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初年,襄阳府向东南走一百里,有一个苏家村,村子西边有一个哭嚎坡,坡高五丈,坡顶有一块九尺见方的平地,平地中间有一座寡妇墓。
每到深夜,坡顶总会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村民们晚上都是大门紧锁,绝不外出。
哭嚎坡原本不叫哭嚎坡,而是叫含笑坡,村民们只要生了女儿,就会在坡上插上一株含笑花,寓意女儿将来会笑口常开,婚姻幸福。
然而,就在二十年前的一个夜晚,坡顶上突然多了一座坟,坟旁竖了一块碑,碑上刻着七个大字:九十九拿不出手。
这七个字究竟有何深意,至今无人知晓!
村里有一个穷书生,名唤苏鹤举,父母早亡,打小就跟着祖父一起放牛,勉强维持生计。
十五岁那年,苏鹤举的祖父去世了,他的生活更加艰难,村里人见了他,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上前逗弄他,很少有帮助他的。
从小就饱受欺凌的苏鹤举,立志考取功名,怎奈屡试不第,到了三十岁,仍是个光棍。
一天,苏鹤举在哭嚎坡附近放牛,手中捧着书,摇头晃脑地读着。
正在他读得入神时,忽然有一块小石子砸在他的脖子上。
“哎呦!”苏鹤举随即用左手捂着脖子,四处张望。
但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手中拿着弹弓,有说有笑。
苏鹤举定睛一看,原来是地主家的儿子白金宝和他的仆人雷仁。
“苏呆子,还想着考试呢,就怕你再考几年,连个寡妇都娶不到了。”白金宝嘲笑道。
“白金宝,你别欺人太甚!你凭什么拿弹弓打我?”苏鹤举愤怒道。
白金宝听后,哈哈大笑起来,道:“苏呆子,你别冤枉好人。我白某,弹弓只打畜牲,从来不打人。”
苏鹤举听后,双手已握成拳,青筋暴起,牙齿咬的咯噔响,随时都有可能冲上去打他。
就在这时,雷仁挡在了白金宝的身前,但见他身长九尺,虎背熊腰,立在那里,犹如阴间的鬼煞一般。
“士可杀,不可辱!”话音刚落,苏鹤举便冲了过去。
只听“啊”的一声,苏鹤举应声倒下。
“就凭你?哈哈哈……”雷仁大笑道,“瘦的跟小鸡似的,还敢先动手。”
白金宝见状,连忙走到苏鹤举跟前,笑着说道:“苏呆子,请你远离隔壁的焦寡妇,她是本公子的菜。”
“呸!真不要脸,你都娶了五房,还想霸占焦姑娘。”苏鹤举大怒道。
“哎呦呦!还焦姑娘,看来你对她是一片痴心啊!要不这样,你要是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不再惦记你的焦姑娘。”白金宝阴阳怪气地说道。
“什么条件?”苏鹤举连忙问道。
白金宝指了指西边的哭嚎坡,冷笑道:“你若在哭嚎坡的坡顶睡上一觉,我就远离你的焦姑娘。”
苏鹤举一听哭嚎坡,脸色大变,心想:“祖父在世时,一再叮嘱我,千万不要去爬哭嚎坡,说上面有厉鬼,会吃人的。如今,这个家伙竟然让我到坡顶上睡一觉,这不是故意害我吗?”
白金宝见他不说话,连忙拿话激他:“真是个胆小鬼,看来焦姑娘是我的喽!”
“等等!”苏鹤举连忙说道,“容我今晚想一想,明天给你个准信。”
“好!一言为定。”白金宝说完,便转身离去。
雷仁恶狠狠地瞪了苏鹤举一眼,也跟着离去了。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眨眼间,已是晚上。
苏鹤举正在家中吃饭,忽然听到隔壁焦寡妇家有吵闹声,立即起身,快步走去。
“焦姑娘,晚上一个人,不怕吗?本公子今晚恰好有空。”白金宝边说,边朝她走去。
“你不要过来!”焦寡妇大声制止道,随即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剪刀,“你再过来,我就要动手了。”
“来啊!动手啊!就往这扎!”白金宝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猥琐地笑道。
“你……你不要再过来了!”焦寡妇紧张道。
恰在这时,苏鹤举闻声赶到,在门外大喝一声:“白金宝,你想干什么?”
