的終身大事,我和他爸爸都十分重視。」
「我調查過許小姐你的背景。」
「你出身乾淨,自己也很努力,很有才華。」
「我們陳家沒有門第偏見,只要姑娘出身清白,品格好,我和延東的爸爸都不會反對。」
「至於你之前跟周家小子談過一段的事,也不算什麼。」
「畢竟現在和我們那個年代不同了,我也不是老古董,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延東很喜歡你,我看得出來。」
陳太太彷彿輕嘆了一聲:「林景的事兒,你也聽說了吧。」
「和林家結親,是我們長輩的意思,但林景很喜歡延東。」
「延東這次出差回來,直接拒絕了她,那孩子挺傷心的,這一走,以後也不會回來了。」
「許小姐,如果延東非你不可的話,我和他爸爸也不會反對。」
「但我們只有一個要求。」
「您請說。」
我其實已經想到了是什麼要求。
無疑,陳太太是個很聰明的人。
她沒有一上來就羞辱我,諷刺我,或者直接拿錢砸我逼我離開。
她把主動權給了我。
讓我自己來選擇。
想必,在她對我的調查中,已經確定了一些事。
所以她很篤定,我會怎麼選。
「如果你要和延東在一起的話,我希望你能辭掉舞劇院的工作。」
「還有,以後也不要再從事這一行。」
「畢竟跳舞需要常年保持低體脂率的身材,不利於懷孕,更不利於後續胎兒的成長發育。」
「我看過許小姐你的體檢報告,說實話,你的各項身體指標,都不太好。」
「而且,許小姐還有過抑鬱症吧。」
我輕輕點頭:「是,但我已經停葯很久了。」
陳太太搖頭。
「許小姐,我只有這一個兒子,希望你能體諒我們做父母的苦心。」
「我知道要你放棄夢想,挺殘忍的。」
「如果許小姐願意,我可以幫許小姐申請去國外進修,當然我也會在金錢上給許小姐滿意的補償。」
陳太太的態度很誠懇。
更重要的是,她說的這些話並沒有錯。
讓人怪責怨恨都不能。
「陳太太,不瞞您說,我之前也收到了國外幾個舞團的邀請,但我一直沒有答應。」
「現在,我會重新考慮這件事的。」
「您說得沒錯,放棄夢想,對我來說太殘忍。」
我望着她,坦誠輕笑:「除了跳舞,我什麼都不會,讓我放棄繼續跳舞,絕無可能。」
「看來,許小姐已經做出選擇了。」
我輕點頭。
「只是,陳太太,我不需要什麼金錢補償,陳延東已經幫過我很多了。」
「許小姐,你想過沒有,如果什麼都不要的話。」
陳太太嘆了一聲:「延東他又怎麼可能輕易放下你。」
33
和陳太太見過面之後,我的情緒就一直不大好。
因為之前確診過抑鬱症。
所以我立刻判斷出了自己身體的不對勁。
找之前的醫生拿了葯。
但卻好像並沒太大的用處。
接着,那天晚上的演出就出了狀況。
我們演的是舞劇《巴黎聖母院》。
我飾演女主角愛斯梅拉達。
有很多高難度的動作。
旋轉到舞台中央時。
我的小腹忽然劇烈地抽痛了一下,腳下的節奏瞬間就變得混亂。
接着,整個人就重重地摔在了舞台上。
被救護車送到醫院時,我的身下仍在不停地出血。
第一時間就被送進了急救室。
手術的時間並不長。
陳延東趕到的時候,我已經在病房掛水了。
他推門進來那一瞬,我的眼淚忽然就決了堤。
醫生的那些話,仍在耳邊。
「劇烈運動導致的子宮肌瘤突然破裂,所以你才會劇烈腹痛大出血。」
「並不是你認為的懷孕小產。」
「而且,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適合懷孕,也根本不可能懷孕。」
「許小姐,你太瘦了,還有,你從前應該是吃了不少含激素的葯吧,這讓你的身體系統很混亂。」
「當然如果你好好調養的話,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陳延東握住了我的手,「姝姝,別怕,已經沒事了。」
「陳延東。」
我虛弱地喊他的名字。
「你抱抱我,抱緊一點,好不好?」
34
我選擇離開的那一天,正是陳延東最忙的時候。
公司最大的項目到了最重要的關頭。
他根本脫不開身。
我給陳延東留了一封信。
囑咐他的秘書,這封信一定要等到公司項目落成之後再給他。
信里我對他說。
「陳延東,從一開始,我就是在利用你。」
「利用你擺脫周頤川,擺脫他的控制和報復。」
「利用你重回舞台,繼續跳舞。」
「我就是個很俗氣,很功利的女人。」
「在我的生命中,除了舞蹈和自己,什麼都不重要。」
「當初在學校被人霸凌,我抓住了周頤川這根救命稻草。」
「後來周頤川訂婚,我又抓住了你。」
「我很感謝你對我的幫助,但也就僅僅感謝而已了。」
「我身無長物,能回報你的也就我自己,能給你的,都已經給你。」
「所以,我們之間不虧不欠,兩清了。」
36
周頤川曾到國外找過我。
我沒有見他。
我的每一場演出,他都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
