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女按摩师的那些年》第二章·逃出地狱的母女

1990年的秋末冬初，在燕赵大地上的某座城市，某座城市的某座县城，某座县城的某个村庄，某个村庄的某户普通家庭内，一位不满20岁的年轻媳妇，在经历了一整天的阵痛过后，终于生下了一个不满六斤重的女婴。这个女婴就是方雅妍。

方雅妍还有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是在她四岁的时候出生的，今年也已经是30岁的帅小伙了，姐弟俩长得就像龙凤胎一般相似。方雅妍的弟弟也是相当优秀的，人长得十分帅气不说，性格方面也比她这个姐姐更讨喜，能力方面也比她这个姐姐更加出众。八年前，方雅妍的弟弟在某医科大学毕业，毕业后在二叔的帮助下，直接进了北京的一家医院工作。工作后的第三年，方雅妍的弟弟结婚了，老婆是和他同科室的一位女医生。结婚后的转过年来，老婆给他生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一家人从此过上了令人羡慕的幸福生活。当然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方雅妍早已生活在了另一个地方，也早已走上了另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在方雅妍儿时的记忆当中，除了她的妈妈始终深爱着她，并一直在用生命保护她之外，家里还有两位亲人也很疼爱她，并在她每次被父亲疯狂折磨的时候，一定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她，这两位亲人就是她的爷爷奶奶。尽管两位老人几乎没有走出过农村，甚至大字都不识几个，但他们的心地却是极为善良的，重男轻女这种思想更是完全不存在的。无论在何时何地，两位老人的思想都非常单纯：男孩女孩都是自家的孩子，任何一个被欺负了我们都不答应。

方雅妍的爸爸名叫周建华，他是家里的长子，下面有五个弟弟妹妹，五个弟妹都很爱他这位大哥，他这位大哥对五个弟妹也好的没话说。方雅妍的妈妈名叫方慧敏，她在家里大排行老三，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在她还没结婚之前，以及在她发生婚变后的许多年当中，和她关系最好的就是她的姐姐。姐妹俩不管各自身在何方，都始终牵挂着对方的安危和幸福。然而就是如此情深的一对亲姐妹，却在她们都以年过半百的时候，因为亲情和金钱的关系，彻底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

方雅妍最初的名字叫做周欣雨，这名字还是她爷爷为她取的，她那时候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只是这个名字只陪伴了她六年，就永远地和她含泪相别了。在方雅妍六岁这年的夏天，她妈妈决定带着她离家出走。这是母女俩当时唯一的出路，方雅妍的妈妈一定要这样做，必须要这样做，否则她和女儿一定会被酒鬼老公活活打死。至于这背后具体的原因和细节，方雅妍的爸爸为何要将妻女置于死地，后面的故事当中我会详细讲述。也就是从正式踏出家门那一刻开始，方慧敏郑重地告诉女儿：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叫方雅妍，周欣雨再也不会是你了。

方雅妍的爸爸是个很矛盾的人，如果用一半天使一半魔鬼来形容他，也是一点都不为过的。至少他的父母和弟妹不会反对这个说法，他的老婆和女儿更不会反对这个说法。至于他亲生的儿子，还曾用这样的比喻来形容自己的爸爸，而他也就是因为这样恰如其分的比喻，直接点出了他爸爸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的真正原因：我爸不喝酒的时候，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羊，谁都可以说一句打一下的那种。可是如果喝了酒，他就会立马变成残暴的雄狮，连我爷爷奶奶都可能被吃掉的那种。

方雅妍的爸爸还有一个特别之处，那就是有着极度重男轻女的思想倾向。其实方雅妍的爸爸并不是个粗人，也并不是个没有文化的人，相反他不但是80年代难得的高中生，而且还是村里的小学老师，受尽了所有村民的尊重，也受尽了所有学生的崇拜。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接受过文化教育的年轻男人，他的思想却是十分保守的，观念也是极为封建的。用方雅妍二姑的话来说就是：我大哥哪里都好，就是思想太保守太封建，总觉得他就像是从清朝来的，满脑子都是那些腐朽了的东西。

方雅妍爸爸的思想和观念，究竟有多保守多封建呢？方雅妍的妈妈回忆起当年的经历，流着泪这样说道：当年我千辛万苦生下雅妍，原以为她爸爸就算不心疼我，也应该因为女儿的出生感到高兴吧。可当他看到雅妍的时候，当他发现雅妍是女孩的时候，他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说出的话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简直晦气！生了半天竟然是个闺女，明天就把这孩子扔了，我不能因为她绝了后。当时如果不是雅妍爷爷以死相逼，雅妍恐怕真的会被她爸爸扔掉的，因为除了雅妍爷爷可以让雅妍爸爸低头，谁的话他也不可能听得进去。

