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志怪:宫亭庙神

2022年10月02日14:13:28 故事 1947

文/评书廉颇

《太平广记》志怪:宫亭庙神 - 天天要闻

春和景明,繁花满树。

庐山之下,韦氏大宅,寂寞空庭,晚风吹起满地残红。

两个少女,偷着焚起一炉香,对着新月,嘻嘻哈哈地往空遥拜。

脚步声起,廊下转出个中年儒生:

“又在瞎闹!

鬼神岂能乱祝?

许下空头愿,欠上一世烦。

人力所能及的事儿,勠力同心而成之;力所不逮,尽人事而听天命,也就是了……

神鬼幽冥之力,就是规矩之外的东西,借机使巧,见不得光……

小孩子家家,不知敬而远之,胡闹!”

掐指一算,眉头大皱:

“你俩,这一个月,不许出门!听见没?”

俩孩子低了头,抿着嘴:

“是,四叔……”

男子顺手拎起香炉就走,哪知已经烧得烫手,“当啷”一声,失手掉在地上:

“你俩小丫头……这是烧了多少香啊?”

孩子们咯咯咯地笑。

《太平广记》志怪:宫亭庙神 - 天天要闻

韦四爷,大闲人一个,也不入仕,也不经商,平时莳弄花草、看看闲书。

佛经也看,道藏也读,但从不祭拜神佛,用他的话说:

“既无欲,也无求;敬着可以,拜却不必。”

对于乡间淫祀,更是嗤之以鼻。

孩子们的心思,却只在这满目春色。

一个跟一个商量,一个跟另一个串通,约好了要去踏青:

“四叔老古板,一个月不让出门……”

那春天就没了啊!

胆小的那个嘟囔:

“他还吓唬我,说当心被狼叼了去……”

几个堂兄哈哈哈:

“这闹市里会有狼?也是见了鬼喽!”

兄弟几个商定了,明天帮她俩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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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下过小雨,石板路上一层水珠儿;一枝白杏,从青砖高墙上斜逸而出。

高墙上开了个小门,吱呀一声,探出个小脑袋,左右望望,又缩了回去:

“外边没人,就一个货郎……你们注意里边,四叔别再跟来……”

四五个孩子,有男有女,带两三个小厮,背了包裹,提了食盒,车马也不敢备,雀跃着逃到街上。

起得也忒早,街上真没人。

两排高墙,夹条深巷,巷口靠墙,停了辆驴拉的货郎车。

车夫许是起得早了,也不吆喝,就歪在车辕上,蒙头打盹。

那头小驴,噗噗地打着响鼻儿,大眼睛,长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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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男女,甫出樊篱,心早就飞了。

眉飞色舞,叽叽喳喳。

众人跟驴车错身而过,胆小的那个女孩,落在了最后。

莲弓窄窄,石板湿滑,脚下一踉跄,双手无处安放,摁到驴背上,一声娇呼。

同行的回身相帮。

那头驴猛地咧开嘴,头一摆,叼住了女孩的前襟;再一摆,甩到了驴背上,拉起车就跑。

众人惊愕之余,哑然失笑,嘻嘻哈哈地去追。

驴拉着车,越跑越快,疯了一般,眼看要出巷子,追不上了。

都傻了。

斜刺里跳出了四叔,抡条铁戟,对着驴头就打。

驴吃了一吓,甩脱了女孩,转身要逃。

韦四爷抢上去,一把拽住驴的辔头。

驴左右挣不脱,昂地一声嘶叫,嘴越咧越大,大到匪夷所思。

驴嘴里,猛地挣出一头狼来,落在地上,颈毛猬起,牙爪咆哮,做张做势地扑人。

韦四爷手起一棒,削在狼的前腿上,登时就瘸了。

又叫人用鹅笼罩了,外面圈上了铁蒺藜

再看身后,毛驴就剩了一张皮;货郎早摔在一旁,是个纸扎的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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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府上下,都惊动了。

韦家豪族,报了官,县里差县尉带人来探看。

野狼困在囚笼里,身子比寻常的大出两圈儿,咬着牙,斜眼看人。

县尉问:

“怎么办?只有打死吧?”

