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常言說,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父母去世後,兄弟姐妹之間沒有了父母這個紐帶連着,開始變得疏遠,甚至有的時候,父母去世時,因為遺產的問題,兄弟姐妹之間鬧得不可開交,反目為仇,失去了血脈親情,但現實生活中,依然有很多值得稱讚的兄弟情。
48歲的夏洪生,在父母都去世後,他做了一個決定,如今他們三兄弟的關係變得更加親密,因此他收穫比父母在世時還要多的親情。下面聽一聽夏洪生的故事吧。
講述人:夏洪生
我叫夏洪生,今年48歲,我出生在一個很小的縣城裡,我的父母生我們兄弟三人,我是家裡的老小,我有兩個哥哥。
我的父親是那個時代罕見的大學生,而我的母親則只讀過半年的書農村女人,那個時候生活條件確實不好,能解決溫飽問題,家裡人不餓肚子就算好的了,那還在乎讀不讀書?
父親和母親的結合完全是個意外,父親家裡窮,兄弟姐妹眾多,雖然父親當年考上了大學,在外面工作,但因為窮,想在城市裡,娶個城市的姑娘是不可能的,但在農村他卻成了香餑餑。
奶奶託人跟父親說媒,沒多久,他就跟母親結了婚。母親人長得很漂亮,並且非常能幹,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好姑娘。
結婚後,父親在外面工作,母親在家伺候公婆,操持家務。兩個人常年也不見幾次面,所以大哥在他們結婚後的第三年才出生。
大哥出生後,為了便於照顧家庭,父親就申請調回了我們縣城人民醫院工作,接下來的四年,母親才陸續生下了我和二哥。
二哥出生的時候早產,據母親說,懷二哥6個多月的時候,剛好趕上家裡收麥子,天氣多變,為了搶收莊稼,她都不敢休息,麥子收完了,累的二哥也早產了,二哥是在7個多月是出生的,母親說,二哥出生的時候,指甲都沒有長出來,頭髮也沒有,餵奶都沒法抱起來,太軟了。那個時候,母親常常想着二哥也許根本養不活,也算二哥命大,在母親細心的照顧下,二哥奇蹟般的成活了,並且在10個月的時候,就會走了了,還吃的白白胖胖的。
我出生在1975年的農曆7月份,我的出生是個意外,更是一場驚心動魄。
1975年,我們那裡發大水,大水淹沒了整個村莊,衝倒了很多房子,大水快來的時候,母親剛好生產,我的叔叔伯伯們勸母親趕快往梯壩上逃吧,讓她不要顧及我,說大人的命都顧不上了,那還能顧上一個沒出生的孩子,大家各自顧着逃命,母親說跟眾人說:他活我活,他死我死。於是,母親不顧即將到了的大水,自己堅持在屋裡生下了我。生下我後,大水已經逼近,我相當於生在了洪水窩裡,後來,母親就給我起名叫“洪生”。也就是在洪水中出生的意思。
母親在洪水中生下了我,至此,也落下一身的毛病。
那個時候,父親在縣城工作,母親帶着我們三個孩子在農村老家生活,直到我12歲那年,父親可以帶家屬了,我們才得以農轉非,去縣城後,母親被安排到皮鞋廠當工人,我和二哥也終於進了縣城上學。
嚴格來說,我算是出身農村,後來農轉非才進了縣城。
我們進城的時候,大哥已經16歲了,在農村那些年,父親回家的時間很少,母親目不識丁,大哥的學業也基本上是荒廢了,大哥初中畢業之後就輟學了,開始在家幫助母親干農活。我們到縣城以後,二哥14歲讀初中,我讀小學五年級,大哥輟學在家。
父母上班很忙,我和二哥上學,大哥就承擔了家裡的所有家務,給一家人做飯,洗衣服,後來父親“求爺爺告奶奶”才把大哥安排到縣城的剪刀廠當了工人。
二哥也許是早產的緣故吧,腦子發育的慢,從小到大學習成績都不好,上小學4年級的時候,數學還常常考零分,但後來還是被父母推着上到了高中畢業,高考那年,二哥考的一塌糊塗,父親讓他復讀,他死都不同意,跟父母鬧着要去當兵,父母拗不過他,就讓他去當了兵。
