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面粉令我母亲自杀,大哥说他要报仇,没想后来会娶仇家女为妻

文:吝秀萍

图:源于网络

我家在距渭河的北岸不远的一个乡村,记忆中的渭河在平常的日子非常温顺,一种大家闺秀的贤惠样儿,凊悠悠的河水,不慌不忙地由西向东奔涌而去,但也有那么几年在临近夏收之时,因上游一连多日淅淅沥沥的大暴雨下个不停,致使渭河一夜瀑涨,汹涌的河水漫过堤坝,淹没了北岸不少田野和村庄,造成了部分地势偏低地方房屋的倒塌,以及渭河北岸滩头上一些即将成熟小麦的欠收。

这年,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说是1969年前后,住在渭河北岸不远处一个村庄的我家,就又因这年遭遇了多年不遇的水灾,吃的就成了大问题。

尽管我们这年的收成不理想,但我们村各生产小队,还是在驻村工作组干部的监督下,勒紧了裤腰带,节衣缩食地完成了国家的公购粮任务。

于是,在距翌年麦熟还差20多天时,我家和村里不少人家就出现了揭锅无米下的境况,而这年,我大哥8岁,我6岁。

别看我兄妹俩年岁小,但我兄妹俩的饭量却大的很,每餐饭差不多都要吃两大碗,后来,我想这可能源于当时的副食少,没有什么肉蛋可食,吃面条时,好一点加一点青菜或用大葱炒一点葱花调味而已。

因肚子里少油,所以会对主食的需求量变大。我不知道,我的这种说法有没有道理?

也为此,那段时间,我上学时,没有馒头可拿,整天都感到肚子饿的慌,只有等放学后,跑回家吃几碗稀稀汤汤的玉米粥充饥,整天吃玉米粥,让胃很不舒服,直泛胃酸,父亲曾说过,找亲戚借点小麦回来,但母亲不同意,母亲的意思是,现距收麦子的时间再剩下20多天了,能顶就顶过去,若现在找亲戚朋友借麦子回来,麦收之后又得还给人家,这样以来,来年的吃的又会差了下来。

听母亲这么说,父亲就没有去找亲戚朋友借麦子回来。

可在饥饿的20多天,让我每日度日似年啊!

这天放学后,我喝了两碗玉米粥后,就拎上草笼和村院里几个小伙伴到村外的田野里,给家里养的一头小黑猪割草,割了一会肚子就感到饿了,我坐在地畔边,瞅着眼前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际麦稍已泛黄的小麦,在心里说你们怎么还不熟啊!我想到了白馒头,想到了热腾腾香喷喷的捞面条,嘴里不时㖔着口水。

这时,天边涌过一片黑云,其他小伙伴纷纷拎笼回家,我坐在地畔边没有动,我突然想起我平时只要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母亲都会想法给我做点好吃的解馋儿。等一阵细雨飘洒下来,我的衣服湿了,我这才拎起草笼回家,一进家门就打了几个响响的喷嚏,身上开始发冷,体温升高,头晕眼花,鼻涕直流。

此时,天色已差不多黑了下来。

母亲发现了我神情不对,走过来,抬手在我额头上摸了摸,说我有点发烧,就从炕席下面拿出一粒名叫“安乃近”的药片让我用温水服下,然后,让我上炕盖上被子出点汗,我钻进被窝时,嘴里叽咕了一句:“我饿。”

母亲怔了一下,转身忙去了,我听见了母亲扫面缸的的涮涮声,我估计母亲想给我擀面条吃,可遗憾的是面缸里的面粉太少,满足不了母亲的心愿,母亲轻叹一声,拿了一只大碗出了门。

我猜想母亲是拿大碗到邻家借面粉去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接下来,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话说母亲拿着一只大碗出门后,我心想今晚有捞面条吃了。

此时,窗外刮着小风,小雨仍在淅沥沥地下着,房椽上的雨水滴落在窗口上方一片不锈钢铁皮上,发出持续而单调的滴哒声。

其实母亲拿着一只大碗出了门,是真想找人借一碗面粉,可母亲出了门不知去谁家去借,据她所知,不少人家已多日和我家一样,靠喝玉米粥度日呢,母亲一手拿只大碗,一手撑把已有多处破了的黄油布雨伞,在村道里犹豫了一会,就去了大队磨面房。

说到磨面房,就不能不说我父亲与大队磨面房的故事。

在70未到80年代初期,我们这里的农民,还没有私人经营磨面房的,我们大队有三台磨面机,一台碎面机,一台压玉米面粉的饸烙机。在磨面房干工的几个人,都是从各队选出来的人在干,他们挣的不是工资,而是挣的工分,挣的是各队的高工分,每天15分工。与干农活相比较,磨面房的工作,相对好一点,不用被风吹日晒,不管有没有社员磨面粉,都有工分挣,按日子算。

也为此,不少人就想干这份相对而言的美差事,有了竞争,就有了条件,首要条件是人缘好,为人勤劳肯干,吃的苦,且没有小偷小摸的毛病,而没有小偷小摸毛病的这个条件是关键的一条。

为什么说这一条是关键的一条呢,这是和当时国家对农村的供电不足有关系,在我的记忆里是这样的,当时因电力不足,首先得先保证城市的工业生产用电,对农村的供电要到晚上十点,所以,磨面房也要到晚上10点后才有电磨面,翌日的8点就会停电。

