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射雕英雄转>>第21回中,黄蓉,洪七公和欧阳克三人因船只失事流落荒岛,金镛在此处写道:
“黄蓉眼见天色渐黑,找到了个岩洞,将师父扶进洞去,欧阳克过来相助,帮着除秽铺草,抱着洪七公轻轻卧下,又用干草铺好了两人的睡卧之处。黄蓉冷眼旁观,只是不理,见他整理就绪,伸了个懒腰,贼忒嘻嘻的要待睡倒,霍地拔出钢刺,喝道:
"滚出去!"
欧阳克笑道:
"我睡在这里又不碍你事,干么这样凶?"
黄蓉秀眉竖起,叫道:
"你滚不滚?"
欧阳克笑道:
"我安安静静的睡着就是,你放心。滚出去却是不必了。"
黄蓉拿起一根燃着的树枝,点燃了他铺着的干草,火头冒起,烧成一片灰烬。欧阳克苦笑几声,只得出洞,他怕岛上有毒虫猛兽,跃上一株高树安身。
这一晚他上树下树也不知有几十次,但见岩洞口烧着一堆柴火,隐约见到黄蓉睡得甚是安稳,数十次想闯进洞去,总是下不了这个决心。他不住咒骂自己胆小无用,自忖一生之中,偷香窃玉之事不知做了多少,何以对这小小女子却如此忌惮。他虽伤臂折骨,然单凭一手之力,对付她尚自裕如,洪七公命在垂危,更可不加理会,但每次走到火堆之前,总是悚然回头。”
(一)————
看到这里,我们就会提出一个很有趣的问题:欧阳克为什么没有冲进洞中XX黄蓉呢?
首先我们要分析欧阳克是否有冲进洞中XX黄蓉的可能。
一.从主观上说欧阳克是有犯罪冲动的。
1.在之前欧阳克便是贪恋黄蓉美色的,也曾在欧阳峰的陪同下向黄药师提亲。漂流到荒岛后,书中提到:
“他喜的是:天缘巧合,竟得与这位天仙化身的美女同到了此处,老叫化眼见重伤难愈,自己心愿岂有不偿之理?心想:"得与佳人同住于斯,荒岛即是天堂乐土,纵然旦夕之间就要丧命,也是心所甘愿的了。"想到得意之处,不禁手为之舞,足为之蹈,突然右臂一阵剧痛,这才想起臂骨已断。”
在这时他发现因为能与黄蓉在一起而高兴的手舞足蹈,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右臂的伤可见他确实想对其不轨。
2.从当晚行为上说:他数十次想闯进洞去,只是下不了决心罢了。
3.从以往来看,他本人当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奸淫掳掠,吃喝嫖赌,无恶不做,就连他自己也都承认:“自忖一生之中,偷香窃玉之事不知做了多少。”而且之前就曾有过对黄蓉**未遂的纪录,上次只不过是因郭靖出现而没得逞。
4.从黄蓉的角度这样描写的:“这一晚黄蓉却也不敢睡熟,既怕欧阳克来犯,又耽心洪七公的伤势有变。”一句“怕欧阳克来犯”便说明欧阳克按常理来说是会冲进来的。
二.从客观上来说欧阳克是完全有能力冲进去施暴的。
1.位置上说他距黄蓉的距离相当近,而且洞口唯一的防御便是一堆烧着的柴火。
2.从他个人能力来说,他虽手臂受伤,但从前面交待的“路上用石子打死了两头野兔”“跃上一株高树安身”可见他功力尚存。
3.黄蓉的武器除一把钢刺外便在无其他。
从主客观两方面看,欧阳克没有冲进洞中反而是件很不合常理的举动了。在他自己看来是因为“对这小小女子却如此忌惮”造成的,可事实真是如此吗?如果过不是的话,那真正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二)——————
人们都认为欧阳克是怕黄蓉的,就连他自己也是这样承认的,可问题是,他怕黄蓉什么?整个的疑点恰恰在于此。
一.
