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绪四年的一天中午,河东解州城外的冯家地村发生了一起人命案,李兰花瘫痪了数年的丈夫冯来娃突然离奇死亡。
发现她丈夫死亡和报官的是冯来娃的爹、李兰花的公公。
儿子突然死亡,父亲悲痛不已,而母亲得知后,赶来儿子家,趴在儿子身上哭得差点晕死过去:“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走了啊?是谁狠了心害死你的啊?一定是那个狐狸精和她的相好的害死了你……”
冯来娃母亲哭着喊着,突然站起来,从厨房里拿起一把菜刀,冲出门去,说要去杀了儿媳李兰花和那个狗男人……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还要从头说起。
原来,冯来娃是冯家地一户家境比较殷实的人家。冯来娃生性老实憨厚,二十五岁才娶了外村的女子李兰花。
李兰花貌美若仙,是当地十里八乡最俊俏的姑娘,嫁给冯来娃的时候已经二十三岁,这在农村已经是大龄剩女了。
李兰花之所以二十三岁才嫁给冯来娃,是因为父母给她定了娃娃亲,而男方是个二流子懒汉,整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所以,兰花死活不愿意,最后,父母拗不过她,退掉娃娃亲,而李兰花错过茬口,便嫁给了老实憨厚的冯来娃。
村里人都想不到,老实憨厚已经二十五岁的光棍冯来娃还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除了羡慕之外,也担心冯来娃吼不住这个小妖精似的媳妇。
冯家地靠近大山,山上生长着很多药材,冯来娃除了种地,就跟着村里人一起上山采药卖钱,而李兰花在家带孩子,洗衣做饭,织布缝衣,喂猪喂鸭,小日子过得 还算红火。
李兰花的父母开始也担心儿子管不住这个漂亮媳妇,但是,李兰花嫁过来三年了,也没发现她有什么出格的行为,老两口对这个媳妇还算满意。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二十八岁的冯来娃突然就出事了。
那天,地里庄稼也没啥活,冯来娃便趁空上山采药。结果,他到一处悬崖边上去采一棵野灵芝,突然失手摔下悬崖,经过抢救算是保住了命,但却半身瘫痪,成了废人了,不仅干不了活,还得李兰花伺候。
冯来娃是家里的顶梁柱,顶梁柱坏了,这个家也就天塌了。冯来娃有六亩地,虽然有父母,但他已经和父母分家另过,他还有个弟弟没成亲,和父母在一起生活,家里也有十几亩地,所以也帮不上忙,但冯来娃家这六亩地春种秋收,绝非李兰花一个女人能干得了的。
但日子还要过,地还要种,麦子还要收,每年到了种麦子收麦子的时候,李兰花就得掏钱雇人干活。不过,收麦还不算太难,每年麦收季节,就有一些麦客来此地赚钱,雇人还是可以的,但到了秋天播种麦子,就很难雇到人了,因为,外地的麦客都回去了,本地人自家的麦子还种不上,哪里还有闲人去给别人家种麦子。
有人就提议说:“兰花,不行你也找个住家男人帮忙吧。”所谓住家男人,是当地流传下来的一种习俗。如果丈夫失去劳动能力,妻子再找一个住家男人过日子,也就是一个女人两个男人,三个人一起生活。
李兰花说:“那怎么行?别人不说闲话,来娃和公公婆婆也不会同意的。”“不同意怎么办,地谁来种?不种地你们一家喝西北风去?公公婆婆又帮不了你,为啥不同意?他们要是不同意你就回娘家去……”
李兰花便和丈夫商量。冯来娃说,我都这样了,不同意行吗?兰花又去找公公婆婆。公公婆婆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没办法,他儿子那样,还需要儿媳妇照顾,也就不说什么了。
于是,去年收麦子时,一个山东来的麦客愿意到李兰花家住家一起过日子。这个山东小伙子叫鲁光汉,年龄比兰花小三岁,因家庭贫穷,无父无母,娶不起媳妇,所以一直单着。
这样一来,李兰花的日子好过多了。然而,谁知道,这才没过几年好日子,却出了这事。
来查办此案的是县衙里有名的捕头张铁山和他的徒弟马小光。他们首先查看了案发现场。
冯来娃是躺在床下地上死亡的,但经过仔细查验,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外伤,头部、脖子上也没有什么针眼,从现场看,也没有打斗痕迹,这说明死者不是受到外力的打击而死亡的。
张铁山说:“排除受外力打击,那么还有两种可能,一是突发疾病而亡,二是中毒而亡。再仔细查看一下桌子上的碗,还有死者的嘴。”
死者的床上有个吃饭的小桌子,桌子上有个空碗,马小光拿起空碗看了看,碗底上看不出有什么药留下的痕迹,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也没有什么怪异的味道。
张铁山说:“别闻了,一般毒药是没有味道的,再仔细查看碗底有没有白色粉末,平日怎么教你的?”
