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窝老鼠见证的老爱情


文&图/时兆娟


这几天家里进老鼠了。

具体表现就是每当我入厕时,卫生间坐便后包装下水管的竖方格内,不断传来老鼠啃啮木头的“咯喳咯喳”声。听得我毛骨悚然,每次硬着头皮进卫生间,都得做好随时跳起来、冲出去的准备。

我从小是个二小子,敢随手提起路边爬行着的小蛇,更别提那些壁虎、毛毛虫之类的小玩意。却唯独对老鼠却心生恐惧。最主要的原因是上中学时,目睹了一只老鼠钻进女生裤筒、在里边横冲直撞的场景,从此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

我和小张刚结婚后,有一次正吃晚饭,一只老鼠从我脚面爬了过去,我当时就浑身僵硬呆滞状如木偶。小张当时是很奇怪,连喊好几声,我才回过来魂儿会答应。过后他很是哂笑了很久,说我胆小不如鼠。笑归笑,行动上却是很较真。

乡村里边老鼠多,隔一段就要和老鼠大战一番。每当这时,小张就能把屋里翻得如同战场:柜子桌子都搬拖离开原来的地方,床拉到了房间正中,上梁撬洞,不捉净老鼠决不休兵。

每当这时,我都战战兢兢躲在远处安全的地方,看着他势如下山猛猫,手如铁箕指似铁钩,横冲直闯捕歼老鼠。

那些敢于咬烂我的毛呢褂子、把娃生在我的新被子上、整夜啃着我的床腿、或者把屎拉在我的面袋子上……的圆耳长尾的可恶东西,在他的铁掌下被一击毙命,或者被追赶得“吱吱”求饶时,我都找到了当初嫁给这个穷小子的原动力:我崇拜他的力量。

那从发达的胸肌,直到踏地作响的大脚板,都充满了这种饱满的、旺盛的阳刚力量。这力量带给我极大的安全感,弥补着我生命本源里的匮乏。所以,我才这么乐意享受他的哂笑或奚落。

果不其然。我给老张说,屋里有了老鼠之后,又一场寻歼老鼠的战役很快打响了。

中午我就要下班回去的时候,接到了老张的电话。他知道我有中午回家午休的习惯。小心地叮嘱我,开卧室和卫生间门的时候慢一点,他在家里设置了一层又一层的捕鼠机关,怕我一不小心误伤或被吓着。

末了,轻描淡写地说,已经捉到了最大的一只。余下的这一只,已经陷入了“插翅难逃”的天罗地网了。

我轻轻地推开家门。天啊!老张先是用透明胶带封住了阳台纱窗上被咬烂的口子。接着堵死了油烟机孔等处所有老鼠可能出入的通道。断绝了老鼠外逃的可能。看来他要节节进逼,来一个“瓮中捉鳖”。

再看卧室里,更是凌乱不堪,桌子柜子移了位。门后放着捕鼠笼。卫生间下水管外包着的装修板,被一块一块地拆了个光秃秃,下水管半人高处,竖着用细铁丝拧紧捆上了一张有着厚厚粘胶的粘鼠板,地上角落里一堆凌乱的碎卫生纸和碎木屑……难怪老是听到“咯喳咯喳”的声音,原来这些坏东西将窝垒在了这装修通道里。

我不敢在卧室里睡,只好轻轻原样关上卫生间和卧室门,在客厅里眯了一会儿。

下午到家的时候,明显感觉舒缓一口气:很多东西已经归了位。老张正钻在卫生间里,又扫又铲着脏东西。我依着门框探了下头,他回头看了一眼说:“这放心睡吧,今晚不会再咬着响了。”

我好奇地问他:“你咋逮着了?”他得意地“嘿嘿”一笑:“我把哪里的通道都堵死了,它们只能顺着这管往上爬,到这里可不就粘着了。你看看……”我探头一看,那张粘鼠板上粘了一层乱巴巴的黑老鼠毛。我又高兴又恶心,连忙退了出去。

老张把垃圾袋提到门外后,洗净手来到客厅,问我想吃啥饭。然后匆匆走进了厨房,去做我和月儿都爱喝的绿豆汤。

我躺在沙发上,一边刷着手机,突然翻到了空间里的旅游照片。那一年全家出游,夜宿栾川。第二天中午啃大骨头时,他戴着手套,先是把上面的肉撕下来,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然后把吸管插进骨头里,递给我让吸骨心油。

已经上大学的儿子突然就说话了:“妈,你还老是说我爸这儿不好、那儿不好,不会浪漫,昨晚吃虾时候,我爸把虾壳剥了,给你吃肉,现在我爸连吸管都插好了给你……”这个漏风的熊孩子,没看到姥爷也在旁边呢?我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只管去吃。

就在前几天,表妹从外地回来,看到老张对女儿温言细语,感叹地说:“华哥现在娇惯月儿,年轻时候呵护你,他就是会照顾人……”

我很是愣了一下:中年人生,早就羞于谈论情爱。我一直都埋怨他嘴笨不会表达,生日纪念日连个仪式都没有。

原来这被我忽略的,恰是别人都能看见或者羡慕的,更是独属于他的方式:默默地做好一切,用行动诠释着老爱情。我忍不住在阴影中老脸滚烫。(2022.09.06晚11:30)

*作者︱时兆娟:现任教方城七小。「青眼有加qyyjtcq」专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