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防炮弹,更要防忽悠

对于在战火中苦苦挣扎的巴勒斯坦老百姓来说,生活的确不容易,每天既要防范炮弹袭击,更要提防被自己人忽悠。一旦上当,代价可能更大更沉重。然而,各种忽悠还是像地中海的潮水一样,一波接一波地汹涌而来。

最近的第一波忽悠,来自同胞哈马斯

极端恐怖组织哈马斯实施的大规模袭击和无情杀戮,彻底惹火了以色列人,一场决战势在必行。

冲突爆发6天后(10月13日),以色列人集结了36万重兵,将哈马斯盘踞的加沙地区围成一个铁桶。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平民,以军要求加沙南部的巴勒斯坦老百姓在24小时内全部撤离。显然,这一举动相当于一次大清场,让无关人员都躲得远远的,给双方决斗留出足够的空间。

不过,加沙南部的老百姓足有100多万人,怎么可能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安全转移呢?

在国际社会谴责和劝说下,以色列军方不得不推迟了地面行动,但是他们仍然以“未来几天,将有大量军事行动”为由,敦促平民迅速撤离封锁地区,以便他们打击哈马斯武装分子。

就在这时,惹事的哈马斯出场了。首先,他们代表加沙居民拒绝了以方的提议:“我们巴勒斯坦人民拒绝占领者(以色列)领导人的威胁和让他们离开家园的呼吁。”

其次,哈马斯向全体加沙居民大声喊话:“我们坚守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家园和我们的城市,不要被迫迁徙。”他们充满激情地鼓励所有勇敢的巴勒斯坦人“继续坚守家园,坚定地面对占领军发动的这场令人作呕的心理战”。

然而,见多识广的加沙居民知道,眼下他们面临的,绝非一场所谓的“心理战”。他们心里非常清楚,手无寸铁的平民一旦留下来,将意味着什么。因为,在过去几十年里,同样的把戏不知已经重复了多少次了。

明知打不过以色列人,反而会招致他们的加倍报复,但是激进的巴勒斯坦武装组织还是一次次地以卵击石,以暴易暴。更为可恶的是,每次惹事之后,这些武装分子就分散隐藏在加沙地带的居民区深处,埋伏在平民百姓中间,这就相当于他们拥有了无处不在的“人肉盾牌”,对方在报复时肯定会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但是,有仇必报,除恶务尽的以色列人怎么会甘心咽下这口恶气,结果必然是大动干戈,玉石俱焚,无数老百姓就在双方的炮火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所以,历经磨难的巴勒斯坦人都明白,只要冲突一起,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无论哈马斯说得多么动听、多么雄辩,都阻挡不了老百姓匆匆逃难的脚步。

就在难民拖家带口、肩扛马驮地逃离战火的时候,第二波忽悠又不期而至了。这一波是来自他们的阿拉伯兄弟。

众所周知,加沙地区面积极其狭小,人口密度又极大,百万难民从北部流落到南部,同样无处落脚。要想找一个稳妥的容身之地,他们就必须跨越国境,逃到邻国埃及西奈半岛。那里是沙漠地区,人烟稀少,而埃及人又同属阿拉伯兄弟,血脉相连,完全可以给他们一个临时庇护所。

令人倍感意外的是,一直对巴勒斯坦人民声援助阵的埃及人,却并不愿意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哈以冲突爆发后,他们第一时间关闭了加沙地区通往西奈半岛的拉法口岸。后来虽然在国际社会的协调下,埃及重开了拉法口岸,但依然严格限制过境人数。大批难民滞留在边境地区,焦虑地等待某个渺茫的逃生机会。

那么,埃及人顾虑什么呢?

对此,埃及总统阿卜杜勒-法塔赫·塞西10月18日表示,他不会允许任何来自加沙的难民大规模涌入。因为他担心,极端恐怖分子也会混杂在难民中,同时迁移到西奈半岛。

塞西告诫说:“如果加沙人大规模出逃到西奈半岛,那和平就有崩溃的危险”,因为这将有可能把该地区变成“针对以色列恐怖主义行动的新基地”。

那么,百万难民应该如何安置呢?

塞西给出了一个高招,他建议将以色列的内盖夫沙漠作为加沙人的临时避难所。他说:“巴勒斯坦人可能会被转移到那里,直到以色列结束军事行动,也就是他们所说的从加沙彻底清除(哈马斯)武装组织。”

塞西认为,如果这样安排,将来哈马斯消灭之后,巴勒斯坦人就可以重回加沙,而不会让这片土地落入以色列人之手。

为了证明自己的论点,塞西还援引了历史教训:“如果巴勒斯坦人从加沙流离失所迁往埃及,那就与历史上巴勒斯坦人从约旦河西岸流离失所迁往约旦一样”,很难回到故土,“原因是,尽管存在着这片土地,但人民已经不在了。因此,我对此事的危险性发出警告。”

塞西这段话,让人自然联想到历史上巴勒斯坦人遭遇的那场“大忽悠”。

那是1948年5月,当以色列宣布独立之后,周边阿拉伯国家组织起联合军团,企图把这个新生犹太国家扼杀在摇篮里。但是,当时在以色列的土地上,还生活着70万阿拉伯人。面对即将到来的战火,他们将何去何从?

据说,这些阿拉伯兄弟曾信誓旦旦地告诉巴勒斯坦人:“你们只需要暂时离开躲避一下,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等我们胜利了,这里的所有土地和财产就都归你们了。”

当时担任叙利亚总理的哈立德·阿泽姆在他晚年的回忆录中,承认了当年曾经说服巴勒斯坦人离开家园的事实:“从1948年开始,我们就要求难民回归他们的家乡。我们自己当年就是鼓励他们离开的人。”

结果的确很残酷,阿拉伯联军未能赢得战争的胜利,而巴勒斯坦难民也无法重返家园了。因为原本属于他们的地方,一部分被以色列占领了,还有一部分被他们的阿拉伯兄弟瓜分了。于是这些巴勒斯坦人就成了难民,而且一当就是半个多世纪。

有文化真好,可以“以史为镜,知古鉴今”啊!

塞西一席话,等于把球踢给了回去,让加沙难民和以色列人共同面对。

但问题是,内盖夫沙漠地处以色列南部,全年大部分时间无雨,河床干旱,域内十分荒凉,没水、没电、没有任何基础设施。对于难民们来说,与其到沙漠里尝试“野外生存”,还不如待在炮火连天的加沙呢!

对于以色列来说,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维持100万难民的正常生活,无异于痴人说梦。国际上已经批评以色列把加沙地区变成一座“露天监狱”,如果再把难民迁到内盖夫沙漠深处,以色列人可能就会被唾沫淹死了。

说来说去,战端一开,最难过的还是老百姓,既要防范头顶上的炮弹,还要防范自己人的忽悠。

难民,真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