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玉米地睡觉

2022年10月04日19:14:05 资讯 1798

我在玉米地睡觉 - 天天要闻

文/王小鱼;欢迎关注中财论坛

三十年前的时候,我经常在野地里睡觉。有时候是看西瓜,有时候是看玉米。

地里的庄稼收获了,要拉回去。有牛车的人家都是富裕的,也有那种人力的架子车。我们把包谷掰下来,一堆一堆的放好,然后再装进蛇皮袋子。每回都是母亲领着我们两兄弟,在玉米地里来回地掰。掰了一半之后,我就开始挖玉米杆,腾出一条小路来。父亲就会用架子车,把装好玉米的袋子装上车,一趟一趟地拉回去。等母亲和弟弟把剩下的玉米掰完,我已经把整片地都挖通了。就像在森林里,开辟出了一条通天大道,两边堆满了玉米,让人看了有一种胜利的大欢喜。

一趟一趟地拉玉米,很费时间,有时候要一直忙到深夜。我便捡一个轻松的活,装好车等他们走了,然后留在地里看玉米。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可看的,家家户户都忙得焦头烂额,谁还有力气折腾?就像举重运动员已经到了极限,要是再给他加上一个玉米棒子,可能就会让他轰然倒塌。我只是想偷懒,躺在玉米堆上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深秋的夜,安静而清冷,夜露已经落下,身上湿漉漉的。因为浑身酸痛,也顾不了这些。头枕着玉米棒子,朝天上望去,满天的星星都向自己涌过来。

不知道是什么星座,也不知道哪一颗星星叫什么。我只认识北斗七星,想象着它是一个勺子。那该是多大的勺子呀!舀一勺子水,应该够我喝一阵子吧。在天上画它的样子,心里想着,我该握在哪里才能把它拿起来?朦胧中有些瞌睡,但我不能睡,我强迫自己把眼睛睁大,把耳朵伸长,在灌满了蛐蛐叫声的耳朵里,聆听我家那辆架子车特有的声响。有时候是父亲的咳嗽声,有时候是母亲的说话声,有时候是别人家的车子,跟着是别人家的咳嗽。我估摸着他们也快来了,在黑暗中向地头望去,有时候悄无声息的,忽然就有两个人影在我的眼前出现。大概是耳朵也累了,听不出声音,眼睛也困了,看不清东西。直到母亲凑过来,拿她的脸在我的脸上蹭一蹭,嘴里说着心疼我的话,听了很是舒服。

这时会突然给我怀里塞一个红薯,可能是三婶给的,还是热的。我闭着眼就往嘴里塞,开始狼吞虎咽。回头看看,后面还有一堆一堆的玉米,白天收获的喜悦瞬间没有了。心里有些渴望,希望有人这会儿能痛痛快快地偷一次,把剩下的玉米立马赶紧偷光。这样,我就能了无牵挂地跟着他们的架子车一起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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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这时,最害怕的就是父亲停下来,宣布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剩下的玉米留给明天再拉。因为晚上回去还要加班剥玉米,要是把我当一个人用,留在地里看玉米,比剥玉米更有价值。在我的极不情愿里,他们会在最后一趟来的时候,用架子车拉来被褥。帮我把玉米堆铺平,铺上一张塑料纸,再铺上褥子,这就是我今天晚上的窝了。“天当铺盖地当床,头枕星星脚踩霜。”这么豪壮的话不知道是谁说的,我恨死他了。在担惊受怕,提心吊胆,战战兢兢,敢怒不敢言之中,我接受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总觉得黑暗里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总觉得任何一个声响都是鬼在嚎叫,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要了我的小命。星星啊,月亮啊,最好不要看见我,让我躲在黑暗里,藏在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

寂静中听父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那架子车的歌唱也让我越来越心慌。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再裹紧,恨不能像魔术一样让自己消失。天怎么这么黑?这一夜该不会有鬼怪来把我撕碎?天什么时候才能亮?这一夜该不会天崩地陷,宇宙就此毁灭?那么世界就永远不会再有,天也就永远不会再亮了。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想撒尿,可越想撒尿就觉得到处都是危险。于是我像做贼一样从这黑暗中逃离,像一只丧家之犬偷偷摸摸地溜回家去。

有时候会在半路上碰上母亲,她不放心把她的儿子一个人留在野地里,万一被狼叼了去,那她就再也不会有这个儿子了。看到她的儿子完好无缺,这下放心了。我一听说她是来接我回家的,高兴劲儿一下子喷了出来。话也多了,脸皮也厚了,于是我们就一起有说有笑地往回走。把包谷留给夜,把夜留给黑暗,把黑暗留给鬼去折腾吧。我现在只想回到灯光下,在四面都是墙的屋子里躺下。那是我应该睡觉的地方,我只想好好睡一觉,往死了睡。

回到家里,父亲始终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一眼。他坐在那里剥玉米,发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有一两声咳嗽,感觉是他已经发怒,就要冲过来揍我。可是等我睡醒了,天也亮了,地里的玉米已经拉回来了,父母都在院子里忙碌着,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躺在炕上,秋日的阳光从窗子外面照进来,屋子里亮亮堂堂。我想起昨天晚上来,像是另一个世界。努力的还想再想起点什么,星星,勺子,蛐蛐的叫声,清凉的夜风,无尽的黑暗,和鬼。好像并没有什么意外,害怕没有了,危险也不见了,世界就是这样光明正大,哪里有什么鬼呀?我听见父亲在嘟囔,埋怨母亲惯着我,随后,我就听见母亲喊我。这回我一定要等她多喊几遍才答应,这样我才能让他们觉得我是因为累了才睡的懒觉,即使睡懒觉那也是我的功劳。等她喊够了,然后一骨碌爬起来,跑进厨房去吃他们给我留的饭。那样我才能心安理得,那样我才能大嚼大咽,一点也不愧疚。

总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每次我偷着跑回家,都是父亲自己又到地里去。他不放心,每一个包谷棒子都是他的血汗,在他的眼里,比他的命还珍贵。他怎么能够安心,怎么能够像我一样钻进被窝里呼呼大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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