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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60後,是伺候老人的最後一代人,也是沒有人伺候我們的第一代人。
一大早,我爸來電話了,我知道,這幾天沒回家,沒人給他幹活了,他是催我回家了,不是讓我給他做好吃的,就是讓我給他洗尿布來着。
我躺在床上沒接,電話一個勁地響,大有不接電話,就一直響下去的架勢。
老公耐不住了,拿起了電話,我爸說:讓大敏今天過來給我包餃子吃,我都一個星期沒吃餃子了。
老公火了說:“你以後別老往我家打電話,那些兒女都哪去了。”
我爸見女婿火了,不敢吱聲了。
我以為我爸肯定又給弟妹和小妹打電話了呢。
所以,躺在床上,不想回娘家了。
這幾天,差點要了我命,血壓吃藥都不管用了,蹭蹭漲到200了,說來,都是我惹的禍。
大上個周末,小孫子非要讓我帶他去遊樂場玩,媳婦是千叮嚀萬囑咐:媽,現在外面支原體肺炎太多了,你領孩子別往人多地方去。
這還用兒媳婦說嗎,打從有了孫子後,我都成了半拉兒童專家了,孩子怎麼吃營養,怎麼鍛煉身體有益,怎麼樣避免生病?
天天像念書學生一樣,上網查,看看外面又生了什麼病毒,領孩子出去,像作賊一樣見人就躲,就怕誰誰攜帶什麼病毒,傳染給孫子。
可以說,孫子讓我保護得太好了。
可不知怎麼,鬼使神差,突發奇想,領孫子去遊樂場玩了,孫子玩得嗨,我也高興。
回來後,孫子發燒了,我這才想起媳婦的囑咐。
為時已晚了,亡羊補牢沒有用了,於是,嚇得跟孫子密謀一通:“寶寶,晚上爸媽回來,千萬別說奶奶領你去遊樂場玩了,你要是告訴爸媽,奶奶以後永遠也不領你去了。”
小孫子咔吧着一雙燒得迷糊的小眼睛說:“奶奶,你不是告訴我,不能撒謊,撒謊不是好孩子,你怎麼還讓我撒謊呢。”
我一時語塞了。
心裡說:“那不是怕你媽媽給奶奶臉色看嗎。”
小孫子好像懂了,一個勁地點頭。
小孫子支原體肺炎,挺重的,三進三出醫院就是入不上院,害得我給醫生都跪下了,一點用沒用。
醫生說:“又不是我不讓你孫子住院,是真的沒有床位,連走廊都住滿了。”
我眼睜睜地看着孫子燒得眼睛都不愛睜了,真恨不得這病生在我身上。
兒子、兒媳都在私企,常請假老闆不高興,私企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
所以,孫子有病多半都是我們老兩口照顧,貼錢不難受,難受是孫子生病那可憐的小樣子。
這幾天,折騰地大眼袋燈泡一樣掛在眼瞼上,血壓蹭蹭往上漲,所以,根本顧不上老爸了。
孫子前天好轉多了,他爸媽給領回家了,我終於得以歇歇了。
老爸就耐不住給我打了電話,老公上班走後,老爸的電話又打來,估計他是踩着女婿腳步打來的。
開門見山地問我:“這幾天你跑哪去了,你不管爹媽了,你是不是我們養大的?”
他把不敢出在女婿身上的氣,都出在我身上。
我知道,多說無益,老人都是這樣,哪個孩子孝順他們,哪個孩子好支使,他們有啥事就找哪個。
我兄弟姐妹一共三個,弟弟長年出差在外,弟妹還沒退休,妹妹家有個婆婆,和我爸差不多的鬧騰。
所以,妹妹在婆家那是個好媳婦啊,管娘家這攤子也算是給我替把手,弟妹也是這樣。不過,能替把手,總比沒人替好得多。
我這幾天跑醫院,抱着小孫子上上下下地跑,累得渾身骨頭縫都疼,想着今天弟妹休息,讓她回家給爸包頓餃子吃吧。
發了微信給弟妹,話還沒說完,弟妹趕緊發了一張圖片:她的右手,纏滿了厚厚的紗布,我嚇了一跳,弟弟不在家,當姐的多當擔點。
趕緊問弟妹,怎麼了?
弟妹說:“肌腱炎手術了。”
媽呀,這是定下來去不成媽家了,我便和她說:等我去媽家包餃子,你去吃吧。
弟妹說:“我就不給你添亂了,又得照顧老人,又得照顧我,多累呀。”
我知道,人家就是在家裡躺着喝涼水,也不願意去婆婆家吃頓餃子,那一大堆的活等着你干到昏天地暗也干不完啊。
我爸今年84歲,股骨頭壞死,躺在炕上了,我媽身體還可以,年齡比我爸小6歲,按理說,老婆照顧老頭子倒是可以的。
可我媽生在貧苦人家,卻讓我爸給寵成了矯小姐,她雖然生了3個孩子,只管生,照顧孩子都是我爸。
就連小時候我們穿的毛衣都是我爸織的,打從我懂事起,我爸就是既當爹又當媽。
他把我媽慣成什麼樣子呢?
我爸不僅好吃好喝的僅着我媽,就連喝酒也給我媽熱一杯酒。
按理說,老頭子這樣疼你,老頭子躺炕上,老婆肯定儘力去照顧吧。
可我媽呢,清風明月任我行,不給自己套枷鎖。
我爸打從患了股骨頭壞死,經常夾不住尿,我給買了尿不濕,我媽說太費錢了,捨不得用,逼着我做了些尿墊子給我爸用。
這樣,洗尿墊子非我莫屬。
這次算起來一個星期沒回家,尿墊子攢了一摞子,在裡屋堆着,家裡瀰漫著一股尿騷味,我媽坐在炕沿邊,兩條腿輪換盪悠着,一點不急不惱的樣子。
倒是我,換下衣服,邊收拾衛生,邊往洗衣機里塞衣服,衛生收拾差不多了,衣服也洗差不多了。
接着切菜包餃子,我爸愛吃白菜蝦仁餡的,這個冰箱里都有,三下五除二,菜,面都和好了,我媽幫我包餃子。
餃子煮好上桌了,我爸不樂意了,說:“連個下酒菜沒有,光吃餃子喝酒,這酒能喝出味道嗎?”
好吧,我下地炒了一盤我爸愛吃的炸花生米,還沒等炒完,我妹回來了。
直接她干,讓我歇着,我妹拌了個涼菜,又從包里,掏出我爸愛吃的豬頭肉、醬牛肉。
我爸這頓飯總算吃滿意了。
下午,我和妹妺往家走,我媽突然想起裡屋還有一堆衣服沒洗(我媽不會用洗衣機)。
趕緊進裡屋抱出一堆衣服讓我拿回家洗,這一堆衣服還有被套呢,挺髒的,沒辦法,我找出一個袋子裝得鼓鼓的,打車拿回家了。
這一路上我都在想,我爸躺在炕上,雖然我照顧的多,但他們倆個,弟弟和妹妹也能幫上。
萬一我媽躺炕上,這三個孩子哪怕圍着二老轉,都不得輕鬆啊。
以後,如果我老了,只有兒子一個人,該怎麼養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