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讀 | 春日雲南好看花

 素馨花一開,春天就如泄閘的水一樣,嘩地來了。

  我喜歡這個季節,那些粉墨登場的花兒,讓我感受到了這大地上的錦繡,不亞於綉娘的手藝。

  院子里的那株素馨花是我去年在端陽花市上買的,瘦弱,營養不良的小苗讓賣家20元錢就拋售給了我。我把它移栽在柿子樹下,順便用竹子搭了一個簡單的籬笆,希望它那些藤蔓有所依附。父親把雞糞順手丟了兩鏟子,算是給這株花添加肥力。素馨花有氣無力地耷拉在竹籬笆邊,貌似一個垂死的人。沒過多久,我便忘記了它,我的精力放在了那些肥厚且長勢喜人的蘭花、桂花身上,也忘記了為其澆水。

  冬天時,素馨花完全只有了光禿禿的藤枝,我以為它已經在我的忽略中死去了。今年的兩場春雨後,猛然有一天,才發現素馨花的綠藤爬滿了竹籬笆,那些纖細而有力的枝芽,一根根順着竹笆指向了天空。密集而生機勃勃的樣子讓人驚詫,這曾經是那株瀕臨凋敝的植物么?它什麼時候儲藏了如此多的能量,讓自己在短時間內煥發出如此強大的生機?在我不經意的時候,它竟發瘋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爬滿了為其搭建的房屋,這勢頭像在宣誓它的存在,也在抗議我的漠視。

  沒過幾天,藤蔓上掛滿了一簇簇的花苞,像密集的小火箭一般蓄勢待發。我理順了它的枝條,看着這些兒孫滿堂的花苞,有種說不出的欣喜,又過了幾天,花兒便爭相開放了。素馨花,這個名字真是貼切。花苞時是淡粉色,炸裂的花瓣是純白的,花內一點針心大的黃蕊探出,恰如其分地裝點其間,讓整朵花瞬間別緻起來。這花素凈不張揚,小得羸弱,卻散發著迷人的馨香。春日裡,愛美的女子總喜歡摘幾朵別在發間,香氣流轉,心情也隨之飛揚。插一束在房間,連香水錢都省了,素馨花讓庸常的生活平添了幾分雅緻,真好。

  與此同時,山野里的白鷺花也競相展顏了。白鷺花,這個名字起得很生動,春風中,那一朵朵花就像一隻只飛落枝頭的白鷺,開得一山一坳雪落一般。這個時節,山裡人最喜歡帶上竹竿打白鷺花,因為白鷺花樹總是長得高大而細長,不易攀摘,所以才藉助竹竿,我們俗稱“打白花”,兒時常常與表姐背着竹籮到寨子旁的山箐里,為的就是打白花。表姐需要攀爬到樹腰,舉着竹竿,一揮就是一陣花雨。我系著布朗族的圍腰,用手兜着兩個邊角,站在樹下承接這紛紛揚揚的花兒,一會就沉甸甸的一兜,倒進竹籮,繼續接。幾陣花雨後,竹籮便裝得滿滿當當,表姐就像猴子一樣滑下樹,和我一起撿拾地上散落的白鷺花。回到家,揀去雜枝,便下到滾水裡煮,煮熟的白花,捏做一個個小小的糰子背到10公里外的集市上去兜售,表姐便是在汗水中完成這項活計的。賣了白花,她總是不忘買幾顆糖回來給我,也不忘留下一些煮好的白花泡在清涼的水中,只待入菜。或熱炒,或涼拌,或煮湯,各種菜式,隨意烹制。這樣的花帶着山野的氣息,帶着表姐的溫情,入口甜美。如今,我已遠離山野,而每到春天,依然會從集市上買來白鷺花享用,讓自己與那段回不去的時光再次重逢。

  其實,在雲南的大地,春天鋪陳着奼紫嫣紅的同時,也讓人們從各種色彩里覓得千般滋味。金雀花炒雞蛋,白鷺花燴蠶豆,木棉花涼拌,密蒙花煮飯,玫瑰制鮮花餅……這些精靈般的花兒,使人賞心悅目,也唇齒留香。(李俊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