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因皇帝太年幼,我这个前来和亲的公主,竟被指给摄政王为妃

2022年10月30日09:27:10 故事 1907

故事:因皇帝太年幼,我这个前来和亲的公主,竟被指给摄政王为妃 - 天天要闻

今天是我嫁进王府的第三天,可我还没与王爷碰过面

不过没关系,我准备今晚就拿下他

我化了个妖艳的妆,在床上等他回来

谁料他见我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哪位?”

1

我的夫君是王爷。

我是他的侧妃,他不爱我。

今是我进王府大门的第三天,我还没与他碰过面。

趁他没回来之前,先化个妲己仿妆。

越风骚越好。

我对我的容貌和身材有信心,毕竟不是我自己的,能够客观审视。

我对镜看了一会,素颜能打八分,化上全妆能打十二分,满京城寻去,也是数一数二的美貌。

顶好的姑娘,大好年华,怎么就想不开自尽了呢?

凄凄惨惨停尸乱葬岗,幽幽怨怨。

我路过那里,要渡她。

她说,不给渡。

姑娘有心愿未了。

姑娘名唤兰珠,是楼兰小国来和亲的公主,原本以为是要嫁给皇帝当妃子,来了上京才发现皇帝年纪太小,还是个弟弟。

太后把她指给了皇帝他叔,大齐一手遮天的摄政王,楚谡。

兰珠在驿馆,焦灼待嫁。

我问:“然后呢?”

兰珠:“记不清了。”

投河自尽的人是这样,脑子进水以后,容易失忆。

兰珠:“我只记得我的信物还在王爷身上,那是我从家乡带来的,我要带着它上路。”

我道:“好的吧。”

我改头换面,变成兰珠的模样,问她,“像吗?”

兰珠:“我的眼神没有这么邪恶。”

2

我是个死人,暂时拥有实体,为期四十九天。

我来阳间是为渡魂,只要我能在四十九天之内找到十个孤魂野鬼,将他们成功渡往地府,我就可以成为无常,永远留在阴间。

孤魂野鬼太难找了,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想留在阴间,免受轮回之苦的不止我一个。

没想到吧,下边儿的就业压力也是这么大。

一个月过去,兰珠是我找到的第七个野鬼。

三天前,我潜入驿馆,代替兰珠嫁进了王府大门。

空等三天,那传说中的摄政王面都不露一个。

今天总算等来了他要回府的消息,我浪费不起这个时间了,得赶紧把他拿下,套出兰珠的信物在哪,找到还给兰珠。

另外,我还得利用剩下的半个月,去搜集余下的三只孤魂野鬼,可谓时间紧,任务重。

我化好妆,把挺低的抹胸又往下扯了扯。

服侍我的侍女叫小丁,特别好说话,我向她打听了。

我问小丁:“够不够勾引王爷?”

小丁抹了抹嘴角,“我都被你勾引了,王妃。”

“别叫我王妃,侧的。”

小丁:“相信我,今夜过后,你明天就能扶正。”

我再度揽镜,感觉信心十足。

心道:“明天我就撤了,谁稀罕扶正。”

这时,外头有人道:“王爷回来了。”

3

情况有点意外。

王府门口站了一群人。

光是男的就有四五个,个个华服锦绣。

遇事不要慌,首先冷静,不能回头问小丁,容易暴露我没见过楚谡的事实。

需知真正的兰珠,见过楚谡。

我来试试排除法。

在外浪了三天不着家、皇帝的叔……一个两眼乌黑老男人形象跃然于眼前。

排除那个年轻好看长得像男宠、比我还妖孽的男版妲己,排除边上两个魁梧大汉,就是你了,我的老北鼻。

我径直往中间扑过去,勾上油光满面的中年大叔,“王爷~你怎么才回来,人家想死你了啦~”

周遭一片死寂。

大叔困在我的手臂间,眼珠子凸得老大。

小丁在我身后道:“王、王妃……”

懂了,我风情万种没到位。

我一条腿也勾了上去。

全场死寂。

一双玉手将我从大叔怀里拆迁过去,将我手搭在他肩膀,另只手勾住我的腿。

我对上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爱妃,找本王吗?”

我:“……”

为什么,谁来告诉我,为什么一个正经王爷会是男版妲己。

我的脸比僵尸还僵,直勾勾看着他,下意识要从他辖制中逃脱。

他斜魅一笑,将我拥得更紧,宠溺刮了刮我的鼻尖,“爱妃这眼疾,愈发严重了。”

我道:“是呀,呵呵呵呵呵呵呵。”

事后小丁问我,这就是皮笑肉不笑的最高境界吗?

楚谡用“我爱妃有病”,化解了我认错人的尴尬,但是不知为什么,我不是很想感谢他。

随后他扔下我,独自招待客人去了。

我郁猝地回了房,开始质疑小丁,“你家王爷那样,你确定他喜欢女子?”

再信小丁一次。

我站起来,热身,“把那段舞再练练。”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星星和月亮。

宴席一散,夜幕降。

楚谡来到我的房。

当然也是他的房——嫁进来以后我问管家赵叔我住哪,赵叔想了想,把我领进了楚谡的卧房。

天寒地冻,他可能觉得楚谡缺个暖被窝的。

但赵叔不知道我是个死人,实体冰凉。

此刻我坐在床上,别说,还有点小紧张。

毕竟我死时还是个云英待嫁的黄花大姑娘,这种事,也是第一次干。

小丁帮忙时,十分感动,说我为她家王爷愿意做到这种地步,可见我爱惨了她家王爷。

我问是哪种地步。

她说无中生有的地步。

4

楚谡行至床前,我闻到了浓重酒气。

我低头酝酿,含情抬眼,发现他也在垂眸看着我,目光那叫一个痴缠。

“……”练习了大半天的抬眼杀,白搭。差点被他反杀。

我一个女的说什么不能输给他。

于是我伸出食指,勾住他腰封,“王爷~”轻轻一扯。小丁说但凡是个男的,都受不了我这招,马上就能软了骨头,倒在我怀里。

果然,楚谡倒在我怀里。

但是,他这个“倒”,跟我以为的“倒”不一样。

我要的是倾倒,他给我来了个醉倒。

他倚在我怀里,脸颊绯红,眼神柔软,一只手还捏住了我的手。

他道:“你的手好凉。”

我僵硬笑了笑。

趁着这暧昧,我道:“王爷,妾身有个要求,答应人家嘛。”

他道:“你说。”

我道:“妾身自楼兰来时,陪嫁了一枚国宝,蓝宝石‘星夜’,王爷有印象吧?还给妾身好不好?”

