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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从疲于应付到游刃有余
专业学习,阅读首先成了难题。学院的教学一般采取讲课、专题讨论(座谈)、教员指导下的自修和小组练习、即题作业、集团作业、首长司令部演习等方式。小组练习是以教学班为单位集中完成个人作业和参加见学实习训练,即题作业是根据教员布置的想定条件当场快速完成作业,集团作业是以相同身份按想定条件进行的组织指挥训练,首长司令部演习是学员以不同身份编成指挥机构而连贯进行组织指挥训练。
教学的基本过程:先是以教员为主的理论讲座课,满堂灌,目的是使学员对某一课程有一个基本认识,是什么,为什么,科学依据何在,发展现状和可能趋势;然后,学员按照教员指定的题目、问题、书目进行自习,接着就是以学员为主的课堂讨论,教员从中了解学员消化理解的程度,并指出存在的问题;最后,结合即题作业、集团练习、各种首长司令部演习等,加深学员对基本理论的理解,强化学员对指挥能力的掌握。
起初,我们对这一教学模式和流程不太清楚,完全处于应付状态。尽管心里很着急,压力很大,但不入门,只好跟着感觉走。有时,一个星期几门课程同时上,合同战术或联合战役的、防空的、炮兵的、空军的、空降兵的、工程兵的、侦察的、核生化防护的、电子对抗的、外军的,等等。讲座课之后就是专题讨论课,此前几天教员会向我们布置任务,有的教员规定几个题目和列出七八本书目,有的教员则只给问题,要求我们课后认真准备和阅读相关书籍。在专题讨论课上,教员就按其布置的问题逐一提问,检验我们准备和理解程度,并打出成绩,登记入册。
对于教员布置的任务,有指定书目的到图书馆去借就是了,没有规定书目的则要四处打听,询问独联体国家学员做法,再到图书馆去借阅。等把书全都找全了,一看几大本书和10多份材料就犯愁,要在一个星期左右时间内读完俄文版书籍和材料是根本不可能的。且不说我们的语言水平和专业基础如何,就是看中文版材料也不会感觉轻松,更何况是专业性很强、存有大量缩略术语的俄文版各种条令条例、教令、守则、教科书和参考书。
室内作业与吉尔吉斯斯坦军官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们不得要领,往往抓住一本书不放,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结果是每门课程规定的书目有时连一本都无法读完。由于我们准备不充分,只能说一些概念性、原则性和思路性东西,常常受到教员的批评,专题讨论课本应以学员为主,实际上多半又变成了教员的讲课。
经过大半年的摸索体验,在各教研室教员的“轮番轰炸”下,我们多少有些开窍了,发现也没什么可怕的。围绕问题看书,每本书真正有用的其实就那么几页、几条,翻翻目录,看看提要,记记要点,想想顺序,然后就可以在讨论课上讲个七八分钟。再就是我们采取了分题分工准备的办法,每人集中精力准备一两道题,并在专题讨论课的前一天大家聚到一起研究讨论每个人的准备要点。在课堂讨论时,教员问到哪一个问题或专题,就由有准备的学员抢先发言,大家补充。这样以来,局面就有了很大改观,每个人都从中获益良多。
我们面临的另一个难题是动手。在军事技术领域,中俄两军武器装备不同且存有差距。尽管出国前我们几个同学曾到北京军区某坦克师学过几个小时的88式坦克和步兵战斗车实际操作、驾驶,出国后又在课堂上学过近百个小时的俄军T-72坦克、T-80坦克和3型步兵战斗车、2型步兵战斗车及80式装甲输送车的基础知识和驾车操作技能,并在各种模器、练习器和实装上操练过,但由于本身对机械化东西比较陌生,所以在学院综合训练场实际开坦克、步兵战斗车、装甲输送车时出了不少洋相,如停车熄火,东摇西摆,把车开到土沟里、土坎上、小树林里……使用手枪、冲锋枪、火箭筒等轻武器得心应手,成绩多半为优秀,可在车上就显得笨手笨脚。