从外部环境来说,这是一个荒岛,东南西北尽是茫茫大海,而且岛上树木茂密,遍地都是野树荆棘,绝无人迹。也就是说,在这里发生什么事是不会有人知道的,而且也不会有人像上次一样来救苦救难的。
二.
从家世上来说,虽然黄蓉的父亲是东邪黄药师,但欧阳克的叔父是西毒欧阳峰,武功与黄药师不相上下,因此欧阳克也该不会怕黄老邪。而且以他以往的手段,来个杀人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三.
从武功上说,欧阳克的功夫本就比黄蓉高,在海上黄蓉本想将他打下水中但没有成功,此时他伤臂折骨但之后还曾用石子打死两头野兔,这说明他虽然受伤但功力尚存,对付黄蓉还是没问题的。
而此时的黄蓉却是心力憔悴,因为之前她曾下水找寻郭靖致使体力消耗过大,以她此时的状况要想抵挡欧阳克的侵犯是很难的。
四.
要说欧阳克真正该害怕的人应该是洪七公,可要命的正是这一点,此时的北丐身负重伤陷入了昏迷:
“洪七公既中蛇毒,又受掌伤,一直神智迷糊,斗然间闻到肉香,登时精神大振,兔肉放到嘴边,当即张口大嚼,吃了一只兔腿,示意还要,黄蓉大喜,又撕了一只腿喂他,洪七公吃到一半,渐感不支,嘴里咬着一块肉沉沉睡去。”
黄蓉唯一的救星也成了这样,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而且欧阳克也深知此点,若以此为要挟的话不怕她不就范。
但这就奇怪了,从以上四点看来,他是断不该怕黄蓉的,可为什么“每次走到火堆之前,总是悚然回头”呢?
悚然:害怕的样子。
这是字典上所给出的意思。
之前在打兔子时还有这样一段情景:
“黄蓉高声对欧阳克道:"你去瞧瞧这是甚么所在,邻近可有人家客店。"欧阳克笑道:"这是个海岛,客店是准定没有的。有人没有,那得瞧咱们运气。"黄蓉微微一惊,道:"你瞧瞧去。"欧阳克受她差遣,极是乐意,展开轻功向东奔去,只见遍地都是野树荆棘,绝无人迹曾到的景象,路上用石子打死了两头野兔,折而向北,兜了个大圈子回来,对黄蓉道:"是个荒岛。" 黄蓉见他嘴角间含笑,心中有气,喝道:"荒岛?那有甚么好笑?"欧阳克伸伸舌头,不敢多话,将野兔剥了皮递给她。”
后来黄蓉将他铺着的干草烧成一片灰烬。欧阳克也只是苦笑几声,出到洞外,跃上一株高树安身。
“受她差遣,极是乐意”“伸伸舌头,不敢多话”“苦笑几声”这些词完完全全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怕黄蓉。
但我们会发现,这个结论同上面的分析是相当矛盾的,那么这里难道是金镛写错了吗?是个败笔吗?
其实,金老并没有写错,欧阳克之所以会这样,原因很简单:他不是怕了,而是爱了!