他勾唇一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心中一喜。

他道:“只要你再也不离开我,小青。”

说完,他就睡了过去。

“……”小青,又是哪一位心头好,以至于让他醉得不省人事还念念不忘。

给你个白素贞要不要?大长虫盘不死你。

我拍拍他脸,“王爷,王爷,楚谡,”关键档口你睡着了,对得起我苦练的脱衣舞吗,“你倒是告诉我‘星夜’在哪。”

楚谡一动不动,已然睡熟。

我气急,将他扔在被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瞪眼半天,无计可施。

我只好自己找。

“星夜”虽是楼兰国宝,但楚谡好歹是个大国王爷,不至于随身携带,会不会放在藏宝库里什么的?

这三天我旁敲侧击问过管家和小丁,他们说贵重东西一般都在楚谡的书房,只有楚谡自己进得去。

我试过去硬闯,大户人家都会在家里放辟邪之物,我被书房门口一座“石敢当”挡了回来,差点灼伤自己。

我望着楚谡,产生了附身他的想法。

却也仅限于想想,我如今还不是无常,在阳间能力受限,附不了活人的身。

拉倒吧,只能明日再想辙。

我把楚谡推向床里,前三天都是我自己睡,如今突然多了个大活人在身旁,还真是不适应。

“要不你去睡地上?”我看着他,“不出声就当你同意了昂。”

我一如既往睡了个好觉。

次日天未亮,我被一只手捏醒了。

楚谡的脸在我面前放大,面色不佳,“女人,本王为何会睡在地上?”

我无辜眨眨眼,“不知道呀?”

“昨夜王爷醉酒,妾身明明将王爷您扶上了床,妾身为了让王爷睡得香,还提前给王爷将被窝暖好了,王爷你为何辜负臣妾?”

我泫然欲泣。

他深深看我一眼,笑道:“是吗?”

“本王补偿下爱妃?”他说着俯身,我第一反应是抵住他肩膀。

“反抗什么?”他看了眼我的手,“这不是如爱妃所愿吗?”

我勉强微笑,倏然颈间一凉。

楚谡将匕首逼在我脖子上,翻身坐在床畔,青丝滑落身前,他随手拨到身后,优哉游哉觑着我。

“你不是兰珠,说,你哪位?”

“王爷您在说什么呀,妾身听不懂。”

“再装?”他将匕首切进一寸。

我不怕死,怕得是死不了——脑袋切下来了,我人还活着,楚谡不得把我当成妖怪,找道士拿我?

好吧,我摊牌了。

“我的确不是兰珠,王爷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他道:“因为兰珠是本王亲自放走的。”

太阳了狗。

5

这天下午,我来到乱葬岗。

兰珠道:“经你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了。”

兰珠在楼兰有个青梅竹马,一直跟随兰珠到了上京。

兰珠本就不愿来和亲,如今更是被青梅竹马打动,楚谡去驿馆见她时,她第一时间跟楚谡说明了缘由,楚谡答应放她走。

她身无分文,于是将身上的“星夜”暂时抵押给楚谡,换了跑路的盘缠,说好等将来回来取。

楚谡不回家那三天,不是去花天酒地,而是在宗庙跪祖宗牌位,作为他悔婚和抗旨的代价。

他哪想到他前脚刚跪下,我这个冒牌货后脚就自己嫁进来了。

而人算不如天算,兰珠和青梅竹马跑出来以后,遇上了劫匪,劫匪要欺负兰珠,青梅竹马扔下她自己逃了。

兰珠万念俱灰,投河自尽。

我听完全程,“这么说来,楚谡还算是个好人?”

兰珠:“旁的我不了解,至少在我这件事情他是。”

兰珠:“你是怎么打消楚谡的怀疑的?”

“我说我是你的侍女,从小跟你长得像,你害怕自己跑了,大齐会迁怒楼兰,所以让我替嫁。”

“他信了吗?”

“半信半疑,不过不要紧,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我的来历。”

我看着兰珠凄惨的笑容,道:“我会给你报仇的,让劫匪和你那青梅竹马受到他们该有的惩罚。”

“不重要了,”兰珠苦笑,两行血泪从眼窝里流下,“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拿回‘星夜’,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我点头应下,看看天色,楚谡上朝以后,我借口逛街才出了来,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

“兰珠,等我的好消息。”

6

管家赵叔将我堵在大门口,捧着盘缠。

“王妃……不,兰珠姑娘,王爷有吩咐,你自由了,该去哪去哪吧。”

“王爷回来了?”这不是重点,“他不要我了?”

赵叔:“王爷说,你心里有数。”

“……”我带着决绝,在府门口跪下。

赵叔:“你这是?”

道德绑架。”

我也不想回来,那我这不是没有办法。

不一会儿,赵叔拥护着楚谡出来。

“王爷,别不要妾身,”我一见楚谡的身影,立即开始嚎,“我们公主能做的,我也能做,求求您收下我叭!”

楚谡立在台阶,凝视我半天,“会甩鞭子吗?”

我:“皮的?”

他:“也可以。”

“王爷您……有这种爱好?”

我丝毫不意外。

楚谡笑着朝我勾勾手,“进来。”

一炷香后。

王府后院。

楚谡坐在石桌,捧着身后管家奉上的茶,饶有兴趣看着我。

我手持长鞭,不知所措,“这个长度,是不是长了点?而且青天白日,还是在外面,不太好吧?”

他道:“怎么,不趁手?你懂得还挺多。”

那是,我第一个渡的野鬼,就是一位青楼女子,为了收她我在青楼苟了三天,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一遍。

楚谡道:“就在此处,耍给本王看看。”

既然他这么要求了,我只好挥鞭霍霍,抽死他。

我这里一鞭子甩出去,楚谡歪脸一避,颈侧立即肿起一道红痕。

他愣住,目光充满不可置信。

“放肆,”赵叔斥道,“谁让你抽王爷了?”

我:“王爷自己啊!”

我语气之理直气壮,赵叔都不自信了,“王、王爷,是、是吗?”

楚谡定定看着我,目光逐渐暗淡,“是,本王真是鬼迷了心窍,竟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他站起,转身,“赵叔,赶出去。”

“别呀王爷,”我急道,“我还会滴蜡!”

“马上赶出去,本王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

我:“……”

实在没招,“不行我还可以当小青的替身!王爷您尽情替我!”

楚谡回头,带着怒意,“你怎么会知道小青?”

“……”该不该告诉他,他昨夜说的醉话让我听见了?

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骤然发梦,梦见个叫小青的姑娘,说让我好好照顾王爷。”

楚谡诡异地沉默了。

我忐忑地等着。

良久,他道:“你留下。”

我:“小青还说,昧下他人国宝是不对的,让王爷把‘星夜’交给我,我好还给我们公主。”

“你当本王是傻子?”楚谡冷笑,“兰珠怎的不自己来问本王要?”