我從小聰明伶俐,學習一直很好,母親常說,我隨了父親,一看就是讀書的料,將來一定能考上個好大學。而在我們三兄弟中,父親最疼愛的也就是我,他對大哥、二哥都非常的嚴厲,在他們面前永遠都是板着一張臉,另外父親跟大哥、二哥幾乎很少說話,但他一看見我就會眉開眼笑的說個沒完。哥哥們常常說,他們都沒有得到過父愛,父親是我一個人的父親,他們很羨慕我。
大哥比我大四歲,我第一次參加高考的那年,大哥就結婚了,大嫂艷紅是母親皮鞋廠認識的姑娘,母親跟她投緣,便自己給大哥做媒,成就了大哥的婚姻。
大嫂艷紅長得眉清目秀,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從小在城市裡長大的姑娘,沒有在農村受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苦。
因為大嫂是我們家的第一個兒媳婦,再加上我們家裡沒有女兒,大嫂嫁過來後,我的父母竭盡全力的對她好,在家裡的待遇遠遠超過我們三兄弟。
加上大嫂脾氣好,做飯好吃,眼裡有活,最關鍵的是嘴巴也甜,簡直是哄死人不嘗命的主,就連不苟言笑的父親,看見大嫂也是滿眼的喜歡,對她怎麼好都是心甘情願,大哥後來常常開玩笑說,大嫂才是父母親生的孩子,他就是路邊撿回來的。
大嫂當初嫁到我們家的時候,其實她的父母是不同意的,一是因為我們家兄弟多,家裡條件差,將來負擔重。二是因為大哥沒有文化,就是普通的工人,怕大嫂跟着受罪。
但是大哥為人耿直、善良,並且長得帥氣,最終俘獲了大嫂的芳心。
大嫂定親那天,一向不善言辭的父親對着一屋子的賓客向親家承諾:艷紅嫁到我家,你們兩口子儘管放心,我們一定會把她當親閨女一樣對待,不讓她受任何委屈。
確實,父親說到做的,以後那麼多年,父母對待大嫂都是視為己出,無論何時也沒有讓大嫂受過委屈。
二哥當了兩年的兵,在部隊沒有考上軍校,就複員回家了,回來後,當時可以就業到父母的單位,父親讓他去了醫學院學習進修,將來學成後,繼承他的衣缽,回縣醫院當一名醫生。
當兵回來的二哥,就像開掛一樣,逢考必過,最終學成歸來,如願成了縣人民醫院的一名醫生。而學習成績一直優秀的我,高考卻連連失利。
在上高中的時候,我非常討厭教我們的那個英語老師,她上課,我睡覺,最後看見英語就煩,三年下來,導致英語成績一落千丈,害慘了自己,高考第一年以失敗而告終,我覺得很丟人,便對父母說,不上學了,要出去幹活。
三個孩子,沒出一個大學生,父親不甘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勸着我復讀,最後頂不住父母和兩位哥哥的輪番轟炸,我選擇了復讀,復讀第一年,我是排斥的,最終還是名落孫山,這次落榜後,我突然想明白了,便給父母說,想再復讀一年,雖然連續兩次失利,父親還是很支持我,我又復讀了一年,這一年我拼盡全力,可以用廢寢忘食來形容,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第三次高考,我成功上岸,考上了省城的一所本科大學,接到通知書的那天,父親高興得眼裡閃爍着激動得淚花。
我上大學那年,我們家三喜臨門,大哥大嫂有了孩子,我的大侄子出生了,二哥從醫學院畢業到醫院上班了,我拿到了大學通知書。
一年後,二哥也結婚了,嫂子在縣城中學教書,二哥二嫂一個醫生,一個教師,都是非常穩定得職業,生活過得很圓滿。
我大學畢業後,又考上研究生,研究生畢業留在了省城工作,進了一個非常不錯的單位。因為高考考了三次,上班那年其實我已經27歲了,那個時候父母已經退休,兩個哥哥也都已經有了孩子,父母開始操心我的婚事。
