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与两个女人的故事(九)


阳春三月,太阳刚刚爬上山头,地里的小麦正在打包,嫩绿的叶子散发着旺盛的生命力。高明远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从县城里回来,他没有回家,直接拐进棉田里。此时,六十岁的老父亲正在地里育棉苗,听着一阵车铃响,知道是三儿办事回来了。

“爹,边境证我办下来了,就在公安局。”明远兴备地说。

高父知道这孩子去意已定,不出去闯出个天下是不会回头的,于是接着他的话就说:

“事办成了就好,什么时候走?”

高明远说道:“明天,明天我就走,越早越好,在家里,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听到这里,蹲在苗池育秧的阿娥心里一震,悄悄地低下了头。她知道丈夫又要离他而去,去那个他神往已久的大城市,去挥洒他的青春。

半晌,高父嘱咐阿娥两句话,然后披上夹袄向村里走去。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去游说东邻西舍借钱。儿子出远门,没有盘缠怎么能行?

第二天,高明远精心准备了两个包袱,里面放了几件常穿的换洗衣服,还有几本喜欢读的书籍,告别了父亲、阿娥,还有四岁的女儿,踏上了再去深圳的列车。

火车启动的那一刻,高明远将头伸出车窗,对着父亲和媳妇喊出了一句:

“等着我回来,我会干出个样子的!”汽笛一声长响,火车缓缓地驶离月台,留下了老父、阿娥和女儿执着的身影。

故土难离,为了改变家乡的面貌,高明远的心,就像一颗滑出腔膛的炮弹,一刻也不能停留。他怀揣着父亲为他筹借的800元钱,暗暗发誓:为了家人幸福,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挣更多的钱!

火车刚到深圳站,看着罗湖口岸狭长的天桥,对面就是香港了,此时,高明远心潮澎湃!深圳对他来说,是熟悉又陌生,心里诚惶诚恐。他来不及多想,乘坐一辆巴士径直向赛格日立方向驶去。

村里同族的一个小伙,两年前就来了深圳,在这家名为“赛格日立”的日资厂工作。据说收入不错。高明远来之前,已写信告知与他,他同族兄弟,人很善良,欣然答应。

中巴车将他带到这个厂子的旁边,然后离去了。高明远把行李放在路边的草丛里,然后坐在大石头上稍息,静等老乡下班。

天渐渐地黑下来,接到门口宝安的通知,下了班的兄弟直接来到了门岗,两人见面既喜又悦,自不言表。他叫阿德,学的是家电,职高毕业后,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被学校选送到深圳这个日资厂工作,据说月资3000元,有公共食堂和员工宿舍,生活优渥。

明远被阿德偷偷带到了公共宿舍,因为宿舍有规定,不允许外来人员入住。所以得到室友们的谅解,暂且先住在这里,日后再作打算。

高明远在白天在宿舍里洗衣、看书,晚上他做好了可口的饭菜等阿德回来一起吃,也免不了向宿舍的其他人客让一下,搞好关系。

然而高明远的主要任务是求职,他在宿舍里整理了一份完美的求职简历,然后到楼下的小卖店打印出来,又复印出若干份,每天不停地向笋冈人才市场投递资料。

深圳的天气,火热多雨,治安也不怎么好。每次都能看到有提着铁棍的治安巡逻人,在街头和马路上出没,遇到行迹可疑的外地人,就上前盘问,一旦是“三无人员”,将被送到“樟木头”劳教,然后遣送回乡。高明远从来不怕这些,因为他有边境证、身份证和学历证,还带着一副眼镜,有时尽管在街上碰上巡逻的人员,也从容走过而相安无事。

但是,在职工宿舍住宿的机会毕竟是少了。因为有段时间,厂里来一班安检人员,经常巡察宿舍。发现外来人员,一律清退出房间。为了躲避搜查,高明远不得不躲到宿舍楼的楼顶“数星星”。四五月份,天气白天热、晚上凉,时不时来一阵暴雨,变幻莫测。一张凉席,一条军工棉被,陪伴他不知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特别是晚上露水很大,早晨醒来,凉被总是湿漉漉的,不得不放在太阳下晾晒。

有一天,高明远刚刚在人才市场投了两份简历,就感觉到楼外炸雷骤响。估计又要下大雨了,他忽然想到宿舍楼顶还晾晒着自己的棉被呢!于是丢开面试机会,匆忙往宿舍赶,可是在半路上,大雨倾盆而至,那床棉被肯定是被大雨浇个透顶!

祸不单行,回到家时,雨停了,但是棉被不见了!

这雨是极不寻常的,说来就来,有时还夹着暴风,棉被肯定是被大雨淋湿后,质量加重,然后被风吹掉楼下了……

高明远询问小卖部的客家阿姨,她说,下雨的时候,确实看到了一位收破烂的老头儿,捡走了一床绿色军被,还以为是别人遗弃不要的,原来是你丢的呀!

那一夜,没有了棉被,高明远只能将凉席铺进了楼梯间的过道,那里蚊虫肆虐,遍布“地雷”,又臭又湿,肯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有时候,实在忍受不了那个味道,高明远就会花5元钱,在小区的录像厅里度过一宿,早上还是被服务员叫醒的。饥困交迫,他还得不停地投递简历资料,希望能早一点将自己“卖”出去,有一份称心的工作,那才是最终的出头之日。不过,他离目标的距离已经不远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