我闭嘴了。

他还不知道兰珠已经死了,若是知道,更不能把‘星夜’给我了。

“王爷,”赵叔问道,“将王妃安排在客房还是?”

楚谡:“留在本王房里暖床。”

我:“……”

我脑子得多有病,才会觉得他是个好人。

7

小丁又感动了,说我为了她家王爷无所不用其极,连替身都甘当,如果这都不算爱。

我无话可说。

我就好奇,“小青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也没见过,据说她是王爷的初恋。”

哦,白月光。

楚谡小时候是个很不受宠的皇子,被发送到大周为质,小青就是大周的郡主。

异国他乡,孤苦无依,偏偏碰上了小青这么个热心肠。

小青心地善良,助人为乐,每每救助楚谡于水深火热。

我有问题,“确定小青不是看上了楚谡的美貌?”

小丁:“不排除有这方面的原因。”

反正一来二去,他二人就互相喜欢上了。

后来楚谡回了国,二人就此分开,天各一方,再无相见之日。

我还有问题,“如果说早年间楚谡无权无势,倒也罢了,如今他在大齐权势滔天,干嘛不娶了小青?”

小丁叹口气,“王爷当年回国不久,周国就被燕国灭了,小青下落不明。

“后来咱们大齐又灭了燕国,天下一统,百废待兴,而先帝孱弱,王爷鞠躬尽瘁,扶持完先帝,又扶持幼帝,等到有能力、有空闲,小青早已找不到了。”

敢情还是段乱世虐恋。

“这么多年,王爷也没能忘了她,我们王府从未有过女主人。”

“如此说来,楚谡还是个痴情种?”

“王妃,能不能做这唯一的一个,看你自己的了。”

我才不做。

我把小丁递上的低胸衣裙推开,“换件寻常的就可以,你家王爷连小皮鞭都不热衷,他根本不喜欢大胸女人。”

小丁:“……不喜欢吗?”

小丁:“我主观臆测他应该喜欢。”

末了,小丁递上一瓶药膏,“据我推测,小青是个温柔的姑娘。”

“你的推测准过吗?”

“万一这次准呢?”

我信了。

夜间我在房里等,我温婉,我袅娜。

赵叔指挥人进来换炭盆,瞥我一眼,“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妖术,王爷非说在你身边才能睡得着。”

我道:“怎么王爷总失眠吗?”

“老毛病了。”

侍女忙着铺被子,惊讶地看着刚被我碰过的“汤婆子”,上头结了层冰霜。

“什么情况,”赵叔自言自语,纳闷道,“这屋子好像比平日里冷了许多。”

我低头玩手,假装事不关己。

须臾,楚谡进来,他刚沐浴过,长袍松散,青色垂腰,我超度的所有女鬼,加在一块都没他妖冶。

他别是个狐狸精变的吧。

我盈盈下拜,“王爷。”

他轻笑,“今日不走妖妃路线,改温柔战术了?”

“王爷喜欢吗?”

“不喜欢。”

“王爷喜欢什么样的,妾身都能扮。”

“为了颗宝石,你至于吗?”

非常至于。

“王爷既然知道,就大发慈悲,把‘星夜’赏了我,好不好?”

“不可能。”

我:“……”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一把将他按在床上,坐上他腰。

他不慌不忙看着我,“又耍什么花招?”

我高举药瓶,指着他脖颈鞭伤,“上药!”

他:“……”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挖了一指药膏,恶狠狠往他脖子里抹去,“粗暴的喜欢吗?”

我想通了,今夜再不得手,兰珠这单买卖我就作罢,明日我离开王府,另寻魂渡。

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等我当上正式鬼差,再帮兰珠完成心愿就是了。

既然如此,我何必还要看楚谡的脸色,走前必须让他尝尝我的厉害。

我抬起他手腕就是一口。

“舒服了,满意了?姓楚的,别以为你是王爷我就怕了你,不是要赶我走吗?告诉你,姑奶奶还不伺候了!天一亮我就走!”

楚谡脸色开始不对劲,呼吸粗重,眯眼道:“你这是什么药?”

“还能是什么药,不就是普通伤……”我看了眼瓶身,“药”字卡在喉咙。

瓶身上写着“催春膏”。

药是小丁给的,我理所当然以为是伤药。

我低估了小丁。

“……”我默默从楚谡身上下来。

解释:“我如果说这药是你家侍女给的,你能信吗?”

洗不白了,我。

不知道这药原本性烈,还是沿着伤口渗进去发作更快,这么一会儿功夫,楚谡已有些支撑不住了,眼神迷离,手抓紧了被面。

他艰难喘了口气,对我道:“你去打盆冷水来。”

此事我有一部分责任,我扑上去抱住他,“我比冷水管用。”

我发誓,我真的是表面意思。

但他显然曲解了我的意思。

他脸色红得能滴出血来,长眉深拧,颤抖着手伸向我。

我将错就错,攥住他手,“交出‘星夜’,我考虑帮帮你。”

“卑……鄙……”楚谡狼狈推开我,冲了出去。

都这样了还不妥协。

挺大个王爷,他咋这么贪财。

我担心他有个好歹,正要追出去,身后蓦地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啧啧,世风日下啊,如今的姑娘都这般主动了吗?”

8

时值午夜,阴气浓郁。

我与窗口飘荡的老人家面面相觑。

“你能看见老身?”老人家惊异道,“你是鬼差?”

我:“实习的。”

“也就是说你不人不鬼,那你靠近我儿子,有何企图?”

“你儿子……谁?楚谡?”我仔细端详婆婆的花白头发,和她身上半新不旧的前朝衣服,“婆婆,楚谡不是你儿子吧?”

小丁的讲述中,楚谡年幼丧母,眼前这位婆婆年过花甲,怎么看也对不上。

婆婆被我一眼识穿,登时不自在起来。

“我看他跟我儿子长得像,不可以吗?”

我看着她头顶的孤魂标记。

“你不直接去找你儿子,跟着楚谡作甚?你可知孤魂野鬼徘徊人间不去,妄图吸食活人阳气,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冤枉啊,大人,我是为了保护我儿……不,楚王爷。”婆婆说着,吹开窗户。

窗口赫然停着一排鬼。

一排!!!

我:“……”

“你没发现吗,楚王爷是纯阴体质,天生易招鬼。”

“我刚死不久,还不会看。”我欣喜望着那一排鬼,他们忌惮我鬼差的身份,不敢贸然上前。

难怪老婆婆要保护楚谡。

难怪楚谡总是失眠,每晚被鬼魂们包围,不噩梦连连才怪。

发财了发财了。

我冲出去,挨个查看,懒鬼、厉鬼、小气鬼、穷鬼……可惜,除了那位老婆婆,都是新死的、有人供奉的鬼。

但是!

手握楚谡,还愁没有孤魂野鬼上门?

