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写写我小时候经常玩的三种游戏,写写游戏里的人和事。
小时候,一到冬天我们就玩起了“挤油”。
每天晚上,十字街口的小学门外,孩子越聚越多。大家穿着臃肿的粗布棉袄棉裤,互相追逐打闹。等聚到十几个人,便自发地分成两伙,年龄大点的孩子指挥着,拉开了“挤油”的序幕。
小学南墙比较平整。两伙人身子紧紧贴着墙面,前后两人膀子靠着膀子,人人向前倾斜着身子,撅着屁股,腿脚卯着劲,喊着号子往中间挤。不一会就有被挤出来的,挤了出来的赶紧跑回自己队伍后面接着挤。
若两方力量差距较大,一方挤得对方不断往后退,对方就泄了劲,稀里哗啦地松散了,这一局结束了,胜输分明。有时两方力量不差上下,势均力敌,谁都没有后退的迹象,挤了一会,两方在中间的人都撑不住了,一下子挤了出来,两方队伍随即散了,这是一个平局。
挤油不仅拼力气,还要看队伍的合作、挤的技巧和气势,游戏时孩子们自然地感悟着这些朴素的道理。
这种游戏也有危险性,我们玩的时候,有一次就差点出了人命。
一天晚上,小学门外聚集了很多孩子,大家又开始挤油了。挤着挤着,我就靠近了中心。两方呼喊着向前挤,场面热烈,挤向了高潮。突然中间有人抽身出来,接着有人摔倒了,随后又有人倒了下去,我也跌倒了。也许是大家觉着好玩,双方的人都扑倒上去,就连没参加挤油在一边观看呼喊的也往上扑,人扑人压起了摞,形成了一个“人山”。
还好我在“人山”底下的外沿,底下最中间的是我本家五叔,比我小一岁,在挤油队伍中长得最瘦小。他被压在底下,又哭又叫,我也不停地呼喊。可是我们的哭喊,根本起不了作用,上面的人反倒加大声势着往下压。
眼看就要出人命了,听到一个大人呵斥到:“压死人了,压死人了,赶快起来。”上面的人一听,才感到不对,一个个站起来跑了。
剩下我们最下面的几个孩子,都站了起来,我一看呵斥的人是本家大爷,喊一声:“大爷”。大爷看我们没事,有些郑重地说:“你们几个小孩子,以后可别挤油了。”
从此,我真的就没再玩这一游戏。
几十年过去,我已是一所学校的校长。一天,一个班主任找我说,两个学生打架,有一个学生态度强硬,嘴里还说校长是他哥,问我真有这么个弟弟吗?
我一听就火了,我哪有在这里上学的弟弟。心里感到蹊跷,就让班主任再做了解。班主任回来一说,原来是“五叔”的儿子,论起来还真是弟弟。
我对班主任说,既然是我弟弟,还怪强势,就把他送回家反省几天。
过了两天,“五叔”把学生送到学校,带到我办公室。我看了看我的“学生弟弟”,他耷拉着脑袋,也不言语,这回老实了,再也不会强势了。
待班主任领走了“学生弟弟”,我和五叔拉起了家常。五叔有几亩果园,刚盖了新瓦房,买了拖拉机,小日子过得挺红火。拉着拉着,我问起五叔还记得小时候挤油的事吗?五叔开着玩笑说:“怎么不记得?差点压死,要不是压的那么厉害,也得考个学,当个老师了。”
前两年我回家,碰见了五叔,问起我的“学生弟弟”,他说:“亏来你的严要求,你弟弟现在天津工作。”我又问:“五叔,你现在干什么?”他悠然地说:“玩呗。”
五叔双手插在休闲夹克的挎兜里,他的样子好潇洒。
除了挤油之外,还有一种游戏我们玩的比较多,就是打瓦。
这种游戏一年四季都可以玩,但是夏秋两季孩子们还得薅草、拾柴等,能玩的时间主要在冬春两季。
下午放学后,两个关系好的伙伴相约在某个地方,从周围找块能立起来的不大不小的石头,再找块小些的石头,大石头立在地上,上面放上小石头,在距离大石头几米远的地方画一条线,两人各自再找一块石头,站在线外,弓着腰,手拿着石头,向着大石头上面的小石头瞄准投去,一人击打一次,谁先把小石头打下来,谁就赢了一局。有时也玩点有难度的,人还是站在线外,两腿叉开,背对着大石头弯腰头朝下,手拿着石头,从裤裆下面两腿之间的空当处瞄准大石头击打,这种打法更有乐趣。
这种游戏就是打瓦,说是打瓦,哪有瓦打,当时农村连个瓦片也少见,只好用小石头代替了瓦片。
打瓦也可多人一起玩,有时一个人打起来也津津有味。打瓦没有危险性,地方也好找,想起来就可以玩,大街小巷随时可见打瓦的孩子。简单易行、就地取材、随时随处可玩的打瓦,带给孩子们无限的乐趣。