白金宝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激灵,差点没跌倒。
苏鹤举趁势跑到焦寡妇身前,不让白金宝靠近她。
“哈哈哈……”白金宝大笑道,“我就猜到你们俩有奸 情,我要告诉族长,将你们俩浸猪笼。”
“呸!贼喊捉贼!”苏鹤举大骂道,“若不是你图谋不轨,我能过来?只怕浸猪笼的人是你。”
“哈哈哈……”白金宝又是一阵狂笑,道:“你认为族长会听你的话?”
“白金宝,你不要忘了白天所说的话。”苏鹤举提醒道。
“当然没忘!”白金宝立即回道,“不过,你也没有去那哭嚎坡睡一觉啊。”
“好!我现在就去,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焦姑娘的麻烦了。”苏鹤举斩钉截铁地说道。
焦寡妇一听哭嚎坡,连忙对苏鹤举说道:“苏大哥,你不要去!太危险了!”
“焦姑娘,今晚你去刘婆家睡觉,等过了今晚,白金宝就不敢再来骚扰你了。”苏鹤举道。
“对!对!对!”白金宝连忙说道,“苏呆子,赶紧去吧!”
白金宝左脚刚踏出门槛,突然又止住了,转身说道:“苏呆子,我要亲眼看你上去,并派人在下面看守,你休想半夜跑下来。”
苏鹤举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又怎能出尔反尔?只怕你说话不算话。”
“只要你上去睡一觉,我白少爷说话算话。”白金宝拍了拍胸脯,爽快地说道。
苏鹤举将焦寡妇送到刘婆家后,径直去了哭嚎坡,在白金宝及众人的眼皮下,朝坡顶爬去。
苏鹤举刚爬了两丈高,忽然从坡顶上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声,吓得他脚底一滑,滚了下来,幸好被一棵含笑树挡住了。
坡底下的白金宝及众人,听到怪声后,早吓得跑到十丈之外。
“雷仁,你们快去坡底下看着,别让那苏呆子溜走了。”白金宝气喘吁吁地命令道。
雷仁虽然人高马大,但心中也是惶恐至极,半点也不愿意去。
白金宝见他没动静,大怒道:“再不去,就永远别去我家。”
雷仁一听,立马带人前去,毕竟白金宝每个月会多给他几两银子,换作其他人,断然是不会的。
却说那苏鹤举滑下来后,又鼓起勇气往上爬,幸好今晚是十五,只要仔细看,还是可以看清路的。
约莫半柱香时间,苏鹤举便爬到了坡顶,上面果然有一块空地,空地中间有一座坟,坟旁立着一块碑。
“今晚横竖是回不去了,与其做个缩头乌龟,不如大大方方地。”想到这,苏鹤举慢慢地朝坟墓走去。
“九十九拿不出手。”苏鹤举随口读道,“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嫌九十九两银子太少,拿不出手?还是……”
就在这时,那鬼哭狼嚎声又传来了,声音很大,苏鹤举这一次没有害怕,而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
不多时,苏鹤举发现坡的背面有一个两人宽的洞,上面有杂草覆盖,倘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要不要下去看看呢?”苏鹤举暗自思忖道。
“苏公子,我死得好冤啊!快下来救我。”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洞中传来。
苏鹤举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脚底一滑,掉了下去。
“啊!”苏鹤举大叫一声。
坡底的白金宝、雷仁等人听到这凄厉地喊声后,吓得拼命往家跑。
苏鹤举掉下去后,并没有摔倒,而是缓缓地落地,这让他感到很奇怪。
“公子!”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甜甜的。
苏鹤举随即转身,但见一个白衣女子走了过来,约莫二十岁,面若敷粉,秀美绝俗,宛若天上的嫦娥,人间的西施。
“你是?”苏鹤举紧张道。
“公子,莫要害怕,我叫吕月娥。”那白衣女子道,“你能帮我化解冤屈吗?”
苏鹤举素有狭义心肠,今见女子如此恳求,又怎会不答应呢?