这就是守株待兔的快乐吗?

我搓搓手,面前的婆婆忽然露出和蔼的微笑。

我顺着她视线回头,楚谡全身湿透。

“你这是……去洗了个凉水澡?”

寒风中,他止不住地瑟缩发抖,脸色苍白,唇色泛紫,然而气势冲天,蔑视于我。

“你方才说要走是吗?不用等到明天,现在,立刻,马上,滚出王府。”

我:“……”

“王爷您听我狡辩。”

门擦着我鼻尖关上了。

婆婆在我身旁慈祥点头,“我儿脾气多好,这点随我。”

紧接着她转身,化身夜叉,身体胀大数倍,牛角蓝脸及膝红舌头,嘶吼:“你们这些杂种,远离我儿!”

一口气吹得鬼仰马翻,烟消云散,世界清净。

我:“……”

婆婆恢复原样,优雅扶了扶发髻,语重心长,“姑娘,下半夜守护我儿安稳睡下这重任,就交给你了。”

我:“……”

我:“婆婆且慢,让我渡你。”

婆婆:“不给渡,除非我儿老婆孩子热炕头,家庭幸福。”

我:“打个商量,冷炕头行吗?”

……我委实热不起来啊。

9

不管了,先留下再说。

我敲门,“王爷,楚谡,夫君?心肝?宝贝疙瘩?”

楚谡在里头道:“滚。”

我:“我滚了谁陪你睡觉?谁当小青的替身?这年头演技像我这么好的实力派上哪找,我片酬还低。只要一颗‘星夜’就足够,你不吃亏,你不上当……”

“吵死了。”一个声音突兀地插进来,“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啰嗦的鬼差,给你渡还不成吗?”

“……”我惊喜转头。

花丛后头站着个手捧酒坛的落拓鬼。

“你找人给我弹一曲《同归》,我跟你走。”

这个曲目我莫名耳熟,可是,“我不会弹琴,我给你哼哼两声行不行?”

“骗鬼,”酒鬼道,“你脚下这座王府旧址是大燕公主府,我原是公主府的门客,《同归》乃我同在公主府上的旧友独创琴曲,不曾为外人知,你又从何知晓?”

“那你说怎么办?”

酒鬼一指楚谡房门,“你找他,我听他弹过,但他每次总是弹到一半,听不过瘾,好生气人。”

“大叔你适才还说这曲子不为外人知,楚谡如何会弹?”

“我不知道,”酒鬼道,“他就是会。”

我毅然拍门,狂拍。

“楚谡,真的,我太需要你了,我现在没你不行,如果时间允许,我甚至想跟你爷们孩子热炕头。”

我把全府上下吆喝起来了,楚谡在里头半点动静也无。

他可真能沉得住气。

小丁闻声赶来,一脸“重在参与”,“哇,王妃对王爷的深情表白,被我赶上了。”

我:“……”

还是赵叔一句,“这不是王爷睚眦必报的行事作风,他在里头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一脚把门踹开。

楚谡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冲上去扶他,陈述事实,“楚谡你别死,你死了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小丁随后,“天啊,我家王妃对王爷这变态的占有欲。”

次日,上京盛传:摄政王的侧妃是个人物,才嫁过来第五天,就让摄政王下不来床了。

我无所谓。

我都死了,我在乎什么。

楚谡气得不轻,分明只是一场风寒,愣是被世人说成他不行,他不能忍。

当天下午,谣言的始作俑者小丁,被他拎到了床前。

楚谡问:“你很闲吗?”

小丁倔强一梗脖,指着我:“我就是不想让这个女人拥有王爷。”

这般刺激的吗?

我霎时对小丁有点喜欢了,“丁,你年纪轻轻,暗恋谁不好,为何误入歧途,暗恋这么个……”

楚谡轻飘飘看过来。

我:“这么个剑走偏锋的美男子。”

我说完,楚谡、赵叔、小丁齐齐看着我。

“……”我认为得不对吗?

小丁直愣愣道:“其实你这个人还行,但谁叫你喜欢王爷,要做我家公主的情敌,我只好昧着良心讨厌你,引你上斜路,拆散你和王爷。”

我捕捉到关键词,“你家公主?”

“我本是大燕长公主的侍女,十年前公主去世,上京城破,燕国覆灭,是王爷收留了我。”

“原来如此。”

“我家公主与王爷两情相悦,我不允许任何人取代公主。”

这时楚谡道:“没有人能取代扶黎在本王心里的位置。”

我也道:“我没有想要取代谁……”

“胡说,你们这对……”她想起来自己是个侍女,“苟安一隅的男女。”

她先是对楚谡,“你看她的眼神为何跟看我家公主一样?”

又对我道:“我刚才说你喜欢王爷,你并没有否认。”

我忽然不敢看楚谡。

楚谡掩唇咳了咳,道:“够了,小丁,你知道府中的规矩,自去领罚。”

小丁委屈地转身。

我道:“等等。”

我压根对小丁气不起来,虽然她快把我忽悠瘸了。

我对楚谡道:“我丁也是第一次当反派,请问我的面子够不够替小丁求个情?”

楚谡抬眼,“你没有点自知之明吗?”

“……”我遗憾对小丁,“对不起,我尽力了。”

小丁:“……”

小丁咬唇,“女人你死心吧,就算你大方开朗还可爱又怎么样,我不会喜欢你的!”她蹬蹬跑开了。

好的,她喜欢我。

多仗义的小姑娘,不遗余力帮助他家王爷守寡,十年如一日。

我殷勤接过赵叔手中的药碗,递给楚谡,准备再劝劝他,没等张口,楚谡先发制我。

“本王为何还能在这里看见你,谁允许你留下了?”

得,我处境还不如小丁呢。

我道:“要走也行,王爷能奏一曲《同归》,送送我吗?”

还有只醉鬼在等着,能渡一个是一个。

“砰”一声脆响,楚谡手里的药碗落了地。

他眼眶瞬间红了,一动不动看着我,目光似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检讨:“要求病号卖艺,我确实过分了……”

我的手倏然被他紧紧抓住,我看着他凄惶不复淡定的脸色,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他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首曲子?”

我怎么解释呢?

——你家后院住着个醉鬼,他告诉我的。

会不会被当成疯子抓起来?

“那什么,”我道,“这曲子很罕见吗?不能够,在我家乡流传很广的,尤其适合给人送行。”

“你家乡在何处?”

“……”对啊,他把我问住了,我是哪里人来着?

他见我惊疑不定,慢慢放开了我,道:“你叫什么名字?”

“兰珠。”我不假思索。

“本王问的是真名。”

“……”准无常一百七十四号,地下的人都这么叫我。

“答不上来?”楚谡道,“你失忆了?”