小时候,和我一起玩打瓦最多的伙伴是小杰。
小杰家在四川,他爸爸去四川当兵,转业在当地工作并安了家。小杰弟兄姐妹五个,他是老三。当时农村生活困难,城里日子也不多好,孩子多的家庭吃住还不如农村。小杰的爸爸工资少,五个孩子,不仅吃住问题,也关照不过来,就把他送到我村他的姑家,他姑是我本家房分很近的大娘。
他姑家儿子和他同岁,仅比他大几个月,两人都比我小一岁。不知为什么,我和小杰处得最好,玩的时间也最多,比和他姑家我的兄弟玩的多多了。
除了玩打瓦,我和小杰在春天一起刨草的时候,还玩起了另外一种游戏,算不算我们的发明,说不准了。
春天来了,我俩背着草筐,拿着小镢头去刨草,在去往刨草的路上,我们玩起扔小镢头的游戏。一人一把小镢头,边走边往前扔,小镢头在往前扔的时候,镢头镢把打几个翻空,谁的小镢头的镢刃立地,谁就赢了。这个游戏很简单,我们也感到其乐无穷。
小杰在他姑家待了三年,我上初中那年,小杰回了四川。临走前的一天,他姑知道我和他天天在一起玩,专门包了水饺,请我和小杰、他表哥一起吃了饺子。
后来我们再也没见过面,我时常想起他,想起他的样子,想起和他一起玩的时光。
前段时间我回老家,小杰姑家的表哥遇上我,他速速回家拿了一罐石碾压制的韭菜花送给我。看到我的这个本家兄弟这么质朴热情,我心里暖暖的。这是老家的味道,也是小时候的味道。随后,我问起小杰,他表哥说小杰回去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现在河北石家庄工作,是工程师了。
我想,大学毕业又是工程师,这么多年了,应该是有名的工程师了。我的这个游戏时的好玩伴,如今事业一定是好有成了。
扔行头,就是扔球,不过当时我们扔的球不是现在各式各样的球,那时连小皮球也很少见。
为什么把球叫行头,小时候我们不知道。前几天我专门研究了一番,了解到可能和“鞠”有关,古代蹴鞠之戏所踢的球就叫行头。
小时候,我们玩的行头都是自己做的。
从家里找块破布或乱棉花,找些小石头放在里面裹成团,再找些旧线在外面一圈圈地缠成球型,然后再用针线缝紧,为了好看,我们还用针线缝出几何型的纹理。
这样,我们的行头就制好了。
后来,我们还发明了一种行头,用国槐树开花结的果豆,都叫它槐连豆,制作行头。槐连豆的外皮很有黏性,把外皮砸烂成泥,就更黏了。把黏了的槐连豆皮泥边摔边团做成球,就是一个行头。如果想玩点花样,可以在槐连豆皮泥中夹根麻绳,玩的时候,手攥麻绳旋转几圈,再扔出去,会扔得更远。
制作行头开发了我们的脑筋,玩着自制的行头我们感到更快乐。
扔行头可两人玩,也可多人玩,一年四季都可以玩。在空旷的田野上,在比较宽阔的大街上,在平坦的打麦场上,人往两边一分,就拉开了局势。一边扔,一边接,看谁能扔得远,谁能接得住。
一起扔行头最多的是我本家二叔,他比我大一岁,也是我家最近的邻居,从小学到中学我俩都是同学。
我们经常在书包里放上行头,冬天放学,找块空闲的地,向两边分开,就扔起来。二叔比我高大有劲,我输得多,赢得少。
上了中学,我俩不在一个班,行动不好一致,学习任务也逐渐多了,一起扔行头就少了,但是,因为在一起扔行头的游戏,我俩的友情一直很好。
高中毕业,二叔当兵去了郑州。我参加工作的第三年,几经周折调到我和二叔的中学母校教书。不知二叔怎么知道了我的调动,有一天,我收到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是二叔寄来的一打书。我一本本地看看,都是我喜爱的,想买的,有的还是买不到的。
我如饥似渴地读着,眼前不时地晃着二叔的影子,不时地想着和二叔扔行头的情景,也不时地想象着二叔军人英俊的形象。
过了两年,二叔复员回乡。几年的军旅经历拓展了他的视野,他抓住改革开放的机遇,先开了饭店,之后又搞起木材运输,后来又办了木材加工厂,他成了我们“小伙伴”中的“大老板”。

今天的二叔有厂子有钱,更有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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