伏龙芝军事学院的技指合一培养要求和注重操作性较强、程序化、标准化较高“怎么做”的教学过程,与国内院校侧重知识灌输和思想性启发及理论创新的教学模式形成了较大反差,思辨能力代替不了实际的动手能力。我们在国外,经常动手起草各种作战命令、指示和建议文书,被教员叫到黑板前画兵力使用和火力配系的草图,在草纸上和地图上标出决心企图的示意图,在电脑上计算兵力兵器对比和战斗毁伤效果,等等。
在我们看来,有些事并非是合成指挥员要亲手干的,但俄军教员却要求指挥员必须掌握组织指挥作战所需要的一切能力,理由很简单:指挥员并非“阿斗”,其与参谋长、军兵种主任、情报主任、后装勤务主任等在实际工作中有分工、有协作,但如果不了解下属工作的主要任务、不熟悉他们工作的主要内容、不掌握他们实际工作的基本能力,指挥员怎么能够辨别各种建议计划的对错、好坏,并据此作出正确的判断、决心和合理使用兵力兵器。可以说,我们在怎么写、怎么说、怎么算和如何做得更好的动手实践上经受了磨炼。
与标图相比,写作对我们来说困难更大一些。我是学文科出身的,在国内搞过多年的军事理论研究,还发表出版过五六十万字的专著、合著和文章,获过多项国家级和军队级奖项,可到了国外留学却发现自己一下子不会写“文章”了。刚开始时,我每次交的几百字指示、命令和建议等作战文书,都会被教员批改得体无完肤,其他同学也经常出现类似情形。
记得一次写战术课程论文,好多同学都不知道从何处下手,最后应付完成的东西免不了受到教员的批评。问题主要不在于我们的俄语水平,而是我们的作战文书表述方式以及完整性、精确性达不到要求。我们在拟制作战文书和撰写课程论文时容易犯的毛病:一是概念不清,用词含糊;二是喜欢说定性的话,引经据典,忽视必要的量化和图表说明;三是论点和论据倒换,缺少要素。总之,俄军有一套规范的格式、框架和表述方式,而我们对此不太适应、不太了解。
不过,作为中国军事留学生,要说最难适应的还是课堂上的口头报告和各种计算。动口,对我们来说的确有语言上的障碍问题,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基础不牢和不摸门路。由于我的语言水平稍好一点,在上专业课初期经常被教员叫起来报告,一会儿解读决心图,一会儿报告判断敌情结论,一会儿提出军兵种使用意见,一会儿提出后勤保障或技术保障的建议,一会儿在图上或沙盘上组织协同……搞得我在课堂上常常发蒙。
搞清了各种口头报告的要素和程序之后,在实际综合作业和演习中灵活运用又成了难事。说什么,怎么说,怎么说得更好,一直是教员反复要求和我们反复练习的重要教学内容之一。平日课程测验、考核和学期末考试、毕业前国家考试的主要形式也是以说为主,除外语考试有笔试和专业考试有图上作业之外,其他各门不同样式的考试都基本上要用口表述、用口说明。只有经过一年多的专业学习,我们跟着教员作了一些作业,掌握了一些规律,才在讲什么、如何报告等能力上有了很大的长进,知道了在作战中指挥员拿起电话“我命令”的程序和内容。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郝智慧,祖籍内蒙古赤峰、出生于辽宁大连。军事科学院战争研究院研究员,居住于北京海淀。1996年9月至1999年6月在俄罗斯伏龙芝军事学院留学,2006年8月至2008年12月在中国驻吉尔吉斯斯坦大使馆工作。主要研究国家安全战略、军事战略、世界智库和俄罗斯军队等问题。
《我在伏龙芝学军事》由现代出版社出版发行,本文经作者授权转发自中国军网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