他送我無數的鮮花。
但我每一次都會想起。
在北京的那一次演出,陳延東出差不在,卻送了我幾乎填滿整個劇院的鮮花。
而現在,我們已經斷聯整整一年。
周頤川回國前,託人給我遞了一封信。
「姝姝,從前我很不喜歡你一心撲在舞蹈上。」
「我嘲笑你跳舞受傷的腳很醜。」
「嘲笑你的職業不上檯面,在從前就是個取悅人的行當。」
「我私心裡只想讓你圍着我轉,成為我的專屬。」
「我自負地認為,就算我娶妻結婚了,你也得留在我身邊。」
「我們這樣的人,養幾個女人又算什麼大事。」
「可當你真的走得頭也不回的時候,我開始害怕了。」
「姝姝,把你的夢毀掉,留不住你。」
「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
37
我看這封信的時候,有人敲響了我休息室的門。
「靜姝。」
是團里一位亞裔的同事茉莉。
「有事找我?」我收好信,轉身問她。
她面上的表情極其誇張,「有一位男士找你。」
我以為又是周頤川。
搖頭嘆了一聲:「不見不見。」
「不是之前那一個!」
我的心臟驀地停了一拍。
「這個超級無敵帥,你不知道他剛才一出現,我們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應該有 188 吧?我就沒見過比他穿風衣更好看的中國男人了。」
「最重要的是那張臉!」
「東方人少有五官這樣立體的!」
「靜姝,你不知道剛才他過來,Carrie 那個綠茶立刻就過去搭訕了……」
我的手指下意識的攥緊了。
Carrie 是個特別風情萬種的金髮女人。
只要她想勾搭的男人,就沒有弄不到手的。
茉莉說到這裡賣了個關子:「靜姝你猜,那男人什麼反應?」
「我怎麼知道。」
嘴上這樣說著,我心裡卻在酸溜溜的想。
陳延東挺好勾搭的。
Carrie 又是真的美麗動人,連我都覺得她的身材無人能敵。
茉莉忽然哈哈哈笑了起來:「那男人很有風度,但卻還是直接拒絕了她!」
她抱住我肩,一臉八卦地開口:「你再猜猜,那男人怎麼拒絕的?」
「愛說不說。」
「他說……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靜姝你說,他的女朋友是誰?不會是你吧?」
「怨不得你拒絕那個周先生無數次。」
「可是,你怎麼瞞得這麼緊?難道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你來這邊都一年了,我都不知道你有這樣帥的男朋友。」
「他不是我男朋友……」
「還說不是。」
茉莉氣鼓鼓瞪着我:「你手機屏保都是你們的合照!」
「我又不是瞎子,我又不傻!」
我不知道如何解釋。
這一切都是事實。
我自私卻又貪婪。
放不下舞蹈,也放不下他。
我不願為了他捨棄跳舞。
卻又將他偷偷放在心裡,在無數個深夜,想他想到哭。
我這樣的女人,活該最後孤寡一人到老。
可陳延東……
他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我自私,又狠心。
薄情寡義,說走就走。
陳延東從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
可我最後怎麼對他的?
38
「靜姝,你哭了?」
「所以,你其實就是還愛着他的對不對?」
「快去找他啊,下去見他!」
茉莉連聲催着我。
我擦了淚,緩緩站起身。
走下樓,一眼就看到了他。
一年不見。
他清瘦了些許,眉目之間卻越發沉穩疏冷。
我的視線模糊得厲害。
怎麼都看不清楚他了。
「靜姝。」
陳延東的聲音,跨越了時間長河而來。
而他聲音響起那一瞬。
我心底所有的防線,全都潰塌。
就那樣不管不顧地向他奔去。
哭得崩潰,毫無形象。
他張開手臂,如從前每一次一樣。
穩穩接住了我。
「姝姝。」
我抱緊他,用盡全力。
「陳延東,帶我回家吧。」
他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抬起我的臉。
就像那天晚上在排練室。
一模一樣。
「許靜姝,你看着我,再說一遍。」
我破涕而笑,可眼淚卻又掉得更凶。
我如他所說,一瞬不瞬看着他。
很大聲地又說了一遍:「陳延東,帶我回家吧!」
他很少笑,可笑起來的他。
是療愈了許靜姝無數創傷的靈藥。
他緩緩低了頭,額頭與我的抵在一起。
「還跑嗎?」
「不跑了……」
「之前跑的這一次,就算了?」
「那我補償你。」
「怎麼補償?」
我含着淚笑,耳根卻又開始泛紅。
「那……陳先生,今晚,要不要再試一試舞蹈生?」
【本篇故事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