马小光便又拿起碗查看,但看了半天还是没发现有没有。
张铁山先掰开死者的嘴查看,没发现什么,又将碗拿过来仔细观看,然后说:“去找一只鸡过来。”马小光便出去找鸡。不一会儿便拿来一只鸡。
张铁山在碗里倒了一点水,摇了摇,然后灌进鸡的嘴里。不大一会儿,这只鸡便倒在地上直扑棱却站不起来。
马小光说:“果然是中毒而亡。师傅,你是怎么看见碗底有白色粉末的呢?”
张铁山说:“这是经验,长期练的,没什么诀窍。应该不是砒霜,就是鼠药,而且鼠药的可能性比较大。小光,你说说为什么?”
马小光说:“师傅,敢卖砒霜的人很少,而且会连累到自己,而很多人会买鼠药,即便有事,也不会牵连卖家……”
张铁山说:“还可以,有进步。你说,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师傅,接下来就找出是谁下的药?”马小光说。
张铁山说:“你觉得是谁下的药呢?”
马小光说:“很明显,嫌疑最大的就是鲁光汉和李兰花。他们有作案动机。鲁光汉长期与李兰花住在一起,日久生情,他们早已成为实际上的夫妻,而冯来娃全身瘫痪,不仅干不了活,还得要人伺候,是个特别大的累赘,鲁光汉早想除掉他,而李兰花本来与冯来娃就没有感情,所以,也有除掉他的想法……”
张铁山说:“有一定道理,那我们就先审问他们俩。你先去镇上卖鼠药的店铺去打听一下,李兰花和鲁光汉有没有去买过鼠药。”
马小光说:“还是师傅想得周到。”
不久,马小光回来说:“店掌柜说,鲁光汉去过两次,买过三包鼠药,没见过李兰花。我把他俩叫来审问吧?”
张铁山说:“不急,不急。你说,假如是鲁光汉和李兰花下的毒,他们是什么时候把药放到碗里的?他们会在出门之前下药毒死冯来娃吗?”
马小光说:“应该不会,那样很容易查出是他们下的毒,除非他们是白痴……”
张铁山说:“开窍了。那么假如是他们下的毒,是什么时候下的呢?”
马小光说:“师傅,我明白了,现在应该去打听一下今天白天他们俩有没有回来过?什么时候回来的……”
马小光打听回来说:“没有人看见他俩案发前都回来过。”
张铁山说:“好,现在可以审问了,我审鲁光汉,你审李兰花。”
张铁山让马小光在这个屋子审问李兰花,他将鲁光汉叫到另一屋子里审问。
张铁山问鲁光汉:“你去镇上买过鼠药吗?”鲁光汉说买过,买过两次。张铁山说:“今天早上你去了哪里,回来过吗?”鲁光汉说:“今天一早就和兰花去南坡地里干活了,没回来过。”张铁山说:“好了,你去忙吧。”
马小光也问完了,对张铁山说:“李兰花说鼠药是她买的,今天一早和鲁光汉去南坡地里干活了,中间没回来过。”
张铁山说:“他们俩说的一样,但李兰花没有去过鼠药店,为什么说是她买的鼠药呢?”
马小光说:“师傅,很明显,他俩串通好了,李兰花是想扰乱咱们的思路,替鲁光汉开脱……”
张铁山说:“没那么简单。他俩要想害死冯来娃,有很多机会和办法,他们也不会笨到去地里时在冯来娃碗里下药,因为,冯来娃死在自己家里,他们俩嫌疑最大,即便想害死冯来娃,也不会在自己家里下手。可鼠药明明是鲁光汉买的,李兰花并没有去买过鼠药,为什么要说是她买的呢?难道真的是鲁光汉作的案吗?”
马小光说:“我就说嘛,很明显,李兰花是想扰乱我们的思路,替鲁光汉开脱……”
张铁山说:“小光,再去打听从早上到冯来娃父亲发现儿子死之前那段时间,有没有人来过冯来娃家。”
于是,马小光又去仔细打听了一番。有三个人证实,那段时间没有人去过冯来娃家,因为,冯来娃的邻居那天早上就一直坐在门前晒太阳,只看见冯来娃的父亲去过,然后就听见她父亲大声叫嚷。冯来娃父亲又跑回家把冯来娃母亲叫来,然后就去报官了。
张铁山说:“小光,假设毒是鲁光汉下的,而他半路又没回来过,一定是提前下好了药……走,再去现场看看着……”
张铁山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起身来到案发屋子。马小光不知道师傅突然想到什么,也跟着进来了。张铁山又把现场看了一遍,发现床头柜子上有个茶壶,拿起来摇摇,发现里面有水,便说:“小光,再去弄只鸡过来。”
“怎么,您怀疑水壶里有毒?”马小光说。
“有没有试一下就知道。快去弄鸡。”张铁山说。
马小光便出去了。不一会儿,拿了只鸡回来。张铁山将水壶里的水给鸡灌下去,不一会儿,这只鸡就脖子一歪死了。
张铁山说:“把鲁光汉和李兰花抓起来,带回县衙审讯。”
然而,鲁光汉和李兰花拒不承认是他们下的毒。嫌犯不承认,又没有铁的证据,也结不了案,案子又悬在那里了。
张铁山说:“小光,我们是不是一开始思路就错了?或者是冯来娃的父亲做了手脚呢?”
