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的真相——突发的事故(21)



12月初的一天晚上,九光出摊回来,把一筐苹果搬到卧室。


卧室是热的,正坐在热炕头上织毛衣的静安,惊讶地望着九光,说:“咋拿到卧室了?不怕苹果上热烂了?”


苹果不能冻,冻伤就得低价卖。苹果也不能热,一上热,就会烂。


九光说:“老婆,这些苹果给你留的,你留下吃吧,我不卖苹果了。”


静安惊慌地问:“咋的了?出啥事了?”


九光笑了,说:“你担心啥?我找到别的挣钱的买卖了,我要卖冻鱼。”


静安心里一动,她想起下雪那天,李宏伟说他家跑长途卖鱼的事。


九光说:“我发现卖冻鱼比卖苹果挣的多,我去批发冻鱼那家上了两件货,你说我看到谁了?”


静安看着九光,知道她要说谁。


九光说:“李宏伟家批发冻鱼,你咋不告诉我呢,他说他早就告诉你了,你看,我少挣好几天钱。”


静安说:“你可拉倒吧,我要是跟你说,李宏伟家批发鱼,让你进点鱼去卖,你不又得琢磨我和李宏伟咋地了。”


九光嘻嘻地笑,说:“我那不都是气话吗?也是你给我气的,现在不一样了,你都要给我生儿子了,李宏伟就是再好,他跟咱也没关系。”


静安下地,要把苹果拿到客厅去。她看到箱子里的苹果又大又红。说:“你咋不卖了呢?这是好苹果,能卖上价儿。你给我留苹果,留点蔫吧的卖不动的苹果就行。”


九光用手指头点着静安的额头,说:“你虎呀?我一个卖水果的,我自己老婆吃苹果,还吃烂苹果?给你留好苹果,你还净事儿。”


静安幸福地笑了,说:“我是希望你多挣点钱,将来生了孩子,别让孩子跟咱一样受穷。”


小家小业的,不紧把手,钱散出去,就看不见了。


九光说:“你放心吧,有你老爷们在呢,挣钱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我还想着呢,天太冷了,要不然,你就请产假,别去上班了。”


静安可舍不得请假,一个月100多元工资,能买多少东西啊。


吃饭的时候,九光说:“李宏伟那小子挺够意思,进价加了一点路费给我的,不让我告诉别人。”


静安想,这是李宏伟看在自己老爸的份上,帮九光的。


静安给九光的毛衣已经织完了,她在毛衣的胸口上,绣上安字。让九光把她放在心里,也祝福九光出入平安。


九光把毛衣叠起来,放在桌上,出摊时再穿。


吃过饭,九光就把一箱鱼抱进客厅。客厅里没有烧暖气,比卧室的温度冷很多。


静安也跟到客厅去看。九光进回来的鱼都是冻的。他打开包装箱,里面是一板儿白色的鱼。


静安看着这鱼,真好看,长长的一条鱼,有三尺多长,不过,都是冻在一起的,冻成一板儿。


九光说:“这是刀鱼,另外一板鱼是青鱼。”


九光手里攥着一个螺丝刀子,他说:“我要把鱼分开,要不然,都冻在一起没法卖。”


静安说:“要把他们解冻吗?”


九光说:“不行,解冻之后,我明天拿到车上,就又冻上了,颜色会暗,不好卖。”


他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说:“这是李宏伟说的,我觉得还挺对,那小子啥都懂呢。”


九光攥着螺丝刀子,绕着鱼转了一圈,却不知怎么下手,他担心螺丝刀子下去,鱼会被碰碎了。


九光自言自语说:“在老李家批发点儿,我看他们起鱼,起得可顺手了,咋到我这,就费劲了呢。”


九光终于蹲下身体,用螺丝刀子找着鱼的缝隙,一点点地起鱼。还不错,第一根鱼算是完整地起下来了。


九光胆子大了,可是,接连两根鱼,都折了。九光可惜得直咂嘴。他说:“要是整条卖,能卖上价格。要是折了,就卖不上价了——”


静安替九光着急。后来,她想到一个办法,说:“九光,你去李宏伟家一趟,问问他们有没有啥绝招?”


九光说:“我不去,我要是去,显得我多笨呢。”


静安知道自己笨,所以,遇到不懂的,她多数会选择问别人。


小夫妻两人在客厅里,看着地上的那一板鱼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门外有响动,有人敲门,说:“九光在吗?”


是个陌生人吧,静安有点害怕,看向九光。


九光说:“别怕,有我呢。我怎么听着,好像是李宏伟的声音呢?”


两人走到门口,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李宏伟。


静安惊喜地说:“你咋找到我家的?”