(三)
因为他爱上了黄蓉所以才会在乎她的感觉,这不同以往和那些声色犬马中的女子打情骂俏,也不像偷香窃玉时对良家妇女所做的恶事,这是一种他完全没有经历过的感觉,甜蜜而酸楚,却又心甘情愿。
他也许从来都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所以对这种感觉不自知罢了。
他是个很坏的男人。
坏事坐尽天理不容,但不可否认却也很聪明,能说会道,表面上看来风度翩翩,对每个女人都很温柔,其实呢,他根本不会爱上什么人,在他眼里女人只是床上发泄的一个工具罢了,他把自己放逐在地狱中,享受着沉沦肉欲的刺激。
只是,老天让他遇到了她。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
开朗聪明,善良美丽,就像调皮的天使那样。有时也会发发小脾气,有时还会任性的凶凶你,但她也同样的有很多诸如正直、爱美、喜欢小动物之类的优点。也许你会嫌她不会作家务,可你知道吗?只要她用心去学就会变出一手好菜喂你吃。也许你会嫌她总对你发脾气,可你知道吗?那是她因为爱你而希望你去关心她所使的小把戏。当她气鼓鼓的分行李收拾个小包袱说要回桃花岛时,你一定在嘲笑她就像个小孩子,可愚蠢的郭靖啊,你知道她对你的爱有多深吗?她就像所有女孩子那样渴望一段天长地久的爱情,可她又不同于一般女孩,也许她不会做那些假惺惺的表面功夫,可她是全心全意的用自己的生命去爱你的。古龙说过:“再倔强的女孩子也有对男人百依百顺的时候,她纵然将天下的男人都不瞧在眼里,但对那一个却是死心塌地。”
只是,她爱的人是她的靖哥哥,而不是欧阳克。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不过是一种悲哀,而明知如此却还愿意无怨无悔的付出才是最大的悲剧。但,对郭靖黄蓉来说欧阳克的悲剧却是他们的喜剧。爱情中总有一方是傻子,这次轮到了欧阳克。故事后面的情节大家都知道了,欧阳克被黄蓉诱入陷阱中压断了双腿。狠心的女人啊,其实何必费这么多周折呢,只要她轻轻说一句:“傻瓜,我从来没爱过你,只是在骗你。”就足以把他的心击的粉碎了。他不知道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还是对他的可怜。
当欧阳克最终恶有恶报被杨康杀死时,他还记得在荒岛上这个无眠的夜晚吗?
白陀山的冬天是很美的。
白茫茫的雪重重压在从泥土中挺立而出的耐寒植物上。夜晚时站在山顶俯视银装素裹的雾色大地,会隐隐看到远处的宁静村落,那里的点点灯火和缈缈炊烟都让人觉得很温馨。满天星光镶在厚重深沉的云层上,对着天空轻轻呵一口气,看着它淡淡的被风吹散。还有那撒落在地上一串串欢笑着的脚印,有深有浅,有近有远。。。
“你能陪我一起过冬天吗?”他怯怯的问,因为他从没有体会过心灵温暖的感觉。
“不行,因为我要陪他一起过冬天。”她决然的说。
“哦”他的原本明亮的眼睛有些暗淡了,仍试探的问“你能和我一起踩那些厚厚的雪吗?”
“不行,因为我要和他一起踩那些厚厚的雪。”她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你能等我一起去捕捉在雪地上欢快跳跃的小麻雀吗?”他在做最后的努力,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低声下气的求人,难免有些紧张和脸红,但仍舔脸笑着说。
“不行,我可没时间等你。”她终于对这种无休止的纠缠感到厌倦了,一抬手拉动了机关,巨石击碎了他的腿、他的梦和那颗敏感的心。
每一段爱情都要有一个人来成全,每一部电影都要有一个坏人来出丑,每一场甜蜜都要有一个第三者来破坏,但所有的结局都是公主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之前的种种只是上天对他们的考验,可是,剩下的那个人呢,是在远方默默祝福还是伤心一生就不会有人知道了,而且也没有人想知道这些卑微配角的最终归宿,因为,不被祝福的感情注定只能是向孟婆讨一碗汤喝罢了。
(四)
就因为她的屁股性感所以他才会去拿热脸往上贴吗?不过你完全不需要去可怜他,因为这都是他的报应,最主要的是,他不希望被人可怜。男人的泪还是用自己的手来擦吧。
现在,当我再读这段话时会觉得很心酸,很无奈,也很好笑,那时的他一定觉得自己很幸福:
“这一晚他上树下树也不知有几十次,但见岩洞口烧着一堆柴火,隐约见到黄蓉睡得甚是安稳,数十次想闯进洞去,总是下不了这个决心。他不住咒骂自己胆小无用,自忖一生之中,偷香窃玉之事不知做了多少,何以对这小小女子却如此忌惮。他虽伤臂折骨,然单凭一手之力,对付她尚自裕如,洪七公命在垂危,更可不加理会,但每次走到火堆之前,总是悚然回头。”
其实,在感情的世界里根本没有谁怕谁,只有谁更爱谁,爱了,也就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