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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飘零的鹅毛大雪,稻草黄泥墙小院前,是漫山遍野的稻田层层叠叠,一条小河从中穿流而过,已经结上厚厚的冰。
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在前头,自己则裹得跟个小企鹅似的,跌跌撞撞跟着追。
2017年的一天,福建省龙岩监狱内,郑江(化名)再次从梦中惊醒。
郑江
最近一段时间,郑江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怪梦。梦里,有家,有父母,有儿时的自己。但所有的一切,又都与他真实的童年,天差地别。
郑江为何身处监狱?奇怪的梦境又意味着什么呢?
反常的死缓犯
明明梦中的场景是那般甜蜜温馨,让人如沐春风,但郑江就是感觉心里不得劲儿,像堵着一块大石头,闷得喘不过气。
2017年11月,随着怪梦越发频繁、逼真,郑江的精神状态一落千丈。他整天都魂不守舍,无论吃饭还是干活都没精打采的。
甚至于,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郑江还三番五次跟狱友爆发争吵,几次险些升级为肢体冲突。
见此情景,一众狱警感到既奇怪又担心。毕竟郑江可是全龙岩监狱出了名的“模范”犯人。
郑江
郑江出生于1985年3月,福建省南安市人。小学毕业后,郑江便直接辍学,终日无所事事、混迹街头。
2005年9月5日的一次混混约架中,郑江与同伙失手将一名吴姓青年打成重伤。对方因伤势过重,最终抢救无效身亡。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规定:犯故意伤害罪,造成致人死亡的后果,依法应当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由于犯案之后,郑江二人并没有选择畏罪潜逃,而是第一时间把吴某送到医院。按照合理猜测,他被判处有期徒刑的概率还是比较大的。
奈何少年时期的郑江,实在太过叛逆,经常为非作歹、违法乱纪。1999年、2002年,他两度犯抢劫罪锒铛入狱,分别被判处两年半和三年半的有期徒刑。
年仅20岁就前科累累“三进宫”,自然得从重处罚。2006年4月,经法院审判,郑江与同伙双双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尽管法律明确规定,死缓犯只要在缓期执行期间,没有故意犯罪,两年期满以后,便会自动改为无期徒刑。
但一想到自己正值风貌正茂的年纪,却要在铁窗中困一辈子。向来肆无忌惮的郑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悔意。
为了最大程度的弥补错误、争取减刑,郑江痛改前非,收敛了所有的坏习惯、坏脾气,老实本分的积极接受改造。
而凭借良好的悔过态度,和拔尖的优异表现,郑江多次得到监狱方面的公开表扬。他非但顺利“逃脱”死刑,刑期都一连减至20年。
对此,郑江是感激涕零。已然改过自新的他,更加积极地投身改造。下定决心待出狱以后,一定要从社会毒瘤,变成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也正是源于11年如一日的正面形象,才使他当前的性情大变,显得格外反常。
为了防止郑江前功尽弃,管教民警陈彬(化名)特意找他单独谈话。
面对陈彬的细心与关心,郑江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释放的通口,瞬间倾泻而出。他毫无保留地讲述起自己的梦境,以及自己不幸的童年。
怪梦揭露身世之谜
都说“家庭是孩子的第一所学校,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可惜对于郑江而言,父母这座“灯塔”在他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从未点亮过。
自打郑江有记忆起,他的身边就只有爷爷一个人。父母常年奔波于各个城市打工,虽一直都在福建省这个范围内,却从来抽不出时间回家看他。哪怕逢年过节,都没有一通电话。
同龄的孩子,会在爸爸的肩膀上“骑大马”,享受母亲无微不至的呵护,受伤有人心疼,做错事有人责骂。而这些,通通都只存在于郑江的幻想当中。
他所拥有的,只有父母无尽的冷漠与无视,仿佛他是一团空气。