“倘若我说是,王爷可以同情我,给我奏一曲《同归》吗?”

他道:“做梦。”

“给个蓝宝石安慰一下呢?”

“休想。”

“跟我生个孩子总可以吧?”

“你滚。”

我道:“再见。”

我道:“祝你夜夜好梦。”

他道:“回来。”

我背对他露出胜利的微笑。

呵,男人,我还治不了你?

楚谡喝完药睡着以后,我问赵叔,“王爷心爱的女子叫扶黎,那幺小青又是?”

赵叔:“一条宠物蛇

“王爷养了它十来年,两个月前的某一天它不见了,王爷至今还伤心难过呢。”

小青居然真的是条蛇。

再多信小丁一个字我就是狗。

我扭头往外走。

赵叔:“王妃你去哪?”

我:“花鸟市场。”

我路过花丛,对醉鬼大叔道:“你说以前这里是公主府,那公主可是叫扶黎?”

醉鬼大叔道:“正是,说起来,我们公主跟你一样虎,说不上两句话就喜欢挥鞭子抽人。”

挥鞭子……

说到底我还是个替身。

我再问:“扶黎去世之前,也就是十多年以前,貌似跟楚谡有过一段感情,这关系到楚谡为什么会弹奏《同归》,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大叔摇头:“我生前从未见过楚谡,十年前这里还是燕国地盘,燕国与齐国势同水火,我们公主怎会与敌国皇子有感情,笑话。”

我还是得去花鸟市场买蛇。

10

傍晚楚谡醒来。

第一眼看到了床头盘着的蛇。

们。

“王爷,”我笑眯眯道,“容妾身给你介绍一下,这条是小青,温婉居家型,这条是小白,可爱粘人型。

“这条叫小花,暴躁型。

“这条厉害了,小黑,跟你一样,傲娇别扭,冷静、冷血、冷淡。

“王爷我对你好吧?你喜欢哪一条?”

夕阳西下,楚谡门口人来人往。

都绕着我走。

我身上挂着四条巨蟒,百思不得其解。

楚谡不是喜欢蛇吗?不就被小黑咬了一口吗?那怎么还能吓晕过去呢?

连许仙都不如。

“小黑你也是,”我训那条最大的黑蟒,“你咬你的同类做什么。”

赵叔带着家丁们离我十丈远,警告我,“王妃,你已经被包围了,马上放下武器,投降是你唯一的出路!”

我:“我是想替你家王爷找回小青好吗?”

赵叔原地跳了起来,“原先的小青是条可以手上把玩的秀气精致蛇!不是蟒!蟒!”

我:“……”

我:“哎呀,鲁莽了。”

赵叔:“你确实在撸蟒!”

晚上,老婆婆来看楚谡,满意点头:“我儿睡得是沉,姑娘,还是你行。”

我也不好意思说,楚谡是晕过去了,不是睡过去了。

就着老婆婆对我好感倍增,我劝她早日跟我走。

她说再想想,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楚谡好几眼。

她说她守了楚谡九年,跟养个儿子没什么两样。

我说不一样。

楚谡不知道有她这样一位默默无闻的“母亲”。

婆婆摇头笑笑,说天底下默默为子女付出的母亲还少吗?

“倒是你呀姑娘,孤魂野鬼可以恒久飘荡,一旦为地府办事,就等于将自己的灵魂永世卖给了地府,四十九日是你签下的生死状,你若完不成任务,证明不了自己的能力,灵魂会被撕碎,你图什么呢。”

我道:“为了记住一个人。”

“谁?”

“忘了。”

“……”婆婆摸摸我的头,“也是个好孩子,实在凑不齐,就把老身算上吧。”

“婆婆你舍得楚谡了?”

“舍不得,但是楚谡喜欢你,若是再也见不到你,他会伤心的。”

“楚谡喜欢我?”我道,“不不不,他喜欢是扶黎。”

连他现今安身的地方,都是扶黎从前的故居。

想到这里,我心里有点酸。

幸好,幸好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死人。

死人不需要被喜欢,乃至不需要温暖。

“上来睡,地上凉。”回屋以后,楚谡醒了,看我要打地铺,如此说道。

说完他不自在地补充,“本王是为了自己睡得好,你不许多想。”

“……哦。”

都是成年人,我怕什么的。

我抱着被子上床,“对不起,放蛇咬了你。”

他一抬绷带紧缠的手臂,“是蟒。”

“差不多。”

“你被咬一口体验体验两者的差别?”

“好吧我错了,你今年贵庚?”

“怎么?”

“我娘说超过三十的男人不能要。”

楚谡:“……本王三十一。”

“看来我娘说的对。”

他看着我,“你是不是在紧张?”

“我我我有吗?”

他笑了,“五天前,本王记得有个大胆泼辣的风情女子,在此装模作样,她如今去哪了?”

我:“……”

我硬气道:“那次有利可图,是为了‘星夜’,这次我觉得亏得慌。”

“明天本王把‘星夜’送给你。”

“???”我惊道:“叫蟒咬一口能使人变化这么大吗?你等着,我把小黑搬来。”

“好啊,”他阴恻恻道,“你去,本王有的是法子让你一同喂小黑。”

我缩回来,“妾身跟王爷说笑来着,妾身哪里舍得王爷再遭罪,咬在王爷的身,痛在妾身的心,嘤嘤嘤,呜呜呜……”

“别演了。”

“好嘞。”

楚谡仰倒在枕上,阖眼微叹,“只是这样一来,本王要对兰珠食言了,只好再寻个别的国宝来求她原谅,都怪你。”

我犹豫,不知当不当对他讲。

“王爷,兰珠她已经去世了,我要这颗蓝宝石不是为了自己,正是为了完成她的……遗愿。”

楚谡睁开眼。

我有选择的把兰珠的事情告诉了他。

“兰珠咽气时,我出于机缘巧合,正好在她身边,所以想要替她拿回她的遗物,她的尸体还停在乱葬岗的破义庄,我可以带你去看,证明自己没说谎。”

楚谡似笑非笑,“你不说自己是兰珠的侍女了?”

我破罐破摔,“反正王爷也不信。”

“那你这张脸……”他指尖抚上我脸颊,在我眼睛处停了停,才迟疑着往下,像是在找类似人皮面具的易容痕迹。

我任由他摸。

我看着他,内心深处划过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

“我的眼神没有你这么邪恶。”

“你会甩鞭子吗?”

