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大坝泄洪
曾记否?1991 年的《群言》杂志,曾发表过一篇非人防军事专家但却是著名人士的文章,题目是《海湾战争的启示》。作者忧心忡忡地提出了一个事关三峡工程成败的大问题,即:三峡大坝,一旦遭受核攻击时怎么办?
似乎,对这样重大的人防工程,我国为数众多的专家以前压根儿就没动过脑筋。以致该文发表后,造成“轰动效应”,许多不明真相的同胞从“启示”里得到“启示”:倘若大坝被毁,数百亿立方米江水突然泄空,岂不造成人为的洪水灾害?到那时,整个长江中下游都将沦为泽国……
事也凑巧,同年夏季.当“首都新闻单位负责人三峡考察团”来到葛洲坝时,我有幸结识了一位随团释疑的长者----总参工程兵部教授级人防专家殷之书。殷先生听我谈及《 群言》 杂志的那篇文章,淡淡一笑:
“一家之言嘛。那个杂志不是叫‘群言’么,《海湾战争的启示》不过是‘群言’里的‘一言’嘛!”
他讲话文皱皱的,好有韵味。经不住一再纠缠,殷先生终于答应透露一些关于三峡工程人防工作情况,允许我选择适当时机写点文章,以正视听。现在,是这种时候了一一
数十年,三峡工程防空试验及其研究鲜为人知
鄂南陆水:三峡试验坝
“早在1959 年,周恩来就曾指定副总参谋长、国防科委主任张爱萍将军负责组织三峡工程防空的试验研究工作”。殷之书介绍说:“当时,成立了以张爱萍、钱正英、林一山等领导的三峡工程防空研究试验组,借调军事工程学院、军委工程兵、海军、长办、中科院力学研究所、哈军工等单位科技人员,先后计60多人,在工程兵科学试验场工作。”
殷先生回忆当年情景说:“那个时候,张爱萍将军又组织过一些军事、情报和空军的专家,论证三峡工程防空的战略、战术等问题”。
殷先生清楚地记得:当时分成4 个研究组,在试验场做了一个较大的水库、大坝模型,进行了水中爆破、空中爆炸各种不同距离的模拟试验;还在另一场地进行过各种直接命中的试验。通过试验及其分析研究,提出了战时降低库水位、采取下游分洪措施、构筑防空潜坝、保留加强坝前施工围堰等工程防护措施。针对某一当量直接命中的破坏情况,提出了抗直接命中的大体积混凝土坝方案和大体积堆石坝方案,一在研究告一段落时,张爱萍将军将我们的研究报告送呈周总理.1964 年后,工程兵、长办、水科院和电科院参加了新疆的核武器效应试验,先后十余次。工程兵着重于冲击波与结构抗爆试验,水科院进行了7 次4 座坝的试验,包括蓄水、空库、空爆、地爆的各种效应试验,电科院则侧重于输电、电气设备的效应试验。
陆水水库
1978 年,长办在湖北陆水开始进行大型溃坝正态模型试验,完成后自1983 年起,进行三斗坪大型溃坝变态模型试验,其模型水平比尺l/500,垂直比尺l/125 ,从奉节到沙市以下6公里处约365公里河段,模型长730多米。
1978 年召开人防论证专家小组会议,专家们看到三斗坪大比尺溃坝变态模型试验研究报告,又到陆水现场观看了溃坝试验,一致认为:模型设计正确,精度较高、所得数据亦比较可靠,因为该试验和研究报告与水科院早在玲58 年所做的小比尺大范围溃坝水工模型试验成果,十分接近。
如何防导弹:张爱萍将军如是说
我曾问过殷之书先生有关三峡工程防空问题战略战术方面的论证情况,他说详细论证过,张爱萍将军曾经对试验组成员讲过结论性内容。
张爱萍说:毛主席指示“积极准备,充分可靠”,要认真研究三峡工程的防空问题。三峡工程规模巨大,又寸国民经济的发展和促进社会主义建设具有重大意义,因而战时势必成为敌人实施战略袭击的重要目标之一,必须考虑防空问题。由于混凝土坝体积巨大,具有一定的抵抗重型炸弹破坏的能力,主要应考虑原子弹、氢弹的破坏。三峡工程防空的基本方针应是两条腿走路,即积极防空和消极防空并举,既要争取做到未到目标上空消灭敌人的准备,又要根据国家经济能力和技术上的可能,尽一切努力从工程技术方面采取各种有效和现实可行的防护措施,即使一旦遭受破坏也可减少国家经济和人民财产损失。的氢弹头防空的主要目的是防御敌人中程和洲际导弹所携带,并以防御敌人的某一当量氢弹直接命中为主要对,还准备在将来防御更大当量的氢弹。
三峡泄洪
殷之书曾请示积极防空准备,张爱萍将军说:“防飞机投弹的问题,我们有空中防线,力量相当强,三峡地处腹地,敌人轰炸机一来,几道防线一打,漏网钻进来的极少,对大坝没有什么大问题。如何防导弹进来,当然是有计划进行研究的,这不是一个三峡工程的需要,而是一个全局性的问题。今后有了这种装备,自然会把防护三峡工程考虑进去的‥‥‥”
这之后,殷之书等一批军事专家,积极从事过来些当量的大坝模型直接命中爆炸试验的模拟工作,同时又开始论证研究多种工程防护措施,以满足战术技术要求。
针对一部分人对“预警放水”时间之忧,殷先生胸有成竹地说:“三峡工程战前放水,7天足够”。
他强调指出:“过去说战争有突然性,现在却不一定。尤其是打核战争,要首先使用核武器,谁都要考虑考虑我们的核报复。他要考虑由此而来的核战争,要打,必须要做很多大的准备,例如要在全国做动员工作,要在各大城市大量疏散人口,等等,都是瞒不了人的。两国打仗不是无缘无故就打了,核弹也不是想打就可以打出去的。所以战争征候是可以发现的。真要打仗,一个月前二个月前,我们军事统帅部门会知道,那么,预警放水时间也就有了。模拟试验反复证明:三峡工程战前放水只要7 天,没有问题”。
假如溃坝,三峡下游情况将会如何?
