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韩讲了一个故事:"常有理"和“老蔫”

(一)

滹沱河东岸有个小山村,叫七里坡,村子不大,坡多人少,"多见石头少见怪"说的也许就是七里坡。村子里有百余户人家,村里一旦有个大事小情人人门清,打一个比方,栓柱家早上丢了一只鸡,一顿饭功夫保证全村妇孺皆知。

村中央,有一户人家,住在旗杆院西头,户主是一个寡妇,拉扯着一女一儿。丈夫杨三娃在农业学大寨那会儿参加打隧洞,隧洞塌方遇难了,按照村里规矩,人们应该称呼她“三娃家的”,因为三娃是工伤死亡,村集体遇上救济,总紧着她孤儿寡母,村干部惯着她,她也是得理不饶人,在街坊邻里之间总好占个上风头,遇上事情有理甭说,无理也要占上三分,她姓常,人们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常有理”。

旗杆院东头,也住着一户人家,户主田金魁。金魁在三村五里是出了名的蔫,性子软,人怂,说话吞吞吐吐,做事蔫不拉叽,上回村上评贫困户,轮到他发言,他低着头,用烟锅只管在烟袋里挖来挖去,末了咕哝了一句也没人听清,惹得人们一阵哄笑,大抵就是这样,人们给他起了个绰号“老蔫”,他也不反对。

说到旗杆院,年轻一代的不一定晓得。它原是村里陈财主的宅院,陈家祖上出过举人,土改那会儿,政府把旗杆院分给了三娃和金魁的父辈。旗杆院以东为正,东院要好过西院,金魁的父亲是贫农成份,自然分到了东院。

(二)

都是乡里乡亲,尽说人家的短处也不公道。就说常有理吧,也有让乡亲称道的地方,人长得好看,作风还算正派,发生在她身上的是非不少,但和男女关系似乎不沾边,关键人还特会持家,虽说男人不在了,家道还算兴旺。老蔫呢,人老实,心灵手巧,会干农活,木工,泥瓦工,都拿得起,放得下,也算是村里的小能人。

两家都住旗杆院,一墙之隔,但两人总不对付,常有理总找老蔫的渣。这里头有个缘故,当年老蔫和三娃在一组打隧洞,常有理老怀疑三娃出事老蔫脱不了干系,事后虽有人证明三娃的死与老蔫无关,但常有理总记老蔫的仇。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咱们就从金秋十月的一天说起。常有理家在南坡上有一个果园,南坡紧傍村里深井灌溉大渠,适宜果树生长,果实不光个大,也相对好吃。今年是个大年,(但凡结果树总有大小年之分,大年结果多,小年结果少。)园里东头果树上挂了不少苹果,西头梨树上也结了不少金盖酥,看着红艳艳的大苹果,黄澄澄的酥梨,常有理甭提有多高兴了,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个把月,苹果、酥梨一出手,就能卖个三、四万块,全家的希望就在这个果园里,换句话说,这果园就是常有理的眼珠子。

这天一大早,常有理照常到果园照看,这一看不打紧,把常有理气了个够呛。几株果树上的苹果明显被人摘过,树枝还折了几根,一定是偷苹果的人干的,她气冲冲地回到村里,扯开嗓门把街骂了一个遍,随后找了村长老杨,老杨勘察、了解了一下情况,发动村民检举揭发谁谁干的?有人就打了老蔫的小报告,说老蔫这两天傍晚老从地里往家拉东西,经人一提,常有理忽然想起前天似乎在隔壁也听到了动静,再加上本来对老蔫有成见,就把苗头对准了老蔫。

事到如今,老村长也拿捏不定。又是一个傍晚,常有理找老杨说,老蔫两口子又出动了,老杨叫上妇女主任田补凤,仨人准备在当街逮老蔫个正着。布置妥当,老蔫也乘着夜色从地里回来了,老村长办事毕竟老道,老蔫拉车进巷口的当中,老村长假装帮他推车,顺便观察了一下,车上全是沙袋,哪有什么苹果?原来这几天老蔫利用农闲在院子里旋地窖,准备存放苹果梨菜蔬啥的,白天旋,傍晚两口子在河槽里挖沙,拉沙备料。你说老蔫冤不冤?差点让人当了贼。

过了几天,贼终于被会计海文和老蔫捉住了,你道是谁?原来苹果是邻村常有理娘家远房侄子愣虎偷的,愣虎帮常有理干过活,知根知底,熟门熟路,贪婪姑家的好苹果,就趁天黑偷盗,这回该常有理打脸了,也就不那么怨恨老蔫了,多少还有点感激的成分。

(三)

真是“无巧不成书”,常有理与老蔫两家还有故事。
常有理的女儿大萍与老蔫的儿子文涛都在县重点中学读书,同年高考,都考入了省城理工大学。文涛、大萍两人志趣相同,又都是家庭的“叛逆者”,两人在大学期间就恋爱了,看看就要毕业,该谈婚论嫁了。两家大人闻听后竭力反对,老蔫嫌常有理蛮不讲理,常有理嫌老蔫做事蔫了巴叽,不象个老爷们。相互看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孩子们夹在中间很苦脑。

不过,最近有了转机。那天黄昏下大雨,常有理匆匆往家里赶,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一摔不要紧,摔断了胳膊,当时爬都爬不起来,她就大呼小叫起来,还是老蔫闻讯后救起了她,老蔫两口子着急忙惶叫出租车把她送到了医院。由于救治及时,常有理很快就好了起来,常有理也原谅了老蔫,两家终于和好了,大萍和文涛的婚事也有了平稳的着陆。

新年假期,文涛和大萍如期举行了婚礼,全村人都参加了。婚庆主持司仪完礼后,大伙要求老村长小续一段,以助雅兴。村长老杨兴冲冲地摆手喊道,“亲戚朋友还有乡亲们,今天是文涛和大萍大喜的日子,我送他们一副喜联,上联是`理工男理工女同出旗杆院`,下联是`常有理老蔫头共结好亲家’,大家说行不行?”,围观的人们大声喝采。老杨接着说,“我有个提议,大伙从今往后不许再叫`常有理’了,人家的大名叫`常桂香’,也不许叫`老蔫’了,人家叫‘田金魁’好不好?”大家又是齐声叫好。

末了他还一本正经地说,“也不许叫本人‘机关枪’了,哈,(老杨好咧咧,大伙也给他起了个外号`机关枪’)还有就是最后一项,闹洞房,逗新媳妇。”,常桂香推了他一把,笑骂道“老不正经”,年轻人起哄着,大家都笑出了泪花,欢声笑语飞出了旗杆院,洋溢在整个山庄的空气里。

山村一代古风存,世界百年文物换。您如果感兴趣的话,咱们下回接着讲讲七里坡的小故事。(作者 柳成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