“本王真是鬼迷了心窍,竟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楚谡喜欢你,若是再也见不到你,他会伤心的。”

……

我希望我是扶黎,更希望我不是。

我道:“这确实是我自己的脸,我一直以来都长这样。”

楚谡的手从我脸上拿了开。

他低声道:“冒犯了。”

我躺在他身侧,他往旁边挪去,尽量离我很远。

我佯装看不出他的黯然,语气轻松道:“王爷别忘了把那渣男和那帮劫匪抓起来,给兰珠报仇。”

他道:“好。”

我闭上眼。

这是五天以来,我与楚谡最亲近的时刻。

记得我超度的那位青楼姐姐,她曾说,这世上最远的距离,是与亲近之人阴阳两隔。

死去的人痛苦,活下来的那个人,因为要带着死去之人的记忆一起活,所以更痛苦。

留在她长大的城,住她住过的房子,弹着跟她有关的曲子。

所以更痛苦。

我还有十四天。

要么永留阴间,要么灰飞烟灭。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不可能留在阳间。

11

渡完兰珠以后,我在乱葬岗蹲了一天,撞撞运气,看能不能再等来一个野鬼。

奈何我运气一向不好,除了遇到楚谡这几天。

我为什么要说一向?

我带着混乱的思绪往回走,日暮降临,王府大门口站着个小女孩儿,正怯怯看着我。

我:“……”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

我竭力控制自己,使自己笑起来不像个拍花子的,上前弯腰,“小妹妹,来找我吗?”

她摇摇头,指指身后王府,“此处阴气重,我在这里舒服。”

楚谡,你绝了。

我道:“让姐姐渡了你,可好?”

小姑娘叫涣涣,溺亡,享年七岁,记不得生身父母是谁。

她想要回自己的玩具。

我说这还不简单吗?包在姐姐身上。

我说:“你的玩具落在何处?”

她遥指皇宫。

我:“……”

掌灯时分,阖府通亮。

楚谡自宫中忙完政务刚回家,狐裘褪了一半,怔在那里,摆摆手让宽衣的侍女们下去。

他侧耳对着我,“你再说一遍?”

“拆皇宫,”我道,“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他:“你想死吗?”

“不用全拆,拆一座花园就好。”

“你想死何必如此迂回,本王立刻就能成全你。”

“不拆我可能真得会死。”

“什么?”

“王爷到底帮不帮忙嘛~”

他:“……”

他冷眼横着我,把狐裘穿了回去。

宫道深深,我跟在楚谡身后,不时回头。

楚谡:“看什么呢?”

我用眼神示意身后的涣涣跟上,道:“没什么。”

小皇帝十来岁的模样,果然是个弟弟,乖巧可爱,匆匆步出寝宫,看着他皇叔。

“皇叔半夜三更要改造花园,也不是不行,但、但是……为什么?”

楚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就当我疯了吧。”

小皇帝召来花匠的同时,也叫了太医。

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他看了看我,“婶婶好。”

还有礼貌。

寒风料峭,花匠和侍卫们从花园湖边的地底,翻出十来箱珠宝。

惊呆了全场。

我瞪着无人可见的涣涣,“你管这叫玩具?”

小皇帝从其中一箱拾起枚明珠,上头刻有一个“涣”字,“这好像是前朝公主的遗物。”

他口中的“前朝”,是指“燕国”。

时年齐军攻城,燕国皇族自顾不暇,纷纷逃命,带不走的珠宝被掩埋,亦有带不走的无用的女儿。

不知涣涣是失足落水,还是……

反正没人记得祭奠她,导致她沦为了孤魂野鬼。

那么涣涣算是扶黎的妹妹,若涣涣活到现在,也该有十七岁了。

小皇帝唏嘘地叹了口气,说天亮以后,要遣人去水底看看,若小公主的遗骨在其中,自当请出来好好埋葬。

涣涣意外地看着他。

我道:“陛下你这个小孩儿好虚伪,当时攻打燕国的就是你们齐人,何必事后在这里猫哭耗子。”

“非也,婶婶你错了,”小皇帝道,“打燕国的是我爷,跟我有什么关系。”

“……”

他:“再者,燕帝暴虐,导致百姓苦不堪言,是为自取灭亡,如今更是无谓齐燕,天下俱为一家,百姓安居乐业,说句不要脸的话,这都是我齐国的功劳。”

我:“是挺不要脸。”

小皇帝:“皇叔教的。”

楚谡:“我没教你顶撞长辈。”

小皇帝一吐舌头,“对了,皇叔如何知道这地下埋着宝藏?”

“是啊,”楚谡转而看着我,目光意味深长,“我如何会知道?”

“难道皇叔新近结识了旧时燕国皇族中人?”

“好问题,”楚谡继续看着我,“我也想知道她是不是。”

我心虚低头。

小皇帝:“照理说,这些珠宝该充入国库。”

“不,”楚谡指着我,“给她。”

小皇帝:“……”

众人:“……”

小皇帝,“皇叔你冷静,你不要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为了钱怂恿你知法犯法的女人不能要。

“我不想干出皇帝长大了要跟摄政王闹掰夺权这么狗血的事,再说我也没长大啊!”

楚谡:“用等价家财跟你换。”

小皇帝:“那行。”

他正要指挥侍卫送货上门,涣涣指着一物,对我道:“我找到了,在那里。”

我拾起一支斑驳旧风车,朽烂不堪。

“不用了,我只要这个就好。”

走时,小皇帝跟楚谡大声说悄悄话。

“皇叔,贪财的女人诚然可怕,但是守着一堆珠宝丁点不要的女人更可怕,你考虑换个婶婶吗?”

楚谡让他洗洗睡。

回到王府,我趁楚谡沐浴,将风车烧给涣涣,送走了她。

回房,楚谡倚在床头凝视我,“你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我道:“我有疯病。”

“专发跟扶黎有关的疯?”

我搓着手道:“哎呀,好冷。”

楚谡:“……”

他无奈对我招招手,我望望窗外虎视眈眈的一双双油绿鬼眼,可自觉了,跳上床。

猝不及防,楚谡握住了我的手。

他将我手放在自己手心捂着,道:“你考虑当本王的正妃吗?”

“谢邀,”我果断道,“婉拒了哈。”

半夜我醒来,发现自己在楚谡怀里。

我稍微动了动,楚谡的声音含糊响在我头顶,“别动,你怎么就暖不热呢?”

我不能再留下去了。

我道:“楚谡,求你,明天给我奏一曲《同归》。”

他道:“好。”

12

翌日。

王府花园。

楚谡调试琴弦,对面他看不见的花丛,醉鬼大叔抱着酒坛正襟危坐,翘首等待。

我在旁,心中五味杂陈。

大叔的形容,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位老师。

对,我该当有一位老师。

楚谡抬眸侧首,看我一眼,琴音泠泠,自他指尖流泻。

此音一出,我愈发笃定,我有一位老师。

举世大家,人称三痴,乐痴、棋痴、酒痴。

青石小巷,微雨,我登门拜访,“燕国危矣,求先生教我救国之道。”

他道:“救国我不会,我只会玩乐。”

“普天之下,若人人都能像先生这般纵情玩乐,则天下太平。”

他闻言抬头来看我,须臾,爽朗笑道:“也罢,我就和公主一道,教天下人都能够无忧无虑。”

他后来唤我,扶黎。

他说扶黎,女子也可以志比凌云。

他说扶黎,我新近认识一友人,比我还能喝,我自愧弗如,甘愿把“酒痴”让给他。

他说扶黎,我创了一首曲子,叫《同归》。

我说同归于尽吗?