“能!”苏鹤举随即回道,“吕姑娘有何冤屈?但说无妨。”
吕月娥见他如此爽快,便说道:“二十二年前,我嫁到了苏家村的苏九家,可惜丈夫命薄,半年后就去世了。后来,我在砍柴时,碰到了邻村的焦大海,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珠胎暗结后,焦大海准备将我娶回家,谁料他在一次砍柴中被野兽咬死了。焦大海去世后,我就回娘家养胎,毕竟这种事传出去也不好。孩子出生后,我原本不想回去,怎奈苏九老娘无人照看,我于心不忍,又回去了。”
讲到这,吕月娥拭去眼中的泪水,接着说道:“回去之后,地主白合没事就去找我,说是要纳我为妾,我死活不肯,为此经常发生争吵,苏九老娘就是在一次争吵中被他用脚给活活踹死的。”
吕月娥又停了下来,掩面哭泣。
苏鹤举本想劝慰她,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静静地看着她哭泣。
未几,吕月娥止住了哭泣,继续说道:“我知道白合那老贼肯定还会来找我,于是我央求村里的苏一替我刻一座碑,上面只写‘九十九拿不出手’七个大字,如果我发生了意外,让他将我葬在含笑坡顶。苏一问我为什么,我没有告诉他,因为我怕连累他。第二天晚上,白合果然来了,为了保持贞洁,我撞墙而亡。”
“吕姑娘,那七个字什么意思呢?”苏鹤举道。
“九十九,是‘百’去掉‘一’,是谓‘白’。拿,去掉‘手’,是谓‘合’。”吕月娥解释道。
苏鹤举豁然开朗,道:“还是吕姑娘聪明,若是写上地主白合的名字,恐怕墓碑早就被他给砸了。”
“苏公子,我这里有一个红肚兜,上面绣有我的名字,还有一枚金钗,上面有‘金玉良缘’四个字。”吕月娥边说,边递给他。
苏鹤举接过来,脸刷得一下红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到女人的红肚兜。
吕月娥见他脸红,连忙解释道:“苏公子,明天是地主白合的六十大寿,你将这个红肚兜送给他,只要他看了,便能化解我的冤屈。”
“哦哦!”苏鹤举道。
“那枚金钗,是送给你的,希望你将它送给心爱的姑娘。只要姑娘戴上它,任何坏人都伤害不了她。只要企图不轨,必会遭殃。”
苏鹤举心想:“有了它,再也不怕白金宝来骚扰焦姑娘了。”
“公子,这是装红肚兜的木盒,梨花木做的,你将肚兜装在里面,不然那势利眼的地主是不会收的。记住,一定要让他晚上再打开看。”吕月娥提醒道。
“记住了,吕姑娘。”苏鹤举答应道。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话音刚落,那女子便消失不见了。苏鹤举刚眨一下眼,就到了洞外,此时,天也亮了。
苏鹤举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手中的红肚兜和金钗,对此深信不疑,他将红肚兜与金钗塞进怀中后,便下了坡。
苏鹤举刚到坡底,就看见了焦寡妇,这让他很是激动。
“苏大哥,你没事吧?”焦寡妇关心道。
“没事!”苏鹤举得意地说道,“不就是睡一晚吗?又不是天天住在上面。”
“苏大哥,你真好!”焦寡妇娇声细语地说道。
苏鹤举四下望了望,见没有人,便鼓起勇气说道:“焦姑娘,你觉得我如何?”
“你啊?”焦寡妇羞涩地说道,“你是个大傻瓜。”
苏鹤举听后,呆若木鸡,他似乎听不懂焦寡妇的话外音。
焦寡妇见他不说话,直接把话挑明,红着脸说道:“苏大哥,我无父无母,夫家也无一人,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我愿意嫁给你,你愿意吗?”