与爷爷相依为命那些年,小郑江好歹有人关心、照顾。可9岁那年爷爷去世后,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寄人篱下的凄苦,以及姑姑随时挂在嘴边的辱骂:“这个野孩子真没教养”。
等到13岁,从儿童变成了少年,郑江终是忍无可忍,迫不及待逃离了那个“家”。
然而,面对他擅自辍学的举动,以及与流氓混混为伍的叛逆,父母依旧毫不在意,对他不闻不问。
无人管控约束的放纵,加上自暴自弃的念头,郑江就这么行差踏错,走上了歪路。
郑江一直认为,自己的堕落跟不负责任的父母,脱不了关系。并为此下定决心,不再抱有期待,绝不会再回那个“家”。
但与此同时,他又控制不住地感到委屈,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父母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
然而就在最近,那些奇怪的梦,似乎终于给出了答案。
“我记忆里面一直有下雪,天气很冷,我母亲就抱住我。”
“还有一个片段,不知道是我父亲还是我哥哥,我经常跟在他后面,去我家旁边的一条河里面。”
要知道,户籍资料显示,郑江是土生土长的福建人。福建省地处东南沿海,夏季高温多雨,冬季温和湿润,全年平均气温在17到21摄氏度左右。除了北部的高寒山区,基本与雪无缘。
况且,郑江打小就住在南安市的一栋宿舍楼里,并没有乡村生活的经历,家门口自然不可能出现小河和稻田。
尽管梦的内容很莫名其妙,但那种直击灵魂深处的熟悉与亲近感,每每都令醒来后的郑江,心痛无比。
潜意识告诉他,说不定梦里的景象,来自于自己深藏心底的真实记忆,梦中人才是他的亲生父母。
如此一来,父母从始至终的冷漠、无视态度,姑姑嘲讽的野孩子,乃至于邻居们异样的眼光,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了解郑江的困扰后,陈彬同情之余,又难掩错愕:仅因几个梦,就怀疑自己的身世有问题?这未免有些异想天开吧!
然而,正当陈彬犹豫不决,不知从何开导时,耳边再次响起了郑江的声音:
“最起码,我希望自己活得明白,如果带着太多疑问的话,一辈子也是挺对不起自己的。”
无论结果如何,只想要一个真相!陈彬听懂了话里的意思。郑江真挚又坚决的态度,和恳切的目光,最终让他动摇了。
谈话结束后,陈彬细细一想,觉得郑江的猜测,也不是没有可能。
纵观监狱的其他服刑人员,他们的家属无论再忙、离得再远、再恨铁不成钢,一两年至少还是会抽空来探一次监。唯独郑江的家人,11年间愣是没有露过一次面。
每逢监狱举办亲情会,郑江都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生怕看见别人一家团圆、其乐融融的场面。瞧着连狱警们都倍感同情。
而且,按照郑江的说法,他三度被判刑,父母没有一次出席过庭审。他是死是活,他们从不在意。
陈彬越想越奇怪,出于严谨负责的考虑,他特意利用休息日赶到南安市,打算找郑江父母当面核实情况。可惜那栋老房早已废弃,一时间也无法确定郑江父母的行踪。
无奈之下,陈彬只能向邻居打听消息。
结果不出所料,郑江不是郑家亲生的这件事,在当地可谓人尽皆知。不清楚他是领养的,还是买来的,总之小郑江是突然从天而降,郑家也没办过满月酒、百日宴这些。
民警走访村民
眼看真相大白,郑江心头的迷雾终于烟消云散。积攒多年的、对父母的怨念,也随之消失。
2017年11月28日,在监狱方面的帮助下,郑江的梦境和经历被写成求助文章,上传到官方网络平台,正式开启了郑江寻亲之旅。
28年漫漫寻亲路
“他很小的时候,跟着爸爸去一个人很多很多的地方。爸爸只顾着买东西,没有牵着他的小手。”
“就在这时候,旁边一个人给了他一块糖,他就被抱走了。”
12月2日,家住福建省晋江市的张明英(化名),偶然间看到了这篇《死刑犯狱中求助:要监狱民警帮他找亲爹娘》。
张明英
文章中的字字句句,顺江将张明英的记忆,拉回了贵州黔西老家:黄泥造的土墙房,门口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河,田地和池塘。这说的不就是她的家乡吗!
而郑江的照片,更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把张明英震懵了。这眼睛、耳朵、嘴巴,分明和她那被人贩子拐走的小弟一模一样。
那是在小弟4岁那年,父亲带他去集市买东西,一个不留神,小弟就不见了。
起初家里人都以为,集市上人潮涌动,小弟只是不小心被挤散了,走不了多远。可亲朋好友、街坊邻里,几十号人齐齐出动,把周边找了个遍,始终没有小弟的身影。
很长时间里,全家人的精神都趋于崩溃边缘。
母亲每天大街小巷,挨家挨户的打听,逢人就问:“看没看见我儿子,他到底在山上还是田里?”
