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化人生:大数据如何成为罪证

在伦敦月楼(Lunar House)慈善组织正在进行灯光投影抗议活动(投影图案意为“监视移民,一刻不停”)

10年来,在英国内政部所谓“严峻环境政策”(Hostile Environment policy)下,保释后非法移民的基本人权——特别是隐私权——总是遭到无情剥夺。

英国的移民政策名副其实,在执行上极为严苛,不通人情。非法移民要么已经被遣返,要么在被遣返的路上。内政部在移民管理上恣意妄为:收缴手机,调查儿童出生国籍,共享警方犯罪受害人数据。但是10年来,反抗之声从未停歇。

就在这周,第一趟前往卢旺达的非法移民遣返航班计划起飞。这不仅标志着英国过去十年对移民的残忍歧视,还预示着未来数十年变本加厉的压迫。

为了执行苛政,英国内政部无所不用其极,对保释后的非法移民进行监控和人身自由限制。在英国政府眼中,不管是第几代移民,都天生低本国人一等。

在交纳保释金后,非法移民将会被强制戴上GPS脚环。脚环中的定位系统将24小时记录佩戴者的行踪,作为政府的惩罚性监控手段。

位置数据将揭露一个人最为隐私的生活。不管是去流产诊所、同性恋酒吧、无政府主义书店,还是去犹太教堂、基督教教堂、清真寺,都逃不过GPS监控。此前,管理移民使用的是“射频标签”定位,该标记只会记录佩戴者和基站的距离。那么,英国内政部真的需要如今这么多的位置数据来确保移民遵守保释条例吗?当然不需要。这只是一种变本加厉的惩罚手段。

据内政部称,使用GPS定位监控是为了防止非法移民违反保释条例和潜逃。但是,如果他们看看事实就会发现,这种情况几乎不存在——2020年,只有1%的非法移民在被释放后选择潜逃。据移民拘留保释会(Bail for Immigration Detainees,BID)调查,在2020年2月到2021年3月被保释的约7000名非法移民中,只有43人选择潜逃,占不到0.56%。

来到英国的移民并不需要一个强制理由来“帮助”他们遵守保释条例,99%的人都是自觉的。内政部在这方面的政策完全是不必要的霸权。

更重要的是,英国内政部是自己授予自己使用GPS监控非法移民隐私的权力。
这种行为完全没有法律基础,只是基于一些所谓“内部条例”。结果是悲剧性的:如果一个移民戴上了脚环,那么ta的所有行动都可以被用来当作反对ta在英国生活的理由。

让我们看看自己去年去了哪里——你还能想起来去这些地方做了什么吗?就像黎塞留说过的:“就算是最诚实的人,我也能在他写的六行字内找到罪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英国内政部的行为无疑是对权力的滥用,赤裸裸地违反了人权法——他们不仅仅剥夺了移民的隐私权,还剥夺了他们社交、行动和言论的自由。当人们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在未来都可能被当作“不适合”居住这个国家的依据,他们还能作为自己而生活吗?

GPS定位监控还极大影响人的心理健康、家庭关系和生活方式。移民们说,戴着脚环,他们不得不改变着装和日常活动的地点,不敢去自己信仰的教堂,就连对待孩子也会不一样。他们感到不断有人投来评价甚至侮辱的目光。面对这些在本国的灾难中逃出生天的幸存者,英国政府非但没有提供相应的医疗和社会救助,反而给他们戴上脚环。一位佩戴者说:“我感到更加孤独,我甚至想一个人躲起来。带着这个标记,焦虑就涌上心头。我不想走进人群,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戴着脚环的。”

还有证据表明,由于脚环电池的缺陷,每隔几个小时佩戴者就必须充电。移民们必须一天好几遍地到墙边充电,否则,脚环就会发出震动和红色闪光。更糟糕的是,GPS标记电量耗尽会被记作违反保释条例,造成民事甚至刑事处罚,影响移民记录——
这一切都仅仅是因为标记自身的技术缺陷。

我们最担心的是,再过十年,到2032年时,我们会不会发现这种“严峻环境政策”已经执行了整整20年?到那时,更“先进”的技术被用来监控人们——国境线上的面部识别,智能手表里的定位系统,签证申请时的动态风险评估——
我们的过去,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创伤,我们的一切可以言说和不可言说,都变成冷冰冰的数字,只讲述英国政府想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