苏鹤举听后,脸上是云开雾散,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
“我愿意!”苏鹤举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那枚金钗,“焦姑娘,这枚金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我现在就帮你戴上。”
苏鹤举走近焦寡妇,小心翼翼地将金钗插在她的发髻上,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焦姑娘,今天是白地主的六十大寿,我要去办一件大事,你先回家。记住,只要我不在,头上的那枚金钗就不要摘下来,它会守护你的。”苏鹤举道。
焦寡妇点了点头,道:“嗯嗯,我记住啦,苏大哥。”
话分两头,地主白合正在门口迎接宾客,儿子白金宝在他的右侧,也跟着他迎客。
不多时,家中已满是宾客,好在院子大,若是普通人家,恐怕早就挤爆了。
白金宝见前面来了一个人,似曾相识,连忙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原来是苏鹤举。
“这个小兔崽子来干嘛?”白地主边说,边望向身边的儿子。
谁知那白金宝双腿抖个不停,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仿若打摆子一般。
“金宝,你怎么啦?第一次见这么多送礼的,是不是太紧张啦?慢慢来,以后就会习惯的。”白地主高兴地说道。
说话间,苏鹤举已走到他俩跟前。
“白老爷,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苏鹤举微笑道。
白地主以为他是来蹭吃蹭喝的,轻蔑地说道:“鹤举啊,吃饭是要送礼的,你带什么来啦?”
“白老爷,我带了一件好东西,晚上打开看,保准你满意!”苏鹤举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个梨花木盒。
白地主见是梨花木盒,甚是开心,但又不能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说道:“把它送进去吧!”
苏鹤举走后,白金宝想说话,可就是说不出来。白地主见了,心想他是紧张的,也就没放在心上。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弹指间,到了晚上。
白地主正在房间里拆礼盒,儿子白金宝则在一旁观看。
当白地主拿到那个梨花木盒时,白金宝双腿又开始颤抖,想说话,可就是说不出来。
“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白地主边说,边将其打开。
白地主将其取出来一看,是一件红肚兜。
白金宝见是女人的红肚兜,这才松一口气,他原本还以为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地主仔细看了看,突然看到三个白字,吕月娥,接着又出现她的一张笑脸。
“啊!鬼啊!”白地主丢下手中的红肚兜,跌倒在地。
白金宝见状,连忙将那红肚兜捡起,仔细看了看,上面有“吕月娥”三个字。
“爹,寡妇墓不就是她的吗?”白金宝惊道。
“快!快将它扔掉!明天我要找苏鹤举算账。”白地主大怒道。
“好!孩儿明天陪爹一起去找他算账。”白金宝恶狠狠地说道,“爹,时间不早了,快歇息吧!”
白金宝服侍白地主就寝后,自己也回房睡觉了。
一夜无话,转瞬间,到了第二天。
苏鹤举正在家中劈柴,忽然刘婆跑了进来,说白地主昨夜掉进家中的大缸,淹死了。
苏鹤举听后,心中默念:“吕姑娘,你安息吧!”
刘婆见他不说话,径自走了。
过了一会儿,苏鹤举听到焦寡妇家有动静,连忙跑了过去。
但见白金宝将刀架在焦姑娘的脖子上,见苏鹤举来了,大声说道:“苏呆子,我爹就是你害死的,今天,要么你活着,要么她活着,选一个吧!”
“白金宝,你爹那是罪有应得,二十年前,是他害死了寡妇吕月娥和她的婆婆,如今,你也想步他的后尘吗?”苏鹤举大声说道。
话音刚落,但见从外面来了六个衙役和一个捕头。
原来,昨夜吕月娥托梦给苏鹤举,说白金宝明天要找他算账,让他早上去报官。苏鹤举天未亮就去了县衙,将此事禀明知县,知县早就得知白地主一家不是什么好人,于是派人来抓捕。
“白金宝,快放下手中的刀,争取宽大处理。”捕快大声劝道。
白金宝置若罔闻,仍旧不放下手中的刀,就在此时,焦寡妇头上的金钗忽然发出耀眼的光芒,白金宝忽觉眼睛灼热,手中的刀突然掉落。
焦寡妇乘其不备,立即跑开,捕快见状,即刻将他拿下。
白金宝被抓走后,苏鹤举和焦寡妇相拥而泣!
一个月后,苏鹤举娶了焦寡妇,一年后,苏鹤举高中进士,做了一方父母官,焦寡妇一路相随,并为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甜蜜的生活。
哭嚎坡,自那以后,晚上再无鬼哭狼嚎声,村民们又称它为含笑坡。
(故事完)
本故事纯属虚构,与封建迷信无关,旨在通过故事劝诫世人多行善事,传递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