父亲更是深陷强烈的自责之中,无法自拔。他无时无刻不在埋怨自己,为何没有好好照看孩子,给了人贩子可趁之机。
因为听说,当地不少被拐儿童,都被卖到了福建省。张明英和大姐特意来到福建打工,并在此成家定居,就是为不放过一丝找到小弟的机会。
虽然苦苦寻找近30年,张明英一家一无所获。但他们从未忘记过小弟,日日期盼能与他团聚。
就在3个月前,父亲因病离世。直到回光返照之际,他心心念念的依然是小弟,泪流不止地反复念叨着:“一定要找回来”。
或许是父亲在天有灵,郑江居然毫无预兆地梦到了遥远的记忆,张明英也在寻亲文章刊登短短4天后,便误打误撞看到了消息。
张明英迫不及待的联系上龙岩监狱,并与郑江进行了DNA亲子鉴定。
12月12日,比对结果出炉,张明英和郑江果真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弟。
血缘亲情如此奇妙
“我当时挺激动的,但是又很害怕。二三十年了,家里面也是非常不容易。但最后结果,人在这里面,很担心家里人会怎么想。”
眼看渴望的亲人近在眼前,郑江心头却生出了浓浓的怯意。
一来是难以置信,害怕一切都是水月镜花,是虚假的美梦。
二来,他害怕亲人会投来反感、厌恶、耻辱的目光。
如果说此前,郑江是出于对死刑的恐惧,和对狱警的感激,才决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那么当下,他则彻底的大悔大悟了。他羞耻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为自己抢劫犯、杀人犯、前科犯的身份深感不耻。他后悔做了这么多错事,竟会以如此不堪的面貌,出现在亲人面前。
为此,郑江甚至一度想要拒绝,监狱方面安排的特别会面。
然而真正的情况,打破了郑江所有忐忑不安的预想。
12月14日当天,张明英和母亲、姐姐提早两个小时,便迫不及待来到了会面室。三人不肯坐着休息,拒绝吃饭喝水,就这么站在房间中央,目不转睛的盯着大门。
郑江走进来的一刹那,她们毫不犹豫张开双臂。郑江见状,快步走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四个人紧紧相拥,哭成一团。
明明没有提前看过照片,明明没有任何沟通对话。但就那么一眼,郑江立马认出了母亲,那个哪怕在梦境中都看不清脸的亲生母亲。
郑江把脸埋在母亲瘦弱的肩头,紧紧抓住她的衣角,止不住的哭泣。这一刻,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母爱,和前所未有的温暖。
事后接受采访时,郑江不由自主的感叹:“血缘这种关系真的,只能说很奇妙。第一眼见过去,你就能感觉到。”
为了能够真正一家团聚,母亲还特意带来了父亲的遗照。郑江跪在遗照前不停磕头,用力抚摸着父亲的脸。
他终于知道了 梦中那个走在前头的高大身影,原来是爸爸,而爸爸就长这样。
自己不是被抛弃、被无视、不值得被爱的可怜虫。这么多年以来,父母和姐姐们承受的痛苦,一点不比自己少,但他们从未停止怀念自己,也从未放弃寻找自己。
这个真相令郑江30年来的委屈和愤懑,通通被感动淹没。
值得一提的是,直到此刻郑江才知道,自己的生日压根不是3月19日,而是12月家乡大雪纷飞的时候。
母亲和姐姐特意提前准备了蛋糕和礼物,打算借机给郑江过生日。而这也是郑江人生当中第一次过生日。
在亲人的陪伴下,在狱警们齐声歌唱的生日快乐中,郑江闭上眼睛,虔诚的许下生日愿望:
“希望我姐姐,我的家人能够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希望母亲的寿命能够再长一点,等到出狱后,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孝顺她。”
而张明英也表示,她们一定会经常来看望小弟,待他刑满释放,就接他回贵州家乡。而且她们姐妹俩都商量好了,将来帮助郑江做点小生意,让他能够自食其力,真正在社会立足。
过去,郑江尝尽了孤独的苦,家人们则受尽了思念的痛,如今终于团聚,这或许就是苦尽甘来吧。
回顾整起事件,倘若没有拐卖和人口买卖,在如此温馨幸福、充满爱意的家庭中长大,郑江或许也将成长为一名正直青年。
但一码归一码。正所谓“出身无法选择,但路可以自己走”。面对人生的困境,是郑江自己选择了自甘堕落,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大家也应当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