李宏伟说:“你结婚的时候,我来送亲,记得好像是这条路,别说,还真找到了。”


静安说:“这么晚了,你来,是不是有啥事啊?厂子要提前上班啊?”


静安以为李宏伟是来找她的。但李宏伟却说:“我不找你,我找九光有事儿。”


九光热情地把李宏伟往客厅让,说:“我正要找你呢,你正好来了,快来看看,你家的鱼,我咋起不开呢,我看你和你爸起鱼起得唰唰的。”


李宏伟说:“我就为这事儿来的,担心你自己起不好鱼,我教你一遍,你就会了。”


李宏伟扫了一眼地上的一板鱼,说:“鱼起开之后,马上用方便袋裹上,放到外面,要不然,一化一冻,颜色就变暗了,好像过期的鱼。”


九光说:“静安,愣着干啥呢?赶紧用塑料袋,把起出来的鱼装上。”


李宏伟说:“九光,让你媳妇儿干啥,这是男人的活儿,再说,你媳妇儿怀孕了,这蹲下起来的,多费劲呢。”


静安对李宏伟很感激,她却又担心九光多心,还好,九光没说什么,自己把起开的鱼,都装好了,放到外面的窗台上。


李宏伟把地上的鱼掀起来看看,说:“九光,你把鱼拿进屋里多长时间了?”


九光说:“大概有十几二十分钟了。”


李宏伟说:“这个冻鱼,放到房间里,五分八分钟就行,时间别太长了,太长的话,鱼就化软了,不好分了。”


李宏伟拿起鱼,让九光在地上铺了两个丝袋子,他忽然把鱼松手了,那一板鱼,咕咚一声,摔在地上。


九光和静安都吓了一跳。


那一板鱼摔在地上,整个框架松动了。李宏伟从九光手里拿过螺丝刀子,从松动的一些缝隙,很快就把鱼都起开了。


九光觉得很有意思,说:“这一摔,就摔开了。”


李宏伟说:“摔的时候,劲别大了,找个平整的地面摔,要不然,鱼身就破相了,买不上高价。”


两人在客厅一边起鱼,一边说说笑笑。静安到厨房倒了两杯热水。给李宏伟和九光一人一杯。


李宏伟喝了一杯水,就告辞走了,静安要跟着九光出去送他。李宏伟连忙说:“别出来了,外面冷,都回去吧。”


九光拿了几个苹果,让李宏伟带回去,李宏伟只拿了一个,揣到兜里,说:“够了,够了,你们快回去吧。”

从这天开始,九光每天早出晚归去卖鱼,静安给他织的新毛衣穿着挺暖和。


卖鱼比卖苹果强多了,九光这个月挣了五百多,每天晚上回来,静安已经把炉子升上,饭菜做好了,他躺在热炕头数钱,把破损的钱挑出来,静安就用透明胶布粘好。


凑上一百,九光就会让静安收起来。凑上五百,静安就会去一趟银行,把钱存上定期。看着手里多了一张存折,静安心里安稳了一些,对于即将出生的孩子,对于将来,她多了一些踏实感。



静安用了两天,织了一双毛袜子,带到厂子去。李宏伟帮了她家这么多忙,她总得有点表示。


这天上班,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宏伟跳上操作台,把他的饭盒放到炉子上,挨着静安的饭盒。


静安说:“小哥,你的脚脖子好了吗?”


李宏伟说:“吃药不太管用,还是打吊瓶了,好多了。”


静安从包里拿出那双毛袜子,递给李宏伟,说:“我自己织的,你穿上能护着点脚脖子,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嫌弃?”


李宏伟笑了,看着静安,说:“真的吗?真的是给我的?”


静安腼腆地笑着,点点头。


李宏伟接过毛袜子,当时就把棉鞋脱了,把毛袜子套在他的袜子外面穿上了。他打量着自己的脚,两只眼睛看向静安,他的眼睛里有光彩。


李宏伟说:“你亲手织的?以为你笨呢,没想到手这么巧,织的这么合适。”


李宏伟穿上棉鞋,从操作台上跳了下去,走了几步,说:“别说,暖和多了。”

吃饭的时候,李宏伟的饭盒里都是青鱼,静安的饭盒里都是青菜。


李宏伟夹起一根青鱼,放到静安的饭盒盖上,说:“你要多吃点鱼,补充营养。”


静安舍不得总做鱼吃,鱼还留着卖呢。


刘艳华在空中开吊车呢,隐约地看到这一幕,心里不太舒服。她干完活,把吊车开回来,顺着楼梯往下走,把摘下来的手套啪啪地砸着楼梯扶手。


刘艳华拿着饭盒,走到静安和李宏伟面前,往他俩中间一坐,说:“你们吃好的也不叫我一声,不够意思。”


李宏伟把饭盒里一条没动的鱼,夹到刘艳华的碗里,说:“够意思不?”