韦四爷摆摆手:

“大人,看它那眼睛!”

狼眼眯着,但黑白分明,不似兽眼。

县尉笑:

“怎么,那不是眼?”

四爷说:

“那不是狼。”

韦四爷留县尉小住,说十天后能见分明。

吩咐下人喂狼,不用生肉,只给饭菜,重油重盐:

“一天三顿,按两个人的饭量给,吃不下,钩子拉开嘴,往里塞!”

喂到第五天,狼开始掉毛。

县尉笑:

“韦兄,你是喂了多少盐哪?”

到第十天,狼毛褪尽,嘴吻也短了,獠牙也消了,趾甲也退了。

韦四爷吩咐下人:

“扔给它件衣服……”

又叫人给它绾了头上毛发,粗粗洗了脸,请了县尉来看。

县尉看笼子里,吃了一惊:

“你,你……你不是?”

笼子里已经没有狼了,跪了一个人:

“没……没错,大人,我是黄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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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县尉木木讷讷,震惊不已:

“黄,黄苗?岂不是,是,县里的……”

“狼”说话比他倒利索:

“我本是县里的书吏,伺候过两任太爷……”

十二

“七年前,正值旬假,回乡省亲。

回程途中,遇得酒友,大醉了一场,耽搁了日程。

县爷清明,小过则罚,三巡点卯不到,必是水火伺候。

我一时贪杯,置自己于尴尬险境,懊悔不已。

船过彭泽,泊在湖心岛卸货。

赶光阴的人,等一刻都是心焦,远望岛上有神庙,香烟缭绕,心下暗自乱祝:

“敢使我克期到值,来日必牵猪担酒来拜……”

临时起意,也没当真。

辗转回到县上,两股战战。

不曾想府君不在衙里,说是突发头风,病休了一日,妥过了一顿刑仗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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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我也是心下有感,常常往空遥拜,感激神君周旋之恩。

但是,当差不自在,始终也不得暇去彭泽还愿。

一来二去,日月淹留,光阴一长,心下就懒了。

忽一天,带了公文,船过彭泽,又泊在湖心岛。

甫一下锚,心下一惊,坏了。

问船家,才知岛上供奉着宫亭神君。

想下船去拜,无奈两手空空,自己先没了脸。

当晚回到下处,只觉耳鸣目眩,饭也不吃,合衣倒卧。

片刻,两个皂吏打扮的独角凶神,手持铁链,破门而入,不由分说,锁了就走。

十四

“一阵狂风,云里雾里,来到一处所在。

巍巍然一间大殿,四壁漆黑。

黑窗棂糊黑纸,黑幔帐绣黑花,黑乎乎墨菊围屏,黑漆漆乌木台案。

台案后一位王者,墨色平天冠,一身皂袍皂靴,只一张脸,煞白。

头顶上垂下一条绳子,坠着颗拳头大的明珠,照得四壁惨然。

神君问我:

“咱俩……熟么?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神君恼我言而无信,许下福物,过而不拜,实属奸佞小人,罚我流放三年,做工顶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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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发放完毕,锁我在一座黑林子里,每日里拿生肉黑血喂我。

又有皂吏监着,吃不下,就像这位韦爷所为,用铁钩撑开下颚,往喉咙里填喂。

生肉撞脑,黑血迷心,成日里神思恍惚,渐渐失了本性,忘了来路。

吃血食日久,通体生疮,疮疤落尽,体无完肤,溃疡处生出毛发,渐渐可以蔽体。

嘴吻渐长,牙爪暴长,临溪一览,俨然巨狼也。

十六

“有兽形,即有兽心;有兽心,即有兽行。

神君命我,以三年为期,缉捕三十个失信之人,功成之日,便是复还我人身之时。

结果,三年期满,只捕得二十九个,缺一而不能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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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韦四爷瞅瞅县尉:

“大人,你这位僚属黄先生,本来三年可以功成,就为我这个小破侄女,又徒耗了四年……”

黄苗已经渐复清明:

“韦家小姐,失信最多,也最难捕得……足等了她四年,才等得这个机会……”

韦四爷乐了:

“可不,四年前她才八岁,深藏闺阁,足不出户,自然容不得阁下置喙喽!”