从方雅妍开始有记忆那天起，她就清楚地知道，她爸爸是不喜欢她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不喜欢她。因为每次她想要和爸爸亲近，爸爸都会嫌弃地马上躲开，并且凶巴巴地对她说：你要再敢靠近我，我就掐死你！

方雅妍长到四岁的时候，她的弟弟出生了，出生的时候还没有她重，而且哭声极其微弱。当然这样的孩子是应该被多些呵护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也必须要理解的。然而就因为这次生的是儿子，方雅妍的爸爸激动的神经都错乱了，他一边唱着笑着，一边跑着跳着，嘴上不停地大喊着：我终于有儿子了！我终于有儿子了！模样看起来就像个疯子一般吓人。为了迎接宝贝儿子的出生，也为了表达对宝贝儿子的重视，方雅妍的爸爸亲自为儿子取名，名字就叫周昊林。

在方雅妍儿时的记忆当中，爸爸第一次打她，而且是要她命的那种打，发生在弟弟周昊林出生的三个多月后。那次被打的经历就像一根刺，早已深深扎入方雅妍的内心，以至于每次想起，她都会感觉到心上有一股剧痛，随着鲜血一点一点向全身蔓延开来。

这天早上刚刚起床，方雅妍的身体就有些不舒服。妈妈喂饭给她吃，她吃了一点全都吐了出来；妈妈喂水给她喝，她喝了一点也全都吐了出来。妈妈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瞬间一股巨热便传到了妈妈的手上，方雅妍原来是发烧了。

看到女儿吃饭也吐喝水也吐，方雅妍的爸爸不但不心疼，反而立马发起了脾气。一边吃饭一边骂自己的女儿：死丫头真是让人讨厌！吃饭还浪费粮食，你干脆死了得了！活着也是造孽！方雅妍的妈妈一听这话，气得“啪”地一声放下筷子，然后大声对方雅妍的爸爸说：周建华你别太过分了！雅妍再不讨你喜欢，也是你亲闺女，你这样说她早晚会遭报应的！

假如是在儿子没出生之前，方雅妍的妈妈敢这样说话，方雅妍的爸爸马上就会大发雷霆，什么老婆什么女儿，统统都会被他暴揍一顿，不揍得老婆女儿跪地求饶，他绝不停下施暴的恶行。可是现在不同了，自从宝贝儿子出生，哪怕他依然不待见亲闺女，可对老婆这个家里的大功臣，他却还是多了一分容忍的。因此不管方慧敏如何大声凶他，他都尽量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当然仅限于不喝酒的时候，如果喝酒之后有人敢凶他，哪怕是老妈也一定会无辜吃他一顿老拳。

方雅妍突然发烧的事，她的爷爷很快就知道了，老人家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大儿子家，并且马上抱起可怜的孙女，把她送去了村里的诊所治疗。诊所的医生给方雅妍打了针，也给她吃了药，到了晚上的时候，她的烧就已经退了一些，可她还是非常难受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敢哭出声来，深怕再点燃爸爸心里的怒火，那样她就不是发烧这么简单了。

到了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全家人都要准备睡觉了。方雅妍突然哭着对妈妈说：妈妈我头疼，我想和你一起睡。方雅妍的妈妈当然是心疼女儿的，她于是急忙把儿子放在床上，然后就准备陪女儿回她的小房间去睡。可就在这个时候，方雅妍的爸爸却先一步跳下床去，在方雅妍的妈妈还来不及制止的瞬间，方雅妍已经被爸爸飞起一脚踹翻在地上。方雅妍根本来不及哭出声，她爸爸的拳头就像飘落的花瓣一样，疯狂地打在她小小的身体上。打完之后还不出气，她爸爸又一把拎起她伤痕累累的身体，把她丢出了温暖如春的房间，丢在了冰天雪地的院子。

在被爸爸丢出去的瞬间，方雅妍已经失去了知觉，不过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秒钟，她听到了妈妈撕心裂肺地一声怒吼：周建华你不是人！你是个畜生！

方雅妍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爷爷家温暖舒适的床上。爷爷奶奶都在床边守着她，妈妈更是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就连只比她大了七岁的小姑姑，也在床边不停地抹着心疼的眼泪。