马小光说:“师傅,您也是急糊涂了吧,您难道怀疑是冯来娃父亲下的毒?父亲下毒害死自己的亲生儿子?没有动机吧?”
张铁山说:“小光,我们看问题不能光看表面,也不能像常人那样用习惯性思维思考问题,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我们要这样思考。”
马小光说:“师傅,您的意思是给冯来娃下毒的另有其人?也可能是他的父亲?”
张铁山说:“对,至少我们要想到这一层。走,再去冯家地案发现场审问冯来娃父母,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于是,他们又来到冯家地冯来娃父母家。
冯来娃父亲看到张铁山和马小光来了,便给他们请座倒茶。张铁山喝了一口说:“真是好茶。”冯来娃父亲说:“好喝就多喝点。”张铁山看冯来娃父亲的时候,发现他的目光有些躲闪,当然这也许是仆人见了捕快心却的表现,也是正常的。
不过,张铁山的目光突然被冯来娃父亲的桌子上的一把茶壶吸引住了,这不是冯来娃柜子上的那把茶壶吗?怎么跑这里来了?但他没动声色,悄悄对马小光说:“你马上去冯来娃家看看床头柜子上那个茶壶还在不在?”
马小光出去了,张铁山继续和冯来娃父亲喝茶拉闲话。
不一会儿,马小光进来对着张铁山耳朵说:“不在了。”
张铁山站起来,走到桌子前,把那把茶壶拿起来问冯来娃父亲:“这把茶壶不错,是您家的吗?”
冯来娃父亲立即显得有些慌张,结结巴巴说:“是,是,是我家的……”
张铁山突然大声喝道:“把他给我带走,带进县衙,关进大牢!”
马小光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要抓冯来娃父亲,难道真的是他害死了自己亲生儿子?
“没听见吗?愣着干嘛?”张铁山对马小光大声说道。
“是。”马小光边答应边掏出绳子将准备捆冯来娃父亲。冯来娃母亲见状,赶紧过来阻挡:“为啥要抓我丈夫,他犯啥法了?明明是那个狐狸精和相好的害死了我儿子,你们去要抓我丈夫……”边说边哭边拽着丈夫的衣服不放。
冯来娃父亲早被吓软了:“别抓我,别抓我,我说,我说……”
原来,今天上午,他去看儿子,推开门,却发现儿子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又看到桌子上的鼠药瓶子,知道儿子是自尽了。因为,儿子早就对他说过,他就是个废人,说他不想活了,不想再拖累媳妇,更不想拖累父母……
但他认为,这一切都是这个狐狸精媳妇带来的,儿子天天看着自己的媳妇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心里憋屈,又没发说,所以才走了绝路。而现在儿子死了,这个家成了那个鲁光汉的了。他气不过,就想嫁祸于鲁光汉和李兰花,想把鲁光汉送进大牢。于是,他就又返回家,在自己的茶壶里倒进鼠药,然后拿过来放在儿子的床头柜上,造成毒药是鲁光汉或儿媳李兰花提前下的假象……
于是,冯来娃父亲被带进县衙,关进大牢,等待审判。鲁光汉和李兰花无罪释放。但李兰花向县衙捕头说:“公公也是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我丈夫的死,我也有责任,没有了解到丈夫产生自尽的念头,对不起公公婆婆,我和光汉请求县衙放了我公公!”
县衙捕头做不了主,便将此事上报县太爷,县太爷被李兰花和鲁光汉的善心感动说:“将冯某关押十天,反省其过!”
回到家,婆婆对兰花说:“我们冤枉你了,你不记恨我们吧?”
兰花说:“怎么会呢?来娃是你们的儿子,失子之痛,我很理解,来娃的死我也有责任……”
十天后,公公回来了,跪在兰花面前说:“兰花,你打我两下吧。都是我鬼迷心窍,让你们受委屈了……”婆婆说:“你是个好媳妇,是我们家拖累你了,来娃走了,可我们越来越老,也是你们的拖累,你们走吧-……”
兰花说:“娘,说什么呢?来娃走了,可我还在,我还是你的儿媳妇,我不会走的,会留下来给你们养老送终……”
光汉也说:“娘,来娃走了,我就是您的儿子,我从小没了爹娘,您们就是我的亲爹亲娘,我会和兰花一起给你们养老的……”
“光汉——兰花——我们以后也会把你俩当做我们的亲儿子和女儿的,强强(兰花孩子),快叫爹……”强强对着光汉喊了一声“爹”,光汉一把将强强搂在怀中……
一家五口,一个特殊的家庭的五口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