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燈法師“二指禪”
大家好，我是蘭台。
今天是2022年9月30 日，在這裡蘭台先提前祝大家國慶節快樂。
在20世紀80年代國內有一位武林神話海燈法師，在他最輝煌的時候他曾是四川省和河南省佛教協會副會長、少林寺名譽方丈、全國政協委員。
他出版詩集，由曾任四川省委書記、省政協主席楊超先生題籤；開武館，開國上將烏蘭夫將軍為武館題詞。
論武功，他的一指禪、二指禪、童子功、鐵布衫在80年代更是被權威媒體廣泛報道；一度成為中國武術的代言人。
但是，同時，關於海燈法師的非議也一直沒有停止；少林寺就一直否認海燈法師和少林寺有任何關係；也有記者撰文披露“海燈神話”中存在種種問題，比如1979年海燈法師表演“二指禪”功夫時海燈法師其實是由徒弟們用繩子吊起來的、海燈法師在履歷上自吹自擂……甚至還因此引發了媒體記者與海燈法師傳人長達十年的名譽權官司。
但是無論如何，就從海燈法師引發的全國範圍的習武熱、少林熱以及海燈法師所獲得的這麼多榮譽，他確實是當之無愧的80年代中國武林第一人。
接下來，蘭台綜合各方資料，為大家介紹一下海燈法師的生平事迹。
關於海燈法師的連環畫
01、
海燈法師生前就有不少媒體記者指責海燈法師本人為了製造“武林神話”，故意虛報年齡，試圖創造“越老越吃香”的局面。
但是後來經過法院調查取證，海燈法師確實是1902年生於四川江油市重華鎮，卒於1989年；他確實沒有虛報自己的年齡。
海燈法師俗家姓名是范無病，之所以海燈法師的父親給他取了這個名字，是因為他母親在他4歲的時候因病去世，故而他做裁縫的父親給他取名范無病，希望他能無病無災，平安長大。
海燈法師6歲的時候就開始跟着自己舅舅學武。
1913年，海燈法師11歲的時候，父親被鎮上惡霸打死。
之後海燈法師的經歷就比較模糊了，目前流行的許多說法都源自海燈法師的自述。
但是根據當年海燈法師傳人與新聞記者關於海燈法師名譽權的官司的庭審記錄來看，海燈法師自己許多說法問題是很大的。
比如海燈法師說自己曾經在1930年代獲得“浙江體育大會上獲拳劍兩科競標”、“華東地區比賽獲少林絕技錦旗”已經被證明是子虛烏有。
同時，海燈法師說自己師承少林寺武僧汝峰也被少林寺證偽了。
在2001年，央視採訪了當時少林寺第30代住持，78歲高齡的釋素喜；釋素喜法師告訴央視，即使有汝峰這麼一個和尚，他也不可能是少林寺的和尚；因為少林寺是“子孫廟”（所謂“子孫廟”就是少林寺的和尚，包括住持在內的管理層都必須出自少林寺，不接納外寺和尚）。
所有和尚的法號都有嚴格的排序，而汝字屬第67輩，但到2001年為止少林和尚的輩分才延續到第34輩。
如果少林寺真出一個汝峰和尚，那麼也應該是2300年以後了。
這麼看來，海燈法師似乎就是另一個“馬大師”了。
但是，且慢，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海燈法師的武術表演
02、
首先來說，海燈法師絕不是一個“假和尚”，他確實在1937年在成都昭覺寺正式剃度出家，之後他確實在江浙地區不少寺廟擔任過主持職務。
比如海燈法師在江蘇蘇州石公寺就有一座“靈骨塔”，海燈法師五分之一的骨殖就在此處。
為什麼海燈法師的會在石公寺有“靈骨塔”呢？
就是因為他在1957年到1967年之間在石公寺擔任主持。並且根據吳縣本地人回憶，當時海燈法師在擔任石公寺主持期間就經常一個人練習拳腳功夫。
1967年之後，海燈法師因為特殊年代關係，離開了石公寺回到了江油重華鎮。並且還開設了一家武館。
根據央視2001年的紀錄片，江油重華鎮不少人對海燈法師印象很好，原因是因為海燈法師確實拳腳功夫了得，一點兒不像是60多歲的老人；而且海燈法師為人處世也非常好，待人謙和。
同時，海燈法師開設的武館確實也吸引了當地大量年輕人拜師學藝。
要知道，2001年央視拍攝海燈法師紀錄片初衷就是要破除“海燈神話”，因此，我們可以認為海燈法師本人的拳腳功夫確實比一般人要厲害的；不然也不可能吸引那麼多年輕人。
而海燈法師在1979年拍攝《四川奇趣錄》，涉嫌“造假”，海燈法師的大徒弟，1970年就拜師的周傳鑫也很坦率的述說了當時的情況：
由於師傅（海燈）年事已高而且又有病，所以當時二指禪他根本做不了。後來便採取了一個輔助的做法———用繩子吊住他的腳將力量分散開去。
而有在20世紀60年代看過海燈法師“二指禪”表演的人則表示，海燈法師60年代表演的“二指禪”和《四川奇趣錄》里身體完全懸空，而用兩根手指支撐是不同的：
我親眼見過海燈的二指禪表演。那時正值壯年的海燈在表演二指禪時也只能是側卧身體用二指着地。根本沒有《四川奇趣錄》中二指禪身體懸空的難度。當時我還很年輕，見海燈表演我們也跟着學。想不到我的一個朋友也能做。
03、
海燈法師的“出圈”確實得益於當年四川電視台拍攝的《四川奇趣錄》，再加上電影《少林寺》的火爆。
