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排长”和他的战友们

2022年07月02日06:56:09 军事 1732

作者 颜国林


“一小时排长”指的是黄汉标烈士,他的战友们指的是陈诗文指导员及其战士们。

1979年2月21日,对越作战已进入第5天。其时,42军125师375团已经攻克越南的复和县城,但全团各营、连还在各自阵地上,与不甘心失城失地的越军,展开争夺战。我们二连阵地上,越军的袭击密度更甚于往常。正是这一天,鉴于我连有几名干部牺牲,九班长黄汉标被任命为三排长,接着连队在指导员陈诗文的组织下,召开临时支委会,他们在一处土坎边研究敌情,突然,越军的炮弹呼啸而来,落在两名排长中间炸响,顿时,一排长黎焯锋、三排长黄汉标壮烈牺牲。而黄汉标,担任排长还不到一小时。

事情就发生在陈指导员身边,触目惊心的场面让他记忆了几十年。他记得当时汉标排长只是炸断了腿,他扑过去把他抱起时,开始还有生命气息。他为他包扎并想尽快送医,奈何当时战况较乱,我部的车辆及辎重,在越军炮火袭击下全堵在了路边,交通受阻无法成行。就这样,汉标排长牺牲在陈指导员的眼皮底下了。

这个记忆对指导员来说深刻而久远。

一小时排长牺牲了,但关于他的故事还永没有结束。因为早在战前的一段时间里,还是九班长的黄汉标新婚。当时,他与来队结婚的妻子刚过完蜜月,中越战争就爆发了。使命当前,妻子离队返乡,丈夫上了战场。本来,针对黄汉标在作战中牺牲,我连陈指导员就已经痛惜不已,而烈士战前的那段婚事,又让他多了一个心结。他想:汉标烈士的妻子后来怎样了?已婚的夫妻俩会不会怀上孩子?如果有,这可是烈士生前留下的血脉呀!想到这些,陈指导员更加担心的是:丈夫既已牺牲,正值年轻的妻子难免要改嫁,而怀着孩子去改嫁的事,在民间毕竟不多。那么,这个可能存在的孩子,还能保住吗?如果保住了,没了父亲的孩子又是怎样生活的呢?正是这种担心,忧虑,让陈老指导员寝食不安,他总想着要一探究竟。为此,他于战后不久,便开始四处打探烈士黄汉标的妻子的下落,希望能有一个良好的结果。然而,时过境迁,人海茫茫茫,谈何容易!这些年里,早在作战中就已升任本营副教导员的陈诗文,又在战后的全国百万大裁军中,退役到深圳工作,身份几经变化;而烈士黄汉标的祖籍,却在广东的普宁市某乡,两地也相距较远。但尽管这样,他对寻找烈士遗孤的事,始终没有放弃。他一次打探无果接着再找,再次寻找无果还是不甘心。渐渐地,20年过去了,曾经的陈指导员已经年逾七旬,双腿行动也不如以前利索了,眼看着找人的事越来越渺茫,这让他更加着急了。

“时间不等人,必须抓紧找,一定要在有生之年了却心愿!”这一次,他改变策略,除了自己身体力行外,还发动曾在二连服役的黄汉标烈士的同乡战友一起,共同努力。二连的陈俊民、巫春光、陈汉钦和吴长伟等战友积极响应,他们深入烈士老家,村、镇、市,逐个地去查,去问。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次,终于有线索了。

“黄汉标烈士果然有个女儿,名叫黄燕琼,现已成家,并在幼儿园当老师。”消息传来,陈老指导员高兴万分,他当即手一挥,招呼这几名战友:“走,看看她去!”

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广东普宁市机关幼儿园。一位年轻的女孩正在和小朋友们上课。心潮澎湃的指导员上前问她:“你叫黄燕琼?”女孩点点头。再问:“你爸爸是黄汉标烈士?”女孩惊讶地“嗯”了一声。“你带我们去看看你妈妈好吗?”……

就这样,20年的心结,20年的愿望,在这一刻得到释放了。陈老指导员欣然定了一桌酒席,宴请了烈士的女儿和她的妈妈。不仅如此,他还和同来的这几名战友一起,捐给烈士的妻子及女儿一笔钱,以聊表烈士生前战友的心意。他们欢聚一堂时,烈士的女儿黄燕琼,再一次问起了自己的妈妈和爸爸的往事,她妈妈告诉她:当年,她得知她爸爸在对越作战中壮烈牺牲的消息后,悲痛欲绝。为了保住腹中的她,为牺牲的丈夫留下血脉,她面对日后的求婚者提出一个先决条件,即:既要同意她生下烈士的孩子,同意孩子跟她爸爸姓黄,还要承担抚养烈士的孩子的义务才行。幸运的是求婚者深明大义,这才有了黄燕琼的顺利诞生和健康成长……

呵,当年的战争与爱情,当年的国家与个人,一切是那样的撼天动地!一切如老天爷庇护下的遂人心愿!烈士有后了,而且出落得如花似玉!又是10余年过去了,黄汉标烈士又有了外孙。


看到这种后续,陈老指导员高兴了:这是我们二连战友的后代!二连战友们也乐了:他传承了我们攻坚英雄连的基因!2019年5月,为纪念对越作战胜利40周年,375团二连幸存官兵再次聚集龙州烈士陵园,陈老指导员不顾年事已高,欣然参加。他和他的战友们,面对全连牺牲的27名烈士,逐个点香、烧纸,列队,敬礼。黄汉标,这名任排长不到一小时,便牺牲在当年的2月21号的烈士,如果在天有灵,想必能感受到战友们深如大海般的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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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一)作战时的375团二连指导员陈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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