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黄维在第二小组的生活会上胜利了,只能说,他太反动了,甚至反动得正义的力量都一时制服不了他。组长邱行湘坚持认为,这就好比解放军攻占反动派最后的堡垒一样,是要暂停一下,开一个“诸葛亮会”的,让大伙献计献策,拿出一个方案来,彻底制服反动落后分子黄维。为了召开好这次“诸葛亮会”,邱行湘进行了精心安排,决定先把黄维支走,让他到杨伯涛那个先进小组“陪读”,看看他们是如何帮助落后分子学习的,落后分子最后又是如何主动认识错误,争取当先进分子的。王耀武说,这种会议叫“背对背”。方靖内心里暗自骂了一句,这叫十个人开会研究办法,来对付人家黄维一个人,不是阴谋,而是整治人的阳谋。
黄维很快便被杨伯涛请走,“陪读”去了,第二小组的“诸葛亮会”也开诚布公地开始了,会议议程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让黄维低头,帮助他承认错误,承认罪行,而把第二小组的学习改造成绩往前提几个名次。而且,总共十个人,必须人人过关,人人献计,人人拿出具体的帮扶办法来。
当然,身为组长的邱行湘还是首当其冲地亮出了他的底牌:“我的意见是,对于黄维这种落后的、反动的分子,就要进行坚决的,彻底的,不调和的斗争,必要的时候,建议管理所对其实施专政,对其实行单独关押。”
邱行湘义愤填膺地说完,渴望地看了大伙一眼,大伙一个个脸色凝重,没有人附和他的意见,甚至连王耀武都一直说着:“行湘,慢慢来,别激动嘛。啊,大伙再想想,再想想办法,这个,啊,这个,啊,我认为啊,这个黄维嘛,是不是,大伙再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方靖偷偷地看了邱行湘一眼,内心里骂着:“小兔崽子,恬不知耻,呸,翅膀硬了,能给老长官戴镣铐了,奶奶的,辞公真是瞎了眼,培养了这样一个白眼狼!”
“老方,你和黄维关系最好,你先说,如何帮助他?”方靖没有想到,邱行湘会第一个点了自己的名字,而且还直接说自己和黄维关系最好。
方靖愣了好长时间,才结结巴巴地说道:“王委员,王委员不是说过了嘛,大伙,大伙,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邱行湘不满地翻了一下眼皮,说道:“老方,请注意你的态度,我们开的是诸葛亮会,其实也就是个臭皮匠会,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嘛。说好说歹,说对说错都没有关系的,但必须是自己心里话。帮助黄维进步,难道你不愿意?”
方靖心想,你小子,斗不过黄维,斗老子倒是有一套。于是,又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黄维也就是暂时想不开,暂时想不开,水滴石穿,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时间长了,就好了,就好了。”
邱行湘笑了,说道:“老方,你的意见挺好嘛,这叫打持久战。对,我们就是要和黄维打一场你死我活的持久战,不把他打败,誓不收兵。”
方靖一听,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心想,自己怎么能这样整黄维呢?
梁培璜一听,内心里笑了起来,第二小组有黄维这样一个落后分子垫缸,大伙便可以毫无疑问地站到干地里来了,而且要打持久战,那就意味着,自己不可能再当反面典型了。于是站了起来,说道:“还是老方了解黄维这个反动的家伙,我赞成,完全赞成,十分赞成,热烈拥护。老方,水平就是高!”
覃道善、刘嘉树一听,也举手表示赞同。而韩浚看了牟中珩一眼,却说道:“老黄是个病号,这样长时间地批评他,身体上受不了。我的意思是,既然管理所干部一再说,我们的学习改造要出于主动,出于自觉,出于内心世界观的自主转变,同时允许落后分子和落后思想存在,甚至是较长时间地存在,乃至于极个别落后分子永远也改造不成功。那么,黄维既然不愿意进步,我们为什么非要用外力影响他呢?他愿意落后,让他落后也就是了嘛。”
韩浚的话还没有说完,苏本善便笑了起来,说道:“对,对,对,当初我们湖南起义时,解放军代表就说过这样的话,原话是捆绑不成夫妻,有些人不真心参加起义,而且还要一条道走到黑,那就让他们去吧,总会有一天,他们会后悔的,会回头的。”
苏本善的话还没有说完,刘嘉树大声咳嗽一声,表示着自己的愤怒,没想到苏本善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刘嘉树便也笑了起来。牟中珩叹了口气,说道:“老,老,老韩说的,在,在理,在理,这符合共产党的政策,也符合事物发展的规律,那个教授不是说,说,说,说了嘛,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是所有的猴子,都会变成人的。黄维,黄维,这,这,这,这只猴子,既然内心里没有变成人的主动性,我们再帮助他,也是白搭,诸位,你们说,是,是,不是?”
众人听牟中珩如此说,便又笑了起来,邱行湘有些不满意地说道:“意见,大伙可以充分提,但最后如何办,还要等管理所的干部最后敲定。对了,沈醉,你还没有发表意见呢,你赞成不?”
沈醉笑了笑,说道:“我,都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