看到她虚弱地睁开眼睛，守在床边的亲人全都笑了，笑着笑着又全都哭了。方雅妍的爷爷轻声地问孙女：欣雨你好点了吗？想不想吃点东西？方雅妍的妈妈端了杯水过来，方雅妍喝了两口，然后怯生生地对爷爷说：爷爷我不想吃东西，我好想睡觉。

在妈妈的陪伴下，方雅妍刚刚才睡熟，她的爷爷就带着满腔愤怒，立马去找她的爸爸兴师问罪了。方雅妍的爸爸这时候也还没睡，自从老婆和自己大吵一架，然后抱着女儿跑出家门，他心里就清楚地知道，过不了多久，他那暴脾气的老爸，一定会跑来找他算账。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方雅妍的爸爸也有些后悔了，他不后悔对女儿的态度，他后悔不该惹老婆生气，老婆一旦生了气，宝贝儿子就没人管了。“我今天晚上是怎么了，干什么当着老婆的面打她闺女，我真是酒喝的太多了，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喝了。”方雅妍的爸爸这样想着的时候，方雅妍的爷爷已经出现在了大儿子家里。面对老爷子的雷霆之怒，方雅妍的爸爸根本来不及躲闪，脸上便重重挨了两个响亮的耳光。随着嘴角有丝丝鲜血流出，一颗牙和它的主人永远说再见了。看着大儿子嘴角流出的鲜血，方雅妍的爷爷虽然也很心疼，但他更心疼自己可怜的孙女。于是他一边用手指着大儿子的脸，一边愤怒地大声质问：欣雨究竟怎么惹你了？你要把她丢出去挨冻？方雅妍的爸爸理直气壮地说：她非要她妈跟她睡，她妈要跟她睡，她弟弟就没人照顾，她这个当姐姐的，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弟弟。

听了大儿子的解释，方雅妍的爷爷气得话都说不出了。他瞪起眼睛训斥大儿子：欣雨才四岁，她还什么都不懂，你竟然用成年人的标准要求她，你简直不可理喻！这一次，方雅妍的爸爸什么都没说，或许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太过分了，可又不能轻易认错，所以只能低下头不说一句话。

夜已经深了，望着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月光，方雅妍的爷爷也渐渐平静下来。在离开大儿子家的时候，他用命令的语气对大儿子说：今天晚上就先这样，明天早上吃饭之前，去把你媳妇闺女接回来。你要不把她们娘俩接回来，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这场风波结束后的很长时间里，方雅妍的妈妈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头，她想和方雅妍的爸爸离婚，她要离开这个魔鬼般的男人，她要给女儿一个安全的成长环境。可是一想到还不满半岁的儿子，一想到自己如果选择离婚，就只能带着女儿离开，而只能把儿子留给爸爸抚养，她的内心就会如刀割一般难受。

女儿是自己千辛万苦生下的，儿子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如果为了女儿放弃儿子，她狠不下这个心，可如果她不放弃儿子，女儿就只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甚至哪天女儿的爸爸一时兴起，把女儿折磨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其实关于离婚这件事，方雅妍的妈妈在某次回娘家的时候，曾悄悄和老妈提起过。当时她原以为，老妈在得知外孙女受到的折磨后，一定会支持她马上离婚。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听完自己讲的事情后，她老妈竟然这样对她说：欣雨是女孩，她爸不喜欢她也正常，你要因为这个就离婚，村里人都会笑话你的，我跟你爸在村里也抬不起头来。这一刻，方雅妍妈妈的心，就像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一样。

方雅妍长到六岁这年的夏天，发生了一件足以震惊全村的事。就是这件事的发生，直接让方雅妍的妈妈寒了心，也让方雅妍的妈妈放下了所有的负担，决心带着可怜的女儿一起，永远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家。

原本那是极为普通的一天。方雅妍的爸爸下班后，就跟一帮酒友去县城喝酒了，喝完酒他们还要去歌厅消遣，这样的活动一个星期至少一次，方雅妍的妈妈也早就习惯了。方雅妍的妈妈下班后，先去公婆家接回两个孩子，在两个孩子嬉笑玩耍的时候，她开始动手准备三个人的晚餐。

吃过晚餐后，方雅妍的妈妈开始给女儿讲故事，儿子也在旁边好奇地听着，听得久了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大约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方雅妍的眼睛也睁不开了，她的妈妈于是把书放在一边，她简单给女儿洗了个澡，然后就带女儿一起上床休息了。