在这一情况下,要想磨面粉就得提前把洗净晒干的麦子拉到磨面房排队磨面粉。

人多机少,供电时间受限,且每睌只能给那么几家人磨面粉,不事先排好队不行。而大多数人白天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一到晚上就困的不行,不一定能按时在晚上10点赶到大队磨面房排队磨面粉。

为此,在这一情况下,拉麦子排队时,在装麦子的口袋外面写上自己的名字,有时间自己亲自赶过到磨面房磨面,没时间,负责磨面机的人可提前帮你先开机磨面粉。

在粮食普遍紧张的年代,选一个让大家信任的人看守磨面机就犹为重要。

我们队有不少男人想到磨面房工作,但最终大队干部确定让我父亲干。其他人没意见,唯一个名叫扬忠信的人对我父亲不满意,总是想办法找我父亲的茬。

这扬忠信大我父亲近10岁,有三个女儿,住的距我家不远,上个月其大女儿订了亲,因男方家送了几百元的彩礼,家里粮食亦不够吃的扬忠信在有钱后,就掏钱到集市上买了200斤麦子回来,在当天的天不亮时分来磨面粉,但却没有磨完,就停电了,他只好等晚上来电后再接着磨。

天刚黑,虽没有电,但磨面房内会点着一根白洋蜡,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但外面的人却可以看到里面,因磨面房放有村里几家人的麦子,磨面房就不敢离人,我父亲就闭上门,亮着白洋蜡,到磨面房的炕上合衣休息一会,等10点来电后,再开机磨面。

话说我母亲在村里不知道找谁家借面粉,就拿着碗来到磨面房,心想谁到磨面房磨面粉,就找谁借一碗面粉,我母亲到了磨面房后,发现我父亲在睡,打着呼噜声,我母亲原想把碗留下,让我父亲找磨面的人借一碗面粉抽空送回去,可不忍心打搅睡得正香的我父亲,就犹豫起来,想转身回去,又想到家里想吃捞面条的我。

这时,我母亲看到靠在旁边的半袋子白面,在犹豫再三后,我母亲将碗伸进了面袋子,舀了一碗面粉出来,没想一转身就发现扬忠信站在她后面,扬忠信冷冷一笑,大声嚷道:“你咋偷我的面粉呢?走,咱找工作组干部评理去。”

我母亲一时不知说什么,我父亲被扬忠信的吵嚷声惊醒了,明白了咋回事后,将面粉放回面袋子,尔后恼羞成怒地打了我母亲两耳光,回头向扬忠信陪情道歉,但扬忠信仍不肯放过我母亲,站在院子大喊大嚷,说我母亲偷他的面粉呢,最后引来不少人围观,羞愧难当的我母亲扭身跑回家,在我家前院的柴禾房上吊自杀了……

我母亲的含羞自杀,是令村院人和扬忠信没有想到的,因为当年粮食普遍不够吃。村里有不少人偷过生产队的东西,被村干部拉住了也就拉住了,大不了被开场批斗会就没事了,可万万没有想到我母亲会因此事寻了短见。

母亲的不辜,让我父亲一夜间头发全白了,人苍老了不少。

村院里人得知我母亲是因一碗面粉而寻了短见的事后,都感到惋惜而同情,纷纷说这年头,还不是因饿的慌,那个人的手不长……

扬忠信本人也感到很内疚,他不仅亲自跪在我母亲的灵前,哭着乞求我母亲的亡魂原谅他,他除将自己磨的200斤麦子全送到我家外,又送了50块钱给我父亲,让我父亲为我母亲举办殡葬仪式。

我感觉的出,母亲的不幸,让我父亲没有仇恨只有悲伤,但我感觉得出在我8岁的大哥的心里此后埋下了仇恨的种籽,我大哥在很长一段时间,只要看到扬忠信的一家人,眼睛里都是一股愤懑,时常会对我说他长大后要给母亲报仇。

扬忠信的三女儿与我大哥同岁。两人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但因我母亲的死,俩人一直没有说过话,彼此见了面,谁也不理采谁,到高中后是同级不同班。

尽管两人的学习成绩都不差,但因当年的大学比较难考,最终都名落孙山。因家里条件不好,也都没有回学校再复读,其实在农村,高中一毕业,男女青年也就到了订亲的年龄,可令我万万没有想是这年的一天。

村里一个喜欢说媒的中年女人,眉嘻眼笑地说她帮我大哥介绍一个女朋友,我大哥高兴地说好啊!是那个村的,媒婆笑嘻嘻而故作神秘地说:“我给你介绍的这个女孩你绝对没有想到,你猜猜她会是谁?”

我大哥摇头说他猜不出。

随后,媒婆严肃了表情说出了一个令我一家人都无法相信的人,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扬忠信的三女儿,媒婆接着又说,人家父女不仅没有意见,且不打算要一分钱的彩礼,现就看我大哥是什么意见了,我父亲在一旁插嘴笑说:“我看可以……”我大哥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翌年8月的一天,两人挽手迈入婚礼殿堂。

婚后,在我们市租房开了一家饺子馆,生意不错,日今,已儿孙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