十八

韦四爷问县尉,怎么发落。

县尉也难办,因为不是人间公案:

“迁延七载,家人只道黄苗已死,已经消了户籍,县上的职务自然也早不在了……世间哪还有他?

不过,如果还是狼身,你煮了它烤了它,都无所谓;现在又恢复人身,自然不能随意打杀……”

黄苗磕头:

“您圣明……”

县尉挠头:

“可是,不办了你,韦家小姐这桩事儿,也就不能了断,岂不恐怖?”

韦四爷说,我先问问小丫头吧:

“问问她,小孩子家家的,到底许了什么弥天大愿,值得人家追债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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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又折腾了一天,家人各安其位,府里星星点点燃起红烛。

四爷挑了灯笼,陪着县尉大人,去寻那个胆小的侄女。

小孩子,不知愁,几天前吃了一吓,蔫了两日,如今已浑然无事,依旧吃喝玩乐,正伙同两个姐妹,猜枚赌赛。

那两个洋洋得意,只有她闷闷不乐。

见四叔来了,那两个显摆:

“这些年了,小妹妹可是逢赌必赢、逢猜必中,在姊妹间从没输过一次。

如今,风向转了,我俩终是在她身上尝到了赢的滋味儿咯……”

二十

韦四爷心念一动:

“我说嘛,小孩子家家,能求什么神、许什么愿呢,原来如此……

你且别怕,你是怎么求神的,又许了什么愿呢?”

胆小的姑娘咧咧嘴:

“我,我求神君……逢到玩猜枚,我就求神君,帮我……每猜必中……”

四爷一拍脑袋:

“我说怎么着……这些年了,你求了多少次啊?”

姑娘都快哭了:

“我哪记得啊……不计其数……”

四爷追问:

“那你实说,每次许给人家的是什么福物啊?”

姑娘低着头,扯衣襟儿:

“每次,每次,许出去一杯……一杯桂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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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事已至此,四爷送走了县尉,跟家人说:

“只能是,破财免灾咯……”

跟黄苗商量:

“黄爷,你轻车熟路,还得同我再走一遭。

我这侄女,童言无忌,不知厉害,欠下了神债。

还请你再充任一遭神使,帮我沟通神君。

韦家愿意靡费资财,在神君庙宇前后,遍植桂树百株。

再供奉醴酪百坛、香烛百捆,以消这无妄之灾。

事成之后,黄爷无家可依,可到舍下暂住,另择良图。

黄爷,可乎?”

二十二

黄苗说,可是可:

“神君那边,如不首肯,又当如何?”

韦四爷摸了摸下巴:

“祂不会不肯。

阴神不比人仙。

人仙,绝尘寰,亲自然,服真气,炼金丹,访大道,得延年,自种自收,自食其果,与凡人何干?

阴神,立庙宇,求香火,施神通,聚信众,要血食,盼供奉,阴灵一念,生死兴亡,靠信众维持!

所以,求神问卜的,都是凡人;求仙问道的,才是异人。

神道抓你,也无非恨你赖账;如今我百倍偿祂,对我又何恨之有呢?

如果祂果真耿介,与我为敌,非要剖个黑白、断个是非;韦家人间的烟焰,对上祂幽冥的势力,也未必就输与祂了。

不非得毁庙宇、砸泥胎,那都是粗鄙的勾当;我们诗礼人家,以笔为刀,一纸上天,一纸入地,再一纸流行人间,又有谁经得住?”

二十三

黄苗三观震裂,哑口无言。

正待要走,胆小的女孩从后面追了来:

“四叔,四叔,我对不住你啊……

前几天被你撞见在院里焚香,我们其时还许了个大愿……”

韦四爷怔住,等着她说:

“说,怎么的?”

女孩带了哭腔:

“我们,许下千顷良田,要神君保你早日金榜题名、离家赴任,好让我们耳根清净……这下可完了啊!”

四爷笑了,前仰后合:

“这你们就想多了哈!

祂没那个力,我也没那个命,亏得你们还有那个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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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赵少昂先生书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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