在父母的心目中,我就是我們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了,學歷高,工作好,收入穩定,找對象也不能含糊,當時父親跟我說,你找對象一定要嚴格遵守這兩個條件:1、學歷不能太低,至少也要本科畢業。(也許是母親沒有學問,父親一直對自己的婚姻很遺憾吧。)2、工作要穩定,將來你在省城生活沒有負擔。
千挑萬選,最後還是我們單位的徐大姐幫我做的媒,給我介紹了她的表妹小霞。
小霞是本市人,人長得很文靜大方,我對她一見鍾情,小霞大學本科學歷,在電業局上班,並且還是家裡的獨生子女,家裡條件很好,完全符合父親的要求,而小霞的父母看上的是我工作單位好,同時我們兄弟多,我將來可以無負擔給他們養老。
就這樣,29歲那年,我結婚了。
結婚的時候,剛好單位有一套小三居室,按我當時的工齡,5.5萬可以買到,父母就出全款幫我買下了這套房子,為此大嫂、二嫂都很不樂意。
大哥結婚的時候,他們在縣城買房子,父母只出了一部分錢,大部分的錢是大哥自己的工資,二哥結婚的時候,我還在上學,父母的錢大多供我上學了,手裡根本沒有什麼積蓄,所以二哥的房子父母也是只出了一部分錢,另外一部分是二嫂娘家出的,而我,畢業兩年,雖然工資穩定,但當時並不高,再加上,在省城生活花費大,我和小霞交往這段時間也不少花錢,所以手裡根本沒有多少積蓄。
父母幫我全款買房的理由是,我是老小,我成家後,我們家裡的大事就算是辦完了,再加上我在省城,並且剛上班,生活壓力比他們大,他們多幫一些,我的壓力就小一些。
但大嫂、二嫂卻認為,我們兄弟三人中,就我讀了大學,已經比兩個哥哥多花了很多的錢,雖然是單位的房子,但省城的房子還是比老家縣城的房子貴的多,如果父母這麼做,太不公平,太偏心。
即使他們不高興,但父母還是給我買了房子,不過從此之後,大哥和二哥好像對我多了很多的芥蒂,對父母也有意見。
我結婚後,至此,我們三兄弟各自成家,都開始了自己的小日子,父母單獨生活,幫大哥二哥帶帶孩子。
省城留我們縣城300多公里,那些年交通並不是很便利,所以結婚以後,我一年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父母有個頭疼鬧熱的,都是大哥二哥輪流照顧,我盡孝的機會少之又少。
我常常也讓父母接來我家住上一些日子,可每次來,也就待個三兩天就回去了,我明白,他們看我工作忙,怕給我添麻煩,同時,我媳婦跟父母也不是十分的親近,所以,他們並不願意待在我家。
好在父母的身體一直很好,我也少了很多的挂念,平日里,盡量多買一些東西寄給他們,算是盡孝,也算是為了讓自己心安。
直到10年前,母親的突然離世,才讓我突然明白“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
10年前的一天早上,在醫院工作的二哥突然一大早給我打電話說:母親不在了。
當時是早上五點多鐘,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二哥說母親不在了,我簡直不敢相信,我說:你開什麼玩笑,昨天通電話她還好好的。
二哥說:真的,母親應該是半夜心梗走的,早上父親發現時身體都有點涼了,你快點回來吧。
我當時心痛的不能呼吸,我還沒有來得及在母親面前盡孝,她就這麼突然走了,我一直認為,來日方長,卻忘記了世事無常。
母親去世後,父親很長一段時間都鬱鬱寡歡,為了怕父親睹物思人,我還小霞商量了以後,便把父親接到我身邊生活,父親來的那段時間,我盡量不加班,不出差,下班就回家陪他,並且教我的兒子一定要多逗爺爺開心,多跟他在一起,為了給他找事情做,分散他的注意力,還把接收兒子的上學的事情也交給他,可即使是這樣,父親在省城生活的還是不習慣,這裡沒有他的同事,沒有他們的朋友,他還是感到孤單,在我們家待了不到兩個月,他就要求我把他送回了老家。