刘艳华眉开眼笑,说:“够意思!够意思!”


李宏伟吃了一半,就被姚调度叫走了。


刘艳华的一双眼睛一直把李宏伟送走,她用肩膀碰碰静安,说:“哎,你说,李班长有对象吗?”


静安说:“没有吧。”


刘艳华说:“你说他条件挺好的,咋不找对象呢?”


静安说:“谁知道了,他眼眶子高,挑吧?”


刘艳华说:“静安,你跟他关系好,你问问他,他找对象要啥条件的?”


静安知道刘艳华的心思,就说:“好的,我替你问问,你相中他了?”


刘艳华笑着,推了静安一下,说:“谁相中他了?”




姚调度找李宏伟,是王主任找他。


李宏伟去了厂子的小白楼,进了王主任的办公室。


王主任说:“元旦快到了,厂子要组织一台晚会,咱们车间看看,多出点节目,整个相声小品啥的,再唱两首歌。”


李宏伟说:“没问题,我一会儿回去安排。”


王主任说:“考试那个事,过关了。”


李宏伟挺高兴,说:“恭喜主任了!”


王主任说:“恭喜啥恭喜啊,我那两把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对了,我媳妇想请你和静安吃顿饭,你问问静安,哪天方便。”


李宏伟说:“那就尽快吧,静安这个——越来越大了,怕是要请产假。”


李宏伟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肚子上扣个圈,意思是静安怀孕的事。


王主任说:“你安排吧,过了年,就让静安放假吧,咱们车间噪音太大,都怕对产妇不好啊,要是真出点啥事,我都对不起静安她爸。”


李宏伟回到车间之后,把王主任要请客的事情,对静安说了。


静安很高兴,说:“考试过了,我就放心了,吃饭的事,我不去了,你跟王主任去吧。”


李宏伟笑着说:“我又没去考试。”


静安看看左右没人,就说:“小哥,你咋一直没找对象呢?你条件挺好的,我看车间里,好几个女工对你有意思。”


李宏伟扫了一眼车间,说:“我咋不知道谁对我有意思呢?”


静安说:“我看刘艳华挺好的,她对你也挺好——”


静安还没说完呢,李宏伟就打断她的话,笑着说:“你可拉倒吧,那刘艳华谁敢跟她处对象啊?她跟老爷们儿一样,两口子要是吵架,刘艳华敢拿砖头子拍——”


静安笑了,看着李宏伟,说:“非得吵架干嘛?不会好好过日子吗?”


李宏伟说:“静安呢,你不记得吗?那天去你们家抹仓房,刘艳华在酒桌上说的那些话,急眼了,对她爸,她都敢动手呢,对别人,她还能客气?”


静安说:“刘艳华她爸不是个东西,那不是因为他爸打她妈吗?夫妻成家过日子,吵什么呀?打什么呀?不吵不闹的,刘艳华不可能动手。”


李宏伟说:“静安,你是不是糊涂了?你和九光不吵架啊?两口子过日子,勺子总会碰锅沿儿的,牙齿还咬舌头呢,谁家夫妻不打架呀?刘艳华虎吵的,我别毁她手里——”


静安又好气又好笑。说来说去,好像李宏伟对刘艳华没意思。


这可咋办呢?她怎么跟刘艳华说呢?


下班的时候,刘艳华在车间门口等着静安出来。她跟静安一起去取自行车,她说:“你问李宏伟了?他咋说的?”


静安是绝对不能说,李宏伟不喜欢刘艳华的。她说:“李宏伟说,她喜欢文静点的姑娘——”


刘艳华眼睛一亮,说:“静安,我算文静的吧?”


静安被刘艳华逗笑了。


刘艳华说:“他自己大大呼呼的,还要找个文静的老婆?那文静的女人嫁给他,还不得被他欺负完了?”


两人叽叽咯咯地笑着,走远了。



元旦晚会,李宏伟给静安报了名。静安回家后开始练歌,九光卖鱼回来,听见静安一遍遍地练歌,就问:“咋地,又要上台唱歌?”


静安就说了元旦晚会的事,九光坚决不同意。


九光说:“陈静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啥样了?大着肚子上台,不知道磕碜呀?”


静安生气了,说:“你啥意思?大肚子咋地?这里面是孩子,不是一堆马粪,我磕碜啥呀?”


九光说:“你念书念糊涂了?大着肚子上台唱歌?你看到过有这样的吗?”


静安也不示弱,说:“我上台去唱,不就有这样的了吗?”


九光说:“不行!你别把我儿子带坏了!”