但是，真正把一位當時已經80來歲的僧人塑造成“武林神話”的還是媒體。
海燈法師本人從沒有說過他自己與少林寺有直接關係，他只是說自己的老師是少林寺武僧汝峰，至於汝峰是不是真少林寺武僧，這和海燈也沒有關係。
海燈只是說自己的拳腳功夫源自少林武術傳承，這一點兒，少林寺也從沒有正面否認過。
同時，海燈法師身邊的徒弟以及與海燈法師關係比較親近的記者在“海燈神話”破滅後多年也堅持表示，海燈法師自己從來沒有虛假宣傳過。
有一位熟悉海燈的文化人後來總結得很精闢：
海燈不是神，也不敢承認自己是神。他只是自誇對佛學和武術有研究，有某些功夫。至於他一拳千斤、一跳上房、吃氣為生等等虛妄之語，他自己也沒有對我說過。那些捏造種種謊言起勁神話海燈的人，一大動機是借海燈牟取名利地位。正好海燈虛榮心很重，樂得默認。導致“神話”現象愈演愈烈。
即使是從一開始就質疑海燈法師“神話”的媒體記者也表示，確實“海燈神話”並不能全怪海燈法師。
有一位記者就表示，當年自己寫過質疑海燈法師的文章，但是卻被約稿媒體改的面露全非：
《xx日報》上有我一篇《海燈法師並非少林方丈》，只在最後一句，編者篡改了我願意，加上一句“海燈雖不是少林方丈，但如今仍擔任少林住持”。我要求他們登報公開糾正，但沒有糾正。
而對於海燈法師武功越傳越誇張，媒體才應該負主要責任。
以海燈法師每次做二指禪的時間為例，1983年最初報道的時候還只是說海燈法師可以“雙指點地，倒豎蜻蜓，一下子豎了兩分鐘”。
一指禪
結果當年就有媒體撰文表示“足足5分鐘”，然後變成“達10分鐘之久”；1984年的報道中就變成“50分鐘紋絲未動”；1986年就變成“長達57分鐘”；到了海燈法師去世後，四川江油本地媒體直接把這個時間提高到了“一小時”，表示海燈法師曾在某一次公開場合表揚二指禪支撐身體倒立長達一小時。
從最初的“2分鐘”到海燈法師去世後的“60分鐘”，這顯然不是海燈法師自己的問題。
04、
綜合蘭台這段時間收集到的關於海燈法師的各種資料看，蘭台認為海燈法師雖然確實對自己的經歷進行了一定程度的美化和誇張，並且海燈法師本人虛榮心也很重，默許了他身邊不少別有用心的人對他的“神話”，但是這並不意味着海燈法師本人是騙子。
2001年央視的紀錄片也證實，海燈法師雖然在80年代成了真正的“武林第一人”，甚至獲得了楊露禪、孫祿堂、李書文等武林前輩渴望卻沒能達到的社會地位和社會認可（擔任全國政協委員），但是海燈法師本人的生活還是非常儉樸的，保持了一個僧人應該具備的操行。
海燈法師本人並沒有聚斂任何財產。即使以他名義開設的武校“海燈武館”，產權也屬於江油市的，不是什麼民間機構；截止2022年，“海燈武館”依然在江油辦學招生，武館的學生也遍布西南三省。
而且根據訪談，海燈法師確實有比較不錯的拳腳功夫的，二指禪本身也不是什麼“欺世盜名”，他確實在20世紀60年代返鄉後多次公開表演。
甚至很難說1979年《四川奇趣錄》里完全的倒立是海燈法師本人的意願。
歸根結底，海燈法師的“武林神話”，本質上是改革開放後社會大眾極度缺乏娛樂，而能給社會大眾提供娛樂的媒體甚至是社會大眾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或者說不敢承認“娛樂”也是正大光明的正常需求。
不管是媒體還是社會大眾往往還是要把娛樂向“高級趣味”上靠，比如海燈法師不僅要有高超又神奇的武術（娛樂需求），同時要能懲惡揚善、揚我國威、打洋人、弘揚國粹等。
海燈法師
甚至國內媒體在報道海燈法師事迹時一面娛樂性拉滿（二指禪時間越來越長、海燈法師婚戀逸聞，後者當時就引發了海燈法師多次登報澄清，自己出家前從沒有戀愛過），一面又不自覺把海燈法師塑造成傳統的高大全的英雄形象。
相反，香港媒體從一開始報道海燈法師事迹時就抱着比較娛樂的心態，比如香港的《世界武壇》雜誌雖然批評海燈法師“倚老賣老”、“名不符實”，但是也沒有說海燈法師是騙子、也並不刻薄；香港的童雪采寫的《海燈法師訪問記》眉題則是 “武林高手、佛界名僧、文壇詩傑”。
總而言之，海燈法師確實當得起“80年代武林第一人”的稱呼，而“海燈神話”的出現，海燈法師本人的責任其實也並沒有那麼大。
甚至海燈法師的出現，也確實弘揚了中華武術和傳統文化；至少少林寺現在這麼高的知名度，海燈法師“功不可沒”。
END
參考資料：
《人間神鬼最難纏——海燈案被告的自訴》，敬永祥，《科學與無神論》2001.3；
《關於“海燈神話”的大眾傳播模式分析》，張卓，北京體育大學碩士畢業論文；
《海燈法師與少林絕技的傳承與推廣》，江洪，《蘭台世界》2013.30；
《海燈法師靈骨塔落成前後》，湯雄，《檔案春秋》2012.3
《海燈、范應蓮名譽權案幾個問題的認定》，楊玉泉,胡迪，《人民司法》1993.8
《海燈的種種傳言到底是真是假？－－揭秘海燈神話》，央視紀錄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