过去了26年，方雅妍已经不记得那是几点发生的事，她只记得她当时睡得正香，妈妈和弟弟也睡得正香，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房间里只能听见三个人的呼吸声。突然房门被猛地踹开了，爸爸带着满身酒气闯了进来。方雅妍被吓醒了，她的弟弟被吓哭了，妈妈迅速从床上坐起，吃惊地望着凶神恶煞般的老公。

方雅妍的爸爸刚刚闯进房间，就不顾儿子的哭闹，强行把老婆从床上托起，然后猛地摔在地上。方雅妍的妈妈还来不及爬起，方雅妍的爸爸就开始疯狂地暴打她。一边打还一边大声质问：快说！那个野男人到底是谁？“什么也男人？你在说什么？”方雅妍的妈妈愤怒地反问老公。见老婆不但不承认出轨，还满脸怒气地反问自己，方雅妍的爸爸更加暴怒，他掐住老婆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还不承认，我兄弟全都告诉我了！前几天我没在家，我兄弟来家里找我喝酒，他亲眼看见家里有个也男人，你正跟他睡在一张床上。你背叛了我还不承认，你简直不想活了！

虽然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可面对枕边人的污蔑，方雅妍的妈妈怎肯承认。她流着泪对老公说：你兄弟前几天是来过家里，但他不是来找你喝酒的，他是趁你不在家，专门来调戏我的。他刚一进门，就把我扑倒在地上，然后疯狂扒我的衣服。当时要不是我拼命反抗，我就被他给qj了。这才是当时的实际情况，你被你兄弟给骗了，真正背叛你的人不是我，是你那个禽兽不如的好兄弟！米听明白了吗？

已经被酒和嫉妒冲昏头脑的方雅妍爸爸，根本听不进去老婆的解释，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先打死这个背叛他的女人，再掐死这女人生的孩子，当然他指的是女孩子，他的儿子他可舍不得掐死。

方雅妍的妈妈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已经看出了老公眼里的杀气，于是就在老公再次把双手伸向她脖子那刻，她对着他身后大喊了一声：爸你快来救我！我要被你儿子打死了！方雅妍的爸爸平生最怕的，就是自己暴脾气的老爸，只要老爸一出现，他立马从凶猛的野兽变成温顺的小羊。就在方雅妍的爸爸回头的瞬间，方雅妍的妈妈迅速逃出魔爪，然后她抱起被吓呆了的女儿，逃一般地跑出了家门。

这一次，方雅妍的妈妈没去求助公婆，也没回自己的娘家。她在夜幕的掩护之下，走了十几公里的路，去到了她的姐姐家避难。这个地方方雅妍的爸爸虽然知道，但却一定不会找过来，因为她虽然和姐姐关系亲密，但却从不会轻易往姐姐家跑，打扰姐姐家的生活。

在姐姐家住了两天后，方雅妍的妈妈决定离开了，她把一封信交给姐姐，然后流着泪对姐姐说：等我走了之后，你把信交给我公婆，两位老人家一直对我很好，我不能让他们担心。“你真的想好了吗？一定要走这一步吗？”方雅妍的大姨叹口气问。方雅妍的妈妈点点头回答：我已经想过多次了，我只能这样做，这是最稳妥的办法。这件事如果闹大了，周建华肯定不同意离婚，我公婆也不会同意离婚，咱爸妈更不会同意离婚。咱爸妈只考虑自己的面子，根本不会考虑我和闺女的幸福。所以姐你也别劝我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以后肯定能把闺女照顾好。

作为和方慧敏最亲的姐姐，方慧霞是最了解妹妹的，她知道妹妹从不是个狠心人，但如果心真的很起来，任何人都无法再劝回。就像这次，实际上在老爸的命令下，周建华已经来向妹妹道歉了，可妹妹的心已死，再也不可能复活了。

在离开姐姐家的时候，方慧敏只带了少量的衣物，身上也只有300块钱。这点钱还是姐姐硬塞给她的，要不然她这点钱都不会要的。

离开姐姐家之后，方慧敏带着女儿去了哪里呢？母女俩又会经历怎样的波折呢？答案会在下一章揭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自从逃出那个地狱般的家后，自从离开那个恶魔般的男人后，母女俩的脸上终于见到笑了。方雅妍再不用担心被爸爸暴打，方慧敏再不用担心被老公污蔑，今后的路上不管有多少荆棘，都再也无法阻挡她们前进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