静安更生气了,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说了算。”


九光说:“别磕碜好赖不懂,你大肚咧些地站在台上,你以为大家是听你唱歌?那是看你耍狗驼子呢!”


静安听到九光用这么难听的话,埋汰她,她气哭了。



文丽来看静安。她穿着驼色的大衣,戴着一条猩红的围脖,脸上喜滋滋的样子。


静安打量文丽,说:“怀孕了,这么高兴?”


文丽笑了,说:“我才不那么傻呢?没调到城里之前,我不会给小贾怀孩子。”


静安说:“那小贾能同意吗?”


文丽说:“不能啥都可他一个人,要是将来我调不回来,我再怀孕了,在乡下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时候我该咋办呢?谁管我呀?我哭都找不着调。”


静安有些佩服文丽有主见。


静安问:“调工作的事儿,咋样了,快成了吧,你这么高兴?”


文丽说:“暂时还不行,过了年后,差不多了。”


文丽结婚后,又去农村上了一个月的班。农村小学放寒假放得很早,文丽就回来了。


文丽说:“你过了年,就要生了吧,我昨天去逛服装店,看到小宝宝的衣服,觉得可爱,就买下了,送给你的宝宝。”


静安还没开始给小宝宝准备东西了,她现在给老爸织毛衣呢。她也没想过去服装店买现成的,那太贵了。


文丽拿来的是一条水粉色的小裙子,是给女孩穿的。


静安笑着说:“你买早了,我万一生的是儿子呢?”


文丽说:“那你就送给未来的儿媳妇。”


两个人都笑了。


静安把跟九光吵架的事情,对文丽说了。她说:“元旦晚会,我要上台唱歌,九光不让。”


文丽看看静安突出的肚子,说:“这件事,我觉得九光说得也不是没道理——”


静安说:“你也认为怀孕是磕碜的事儿?”


文丽说:“你误会我了,我是担心你现在身体笨拙,万一上台演出,磕着碰着呢,孩子要是有点啥说道儿,你不后悔一辈子吗?”


文丽走了之后,静安想一想,觉得文丽说得也有道理,这次,就听九光的吧。


再去上班,静安就对李宏伟说:“小哥,元旦晚会,我不参加了,九光不赞成我上台,担心我磕着碰着。”


李宏伟说:“九光说得对,我也有这方面的顾虑。”


李宏伟又把主任要请静安吃饭的事情,说了。静安有点不好意思跟主任去吃饭,就说:“我不去了,你去吧。”


李宏伟说:“主任请的是你,我是陪客人的,你这个客人不到场,我还陪啥呀?再说了,你不想帮你妈卖布料了?”


静安想起那次在大雪中,看到老妈在卖塑料布,她终于下定决心,吃饭的时候,跟主任说这件事。


李宏伟定在明天晚上,休班的时候去吃饭。


生活看起来一帆风顺了,不过,时不时地还会泛起一些浪花。有时候,浪花大了,就容易把生活的这条小船弄翻了。


这天,快要下班的时候,突然出了一件事故:


车床上,车工们每天都会车出许多合乎规格的抽油杆。装卸工负责把长长的抽油杆捆扎起来。吊车负责把捆扎起来的抽油杆吊到空中,在空中运送到热处理的区域。


每次把抽油杆运送到热处理,姚调度会在地面上遥控,李宏伟也会在热处理的区域调度。


这天要下班的时候,姚调度指挥开吊车的刘艳华,把一捆抽油杆运送到热处理。刘艳华把抽油杆运到热处理的上空,姚调度和李宏伟指挥着刘艳华,把抽油杆安放在最佳的位置。


这时候,吊车里的刘艳华,忽然看到李宏伟做了一个动作:


李宏伟把帽子摘了下去,用手往脑后捋了一下头发,随后,又把帽子戴上了。这次,他的帽檐冲后了。


刘艳华觉得李宏伟做这个动作,怎么那么帅呢?她一失神,手里的动作偏了那么一分。


开吊车,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就听到地面上不断地传来喊声。刘艳华一晃,手里更没了准儿,还没有落下去的一捆抽油杆,直直地向姚调度横了过去。


李宏伟就站在姚调度的身后,他看到一捆抽油杆向姚调度撞过去,他急忙拽住姚调度,把姚调度扯到旁边,但是,李宏伟却躲闪不及,被这捆沉重的抽油杆给撞倒了。


吊车上的刘艳华更慌了,看到李宏伟倒地,她腾地站了起来,那捆横在空中的抽油杆并没有停,一直向墙上撞去,只听哗啦啦一片响,窗户玻璃碎了一片,轰隆一声,墙壁被撞开一个大窟窿——


每天早晨6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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