他说天下大同,四海归一,殊途同归。

我说好,待到那一日,我把这首曲子,弹给所有人听。

他说,会有那一日吗?

我说,会。

不久之后,我去往周国胤都,老师不放心我独去,与我一道上路。

后头有个人就追啊追,一路疾呼,“老东西,你把你的琴落下了!”

我师父回头笑说,我故意留给你的,等我回来,再与你奏《同归》。往后没人管你,你记得少喝酒。

他满不在乎地道:“等就等,说好要回来昂。”

这一年,我十五岁。

胤都常年多风雨,老师年迈,次年去世在胤都。

临终时,他说扶黎,你知道吗?一首好曲子,能上达九霄,下通黄泉。

亦能唤醒人内心深处最美好的回忆。

我说我给《同归》填了首词,不是我原创,但我觉得极合适,老师你别睡,我念给你听。

我说我结识了一个人,不知道该不该喜欢他。

老师说,那就是喜欢了,将来有机会,把《同归》弹给他听。

老师一点点没了呼吸。

我还是念了那首词。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老师若在,会不会骂我狭隘?心中只有儿女小爱。

我很想他睁开眼睛骂骂我。

我喜欢的这个人,他是齐国来的质子,他与我同岁。

他叫楚谡。

13

天下四分五裂,战争频发,以周、燕、齐三国为最。

三国互相交换质子,我女扮男装,代替弟弟,入胤都为质。

来的第一天,在街头碰上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妇人,逮谁管谁叫儿子。

她说她的孩子去打仗了,总有一天能回来。

她蓬头垢面,浑浑噩噩,路人嘲笑她,儿童推搡她。

我在她快要跌倒时扶了她一把,与我同伸过来的,还有另一只手。

她抱住那只手的主人就不撒开了,说:“这个最像!”

旁边有人道:“老太太,你可看清楚了,这孩子穿着齐国服饰,你是大周人。你的儿子这时候另投了胎,也不过十岁。”

老妇人道:“我管他什么齐国周国,都是我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

楚谡没有嫌弃她脏,抱了抱她。

我当时觉得,这个人长得真好看。

不期然他抬头,对上我眼眸。

我又觉得,这么好看的人为什么要是齐国人。

等我灭了齐国,把他收入我公主府,让他天天弹琴给我听。

不知他愿意否?

随后一同住驿馆,一同入学宫,住同一间卧房。

第一次换衣裳,他推门而入,我躲进屏风,说:“啊——你进来不知道敲门的?”

他闻言愣了愣,退回去叩了叩门,说:“事儿精。”

这个美男子有性格,我决定喜欢了。

次日一早,我在院中练鞭法,他捧着书自我身后过,被我鞭稍卷,颈侧鼓起一条肿痕。

他说:“你没长眼么?”

我说:“你不知道离远点?”

夜间刺探大周皇宫,我又与他不期而遇。

他与我瞪眼片刻,忽然伸手,“情报共享吗?”

共享以后,我道:“等燕灭周,定然灭齐。”

他道:“走着瞧。”

隔日学宫听学,教书的夫子倨傲,自诩周国领土,看不起外来学生。

我站起来骂他。

夫子气得七窍生烟,一片寂静中,楚谡指着我,“我觉得他说得对。”

我俩不出意外地被撵出去罚站。

我说:“不作死就不会死。”

他说:“彼此彼此。”

细雨沥沥,我俩躲在屋檐,无事可做,闲谈家里事。

我说我不受我父皇的喜欢,我还有个弟弟,是个草包。

他说他也不受父皇喜欢,不过他有个哥哥,身体不太康健,对他极好。

我觉得我输了,立即道:“我有个小妹妹,叫涣涣,今年刚出生,贼可爱,特别喜欢我给她做的风车。

“你有吗?”

他说:“哼。”

我说:“呐,送你一条蛇,它叫小青,给你当妹妹好了。”

这天晚上,别国质子约我泡澡,我百般推拒不得,差点被几个人扒光。

楚谡揽走了我,说我只跟他泡。

其他人不服,传我俩是断袖。

可是楚谡从来不真正与我泡澡,自从我教会了他敲门,每次我洗澡,他总能恰巧出现在我门外,替我守门。

于是我说,楚谡,我教你弹琴可好?

我要教你的这首曲子,叫《同归》。

他说:“同归于尽吗?”

我说:“天下大同,四海归一,殊途同归。”

他说:“一定会有这一日。”

共同的理想,共同的抱负,我和他却分属不同的国度。

要实现理想与抱负,便终有一战。

朝夕相处四年多,离别前夕,我请他听戏。

我要试探试探他。

听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我问:“你听懂了吗?”

他说:“不愿懂。”

那就是懂了。

大概认识的第一天,他就知道我是个公主。

我说,我的真名叫扶黎。

明日我要回上京了,来日燕齐交战,唯愿齐军当中没有你。

说完我起身。

他说,扶黎,你的《同归》只教了我半阕,还有下半阕没教完。

他说:“扶黎,此生就到这里了,若有来世……”

我打断他,“多无能的人才会希求来世,我偏要今生今生,此生就到这里了,但我会永远记得你。”

我说:“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回燕国的第二年,我领兵灭周,我的亲弟弟登基,问我何时灭齐,他等不及要做天下之主。

我说齐国老国君去世,新皇登基,实力不比从前,不能着急。

我弟弟听信我的政敌谗言,说我与齐国陛下的胞弟楚谡有私情,有背叛国土、投敌之嫌。

我弟弟夺了我的兵权,查抄公主府,将我囚禁致死。

我唯一放出去的,是个几岁大的小姑娘,我把她从狗洞塞了出去,说:

“小丁,逃命去吧,等齐国一统天下,你遇上楚谡,帮我谢谢他。”

小丁说:“公主,你总说他喜欢你,他如果喜欢你,为何不来娶你?”

我道:“傻瓜,因为他知道,他若来求娶我,我只会死得更快。

“今日我的死,若能换得将来天下女子不用再顾虑国界与身份,有闲心与自由,能够大大方方站在心上人面前,说我非你不嫁,那我就死得很值当。”

我病死在上京城破日,牢房外的人说,大齐那位王爷,满城在找一个人。

14

我死后方知,原来世上有地府。

判官大人说我战功显赫,同样也杀人无数,功过相抵,判我喝孟婆汤,来世还做人。

我不愿。

我不愿忘了楚谡。

忘了比死更可怕。

因我抗争,阎王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刑,我在里头待了十天,恰是人间的十年。

他们问我改主意了吗?