回老家以後,大哥二哥覺得父親一個人生活不方便,便開始讓父親在他們兩家輪養,基本上是一輪一個月,他們對父親的照顧無微不至,尤其是兩個嫂子,對父親的照顧像自己的親生父親一樣,洗衣、做飯,端洗腳水,而我自從有了母親的遺憾後,也盡量經常回去看望父親,但也僅僅是看望而已,能在家待得時間很短,照顧的也很有限。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時常抱怨說,父母養我其實是白養了,供我上學有什麼用?有本事有什麼用?也不能在身邊盡孝。
他們說的一點沒錯,我能做的實在太少了。
父親76歲那年,在體檢時,查出了肝癌晚期,此前居然沒有一點的預兆,發現的時候已經晚期,為了讓父親多活一段時日,我把父親從老家接到省城的大醫院進行進一步的檢查,雖然二哥一再說已經沒有必要了,但我還是不甘心,畢竟我為他們做的太少了。
最後的檢查結果也沒有任何的奇蹟,但我還是想給他最好的治療,但是父親拒絕了,他說,他不想化療受罪,更不想拖累我們,最後人財兩空,看到我們三個都過得很好,他可以安心的走了,聽到父親這麼說,我淚流滿面。
父親從發現病情到最後走,也就是三個多月的時間,這期間他們四個輪流守在父親的身邊,而我每個周末回去照顧兩天,小霞在家帶孩子,還要照顧他的父母,很少回去,這也讓大嫂和二嫂很不滿意。
一天,父親把我們都叫到跟前說:趁他還清醒,他對我們交待一下身後事:1、這些年他們存的有30萬,說我們都盡到了給他們養老的義務,應該平分。2、還有就是父母的那套房子,也值個20多萬,等他走後,掛出去賣掉,賣多少錢也平分。3、不要給他辦隆重的葬禮,簡單的把他送走就行了。
父親交待完後事不到一周,就永遠的離開了我們,從此“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我們沒有了家,沒有了港灣,都成了沒有父母疼愛的孩子,也沒有了主心骨。
辦完父親的喪事,大哥把父親的錢取了出來,說按照父親的意思,給大家分一下。我說,我的那10萬我不要,平分給大哥二哥家,一家五萬。因為我覺得,兩個哥哥一直生活在父母身邊,比我這個遠離的兒子付出的多,所以我主動放棄了遺產的繼承。
兩個哥哥和嫂子聽我說完,不願意接受,說讓我尊重父親的意願,他們拿我的那份錢也心不安。
聽到哥嫂這麼說,我當時也非常感動,很多的兄弟姐妹在父母去世後,都爭着搶着要父母的遺產,甚至打破頭的都有,我完全沒有想到,以前他們對我眾多的抱怨,如今在父母去世後,居然會這麼說,這才是親兄弟,親嫂子。
最後,我給哥哥嫂子做思想工作,說了這些年他們對父母的付出,最後他們才勉強同意收下,但是卻只承認說是替我保管,並且還說,以後只要我需要用到這筆錢,隨時可以取走。
如今父親去世四年了,我們三兄弟的關係現在非常的親密,兩位嫂子對我也沒有了以前的意見,時常給我打電話,還總是郵寄老家的特產給我,每每收到從老家寄來的東西,我就感覺父母都還在一樣,我收穫了滿滿的親情。
現在每年家庭聚會,兩位嫂子都會提起那筆錢,還是說為我存着,我覺得我是一個非常有福氣的人。
子曰:“父在,觀其志。 父沒,觀其行。 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 ”
父母在的時候,最大的心愿也是我們兄弟和睦,如今四年過去了,我們做到了,我想父母在九泉之下一定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