带着这个问题求教殷先生,他显得格外耐心.他知道,我这个外行听懂了,像我这样的许许多多的外行都能安心,他说:“我们做大坝一溃到底的试验,是消极防御,考虑的是最不利的极端情况。即使这样,荆北平原及以下广大地区,都不会遭受水灾。我观察大型遗坝变态模型试验后,有两个想法:一是当初选择坝址没选在南津关,而是在三斗坪,这对战时次坝真是太有利了。如果选在南津关,遗坝后真不得了.二是侥天之幸,从莲沱到南津关有20 公里峡谷,还转了3 个90度的弯,把溃坝的最大洪峰流量大大地削减了,从一百几十万削减到二、三十万秒立米,对限制下游溃坝洪水灾害起了关键作用。”
殷先生介绍说:“在正常运行情况下,汛期库水位为145 米,入库流量为56700 秒立米(10 年一遇)时,大坝全溃洪水下泄,通过荆江分洪,沙市最高洪水位是44.96 米(堤顶47 米,保证水位45 米),可保无恙;倘若入库流量达到60000秒立米,溃坝分洪后,沙市水位将达45. 63 米,但仍低于堤顶1.37 米”。
殷先生指出:无论任何情况,沙市水位超过保证水位45米,就要冒险了。为了稳妥,三峡库区水位汛期应适当降低,必要情况下,短时降到135 米,甚至更低;非汛期库水位150 米。入库按10000秒立米计算,溃坝后分洪,沙市水位为45.75 米,虽不会漫堤,但有风险;如果将库水位放在145 米运行,溃坝分洪沙市水位只43.92 米,比保证水位还低1.08 米,便可保安全了。
战前降低库水位,另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能够减少淹没地区的损失。殷先生强调说,溃坝洪水总是有限的,相对暴雨形成的洪灾而言,也是小的,水灾地区的洪水持续时间,只二三天,淹及范围不会持久扩大。如果是大坝半溃或局部溃决,其淹及损失还要小些。
海湾战争给我们的其它“启示”
海湾开战后,伊拉克向以色列发射了“飞毛腿”,而美国却替以色列送去了“爱国者”,拦截得相当成功。我国拥有力量不弱的核武器,举世皆知。人家要用核弹攻击中国,中国岂会坐以待毙?
海湾战争同样给我们许多其它启示:
人家有“飞毛腿”,我们就没“爱国者” 么?十几亿人民都是“爱国者”!
人家有超过三峡大坝高度的巨型水利枢纽,人家就不担心核攻击造成溃坝损失?美国、苏俄、加拿大等国均有大水坝,少则运行10余年,长的已运行几十年了。要说担心,人家同样担心。可人家不因为担心而却步不前、不敢建坝;我们兴建三峡大坝,同样担心遭受核攻击,同样不能因为担心就不敢兴建!
中国的雄鸡型版图内,难道只有一个三峡工程才是资敌攻击的目标么?真是这样,问题反而变得简单化了。积极防空与消极防空并举,是两全之策。从消极防御考虑,以大坝被直接命中造成一溃到底的最坏方式着眼,探讨对策,做好防护措施,战前预警放水,降低库水位运行,是众多军事专门家论证所产生的共识。
还是不要杞人忧天。咱们每天该干什么,就安安心心地干好了,天是塌不下来的。
还是不要对三峡工程求全责备。“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何况工程呢?任何事物都存在优与劣、好与坏,只要三峡工程利大于弊,功在当代且造福子孙,就团结一致共同奋斗吧!没有什么好优柔寡断的,“万里长江滚滚流,流的都是煤和油”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建三峡,十几亿人下定决心作勒紧裤带的努力,哪个“敌人”敢惹咱们?
—— 谁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