我说不改。

判官大人说,那要不这样,地府最近缺无常。

“你死在当世,怕你入世行走遇到熟人时,失去公允之心,徇私舞弊,所以暂时要夺取你在阳间的记忆。”

暂时的失忆,是为了永远的铭记,稳赚不赔的买卖,我欣然应允。

我可乐观了,“世界这么大,我哪有这么倒霉,好巧不巧能遇见熟人。”

判官大人颔首,“我们也不主张把你们往熟悉的地方和亲人那处送,放心,几率很低的。”

我信了他个鬼。

我放眼望去,入目皆熟人。

琴声戛然而止。

我从回忆中猛醒,顿悟了老师从前说过的话——一首好曲子,能唤醒人内心深处最美好的回忆。

醉鬼大叔不耐烦:“又又又只弹一半!”

“我来吧。”我道。

楚谡怔然,让出位置与我。

我弹完了《同归》的下半阕,看大叔化作屡屡青烟,带着满足的微笑而去。

只剩下最后那位老婆婆,我便可功德圆满。

我伸个懒腰,站起来,“哈,王爷卖艺辛苦了,晌午我请你吃饭。”

我边往外走边道:“想吃什么,肘子行吗?还是鱼?别点太贵,我比较穷……”

“扶黎。”

“……”我笑着转身,“叫谁呢?王爷你魔怔了吧?看看咱这脸,看看咱这身段,普通公主能长这么好看?”

我道:“走走走,赶紧的,饭点不好抢座。”

楚谡一动不动,道:“扶黎。”

“……”

“楚谡,你认错人了。”我严肃道,“你不是亲眼见过扶黎的尸体吗?人死岂能复活?”

楚谡陡然沉默。

半晌,他喃喃道:“是啊,为什么?”

“所以你真得认错了人,这首《同归》是我家乡的曲子,人人都精通,我在想会不会,是扶黎当年骗了你,让你误以为它珍贵呢?”

更长的沉默。

楚谡抬头,恢复笑容,“爱妃说得在理,是本王着相了。”

我反而笑不出来了。

轻易被说服,那还是楚谡吗?

除非……

他走到我身旁,“本王要去最贵的聚仙楼,吃最贵的席。”

我点点头,“好。”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想,我真是一个残忍的人。我让世上最爱我的这个人,活活失去我两次。

最后他为让我心安理得,还要强颜欢笑。

“楚谡。”我叫住他。

“你是一个好摄政王,天下需要你,小皇帝需要你,小丁、赵叔、四条蟒……府上的花花草草,他们都需要你。

“你会长命百岁,平安到老,请你好好珍惜生命,保重自己。”

他道:“一定。”

15

夜间。

婆婆守在窗前,看着伏案忙碌的楚谡,问我:“你正式当上鬼差,就不能让活人看见你了,对吗?”

我点头。

“你我若都走了,今后谁来保护我儿?”

我指着屋顶盘桓的四条巨蟒,“他们是我精挑细选的镇邪之物,专克鬼神,你没发现最近王府方圆五里的鬼魂少了很多吗?”

“靠谱。”她道,“唉,走罢。”

“且等等。”我唤楚谡,“王爷,我有个不情之请。”

“接下来我要你做的事可能会很荒唐,”我指着婆婆的方向,“你能站到这里来,借你手臂一用吗?”

楚谡二话没有,依言照做。

婆婆惊讶地捂住嘴,热泪盈眶,颤抖着手,虚空挽住了楚谡。

一路出长街。

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病?”

楚谡:“唯有这回不觉得。”

“其实我有感觉。”他顿了顿,望着身侧空空如也,略带犹豫道,“……是一位母亲吗?”

“每当我午夜被噩梦惊醒,会发现灯火被人调过,透窗的风很暖和,身旁仿佛有一位母亲在,虽然我看不见她。”

他侧身一拜,“楚谡何德何能,得老人家关怀至厮,这厢谢过您,有幸送您一程,略尽微薄之力,愿您走好。”

婆婆泪流满面,透明双手捧上楚谡的脸。

“就送到这里吧。”我看着婆婆消失在拐角,停下脚步,不知如何开口。

楚谡看着我,”你也要走了,是吗?”

我说:“嗯,回楼兰。”

我说:“路途遥远,这一生……可能不再来上京了。”

“何时启程?”

“现在。”

他道:“好,我看着你走。”

我走向拐角,走得很慢。

“扶黎,”楚谡在我身后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一次,我没有反驳他。

也没有回头。

16

最终,我成了阴间一名无常。

过去了很多很多年。

阳间繁荣昌盛,百姓夜不闭户,鳏寡孤独者生前皆有所养,死后也有人惦记,孤魂野鬼几乎绝迹。

我没什么遗憾。

如果非说有,那就是我想升职加薪。

我生前是名上进的公主,死后是名上进的无常,天天想着怎么能把我的上司判官干下去。

终于,等来了判官卸任的这一天。

我问新任判官是我是我吗?

“想得美,”判官大人道,“需知就任判官这等地府要职,生前得有大功德,造福很多百姓,你亏就亏在死得太早,不够格。

“新的判官已有人选,你就别肖想了,这不,说谁谁到,他来了。”

我怒而回头,想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抢了我梦寐以求的职位。

八百里黄泉,曼珠沙华开遍,忘川奔腾不息。

喧嚣当中,我看见了楚谡。

一别很多年,自上次分离,我刻意避开上京,绝不去那拘魂,因此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安静朝我走来,还是当年那个男版妲己。

我:“判官大人,你给评评理,一个男的美成这样当判官合适吗?他在这里,多影响女鬼们投胎。”

说话间,楚谡到了我面前。

笑容风华绝代,“扶黎,好久不见。”

我道:“还有男鬼。”

我眼角余光瞥见孟婆那个比我还好色的老姐姐已经挥舞着勺子过来了。

楚谡:“扶……”

“扶什么扶,”我拉上他就跑,“你是我的,但是先说好,你当我上司压我一头,我肯定不服。”

他笑道:“走着瞧。”

生当复来归,死当……做夫妻。(原标题:《侧妃拒绝扶正》)

本故事已由作者:摩羯大鱼,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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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靠在出租车的后座上,脸色苍白,疲惫不堪。一年前,她和小李满心欢喜地步入婚姻的殿堂,两个人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谁知这一年,幸福的生活却出现了意外的波折。小雨患上了妊娠相关的并发症,医生告诉她必须尽快手术,以免对生命造成威胁。术后,她需要好好休养,心和身体都需要时间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