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寶玉的准姨娘，到嫁給戲子為妻，襲人到底輸在哪裡？

紅樓夢第五回，賈寶玉神遊太虛幻境，看到了襲人的判詞：枉自溫柔和順，空雲似桂如蘭。堪羨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

襲人的判詞，明確交代了她的結局，她最終沒能成為賈寶玉的姨娘，而是嫁給了戲子蔣玉菡為妻。

我們都知道，襲人曾是賈母身邊的一等丫鬟，到了賈寶玉身邊後，沒多久，她又成為寶玉身邊地位最重要的首席丫鬟。

甚至，後來襲人沒有經過賈母同意，為自己的終身着想，半路又投靠了賈寶玉的母親王夫人，因而被王夫人器重，並給了她准姨娘的待遇。

一切看上去，似乎都板上釘釘了，只差過明路，襲人離自己的爭榮誇耀之心也只差最後一步，然而，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的命運也止步於此了。

襲人到底輸在哪裡？她明明一切都做的十分妥當，在賈母眼中，是個心地純良、恪盡職任的丫鬟，在王夫人心目中，早已把寶玉交給了她，還多次連呼“我的兒”，王熙鳳更認為襲人是個省事的。

一切看上去都無懈可擊，無論在怡紅院內部，還是在賈府之內，襲人的人緣都不差，寶玉對她也十分依賴，這麼好的王牌，襲人為什麼落得一個嫁為戲子的結局呢？到底哪個環節出錯了？

按照宿命論的觀點，我們會說，這都是命啊。正所謂，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金釧兒也說過，金簪子掉在井裡頭，有你的只是有你的。

對襲人來說，太想得到的東西，往往最後什麼都得不到。還有一句話說，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根據脂硯齋批語我們知道，陪在賈寶玉身邊到最後的，既不是晴雯，也不是襲人，而是那個平時不大被人注意的麝月。

也許襲人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這個首席丫鬟都被掃地出門了，晴雯也早已慘死，為什麼自己陣營中一直不怎麼表現的麝月卻能被留到最後？

襲人命苦，很小就因為家窮被賣入賈府做丫鬟，但她又通過自己的努力，改寫了自己的命運。

即便是做丫鬟，也要做最好的那一撥，於是她成為賈母身邊八個一等丫鬟中的一個，這可不是隨便一個丫鬟努力幾下就能做到的。

到了寶玉身邊，寶玉身邊一樣是丫鬟眾多，如何才能脫穎而出，襲人到了新的職場，依舊沒有躺平，也沒有仗着賈母丫鬟的身份託大擺譜，依然憑着自己的努力掙到了怡紅院的首席。

為了站穩腳跟，襲人可沒少付出，她堪稱是怡紅院勞模，她一離開，怡紅院就有事故發生。甚至就連稱銀子用的戥子，除了她，也沒第二個認識。

襲人把寶玉的生活照顧得無微不至，也做到了有求必應。襲人把怡紅院打理的井井有條，有她在，怡紅院沒出過任何問題。

這樣的人，理應得到嘉獎，所以王夫人提了她的月例，也暗中將她的編製，從賈母處轉到自己名下，甚至在襲人回家探母時，王夫人還暗示王熙鳳，按照姨娘之禮打扮襲人回家探親。

對襲人來說，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切都朝着自己努力和設想的方向推進。在不久的將來，只待寶玉娶了親，她這個准姨娘也會從幕後轉到台前，成為被賈府上下認可的花姨娘。

當王夫人提了襲人的月例時，當王熙鳳按照姨娘標準打扮襲人時，當寶釵去祝賀襲人時，襲人嘴上不說，心裡也一定是美滋滋的，終於，她的努力沒有白費，這一切都是她該得的。

可有句話說得好，一時的得意不算什麼，只有能笑到最後的人，才是真正的贏家。

襲人最終還是輸了，她沒有如願成為寶玉姨娘，而是離開賈府，嫁給了戲子蔣玉菡，襲人可能到死都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勝券在握了，為什麼忽然就輸了？

她輸在哪裡？她足夠忠誠，又成熟穩重，也十分努力，無論是做賈母丫鬟，還是寶玉丫鬟，從來沒有出過任何差錯。

甚至，她通過自己的努力，從很大程度上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可這命運，為什麼只眷顧了她一時，卻沒能給眷顧她一世？只能說，她的運氣差了些。

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弔詭之處。很多時候，我們以為如囊中之物唾手可得的東西，其實從一開始就不屬於我們。只是作為當局者，我們都跟襲人一樣，是入世迷人，看不破，猜不透。

努力會有收穫，但不是努力都有結果。襲人的努力，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人分析說，襲人之所以沒能成為姨娘，是因為她不能生育，因為曾經被寶玉踢了一腳，留下了病根，所以即便王夫人再器重他，為賈府子嗣着想，也不能讓她做姨娘。

有人又認為，襲人就是個心機婊，是愛慕虛榮的女子，眼見賈府敗落，不能挽回，甚至可能面臨抄家，她覺得再做寶玉姨娘也沒有任何好處，於是在賈府敗落前主動離開了賈府，另謀出路去了。

還有人說，襲人與寶玉曾有過雲雨之情，還想法設法擠走了所有競爭對手，看上去笨笨的她，其實最有心機，一直在扮豬吃老虎，後來她的這些秘密被發現，所以賈府不能留她。

也有人說，賈母一開始將襲人撥到寶玉身邊，就不是讓她做姨娘的，日後當賈母得知王夫人準備讓襲人做寶玉姨娘時，她極力反對，而襲人又到了婚嫁年齡，於是不得不被賈府放出，另嫁他人。

還有人將襲人離開賈府與寶釵聯繫起來，認為寶釵嫁給寶玉後，容不得襲人這樣外頭看着老實其實內心最有盤算，而且與寶玉有過關係的丫頭，所以，她回了王夫人，將襲人另行聘嫁。

以上種種說法，不管哪種更可信，對襲人來說，她終究還是輸了，輸的一塌糊塗。也許是她百密一疏，被人抓住了重要的把柄。也許是同盟成員臨陣倒戈，背後捅了她一刀……

總之，襲人努力了多年，最終還是沒能成為豪門小妾，而成了戲子蔣玉菡的妻子。她的姨娘夢到底還是碎了。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個看起來笨笨的麝月，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卻成了陪寶玉到最後的人。人生中的很多事，真的是強求不來的呀。

作者：夕四少，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