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皇帝(19)

2024年02月17日17:25:12 历史 1367

王丽南一案暂时平息了,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天,一位武官打扮的人在太监的引领下来到了嘉庆皇帝的御座跟前,但见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先是一阵嚎啕大哭,哭得嘉庆帝莫名其妙。嘉庆帝毕竟是一国之尊,胸有成府,有容人的海量,耐着性子等那人哭完之后,和颜悦色地问道:"你有何事,有什么委屈,请慢慢地说来,朕为你做主!"

"我乃受水师提督派遣,特来向皇上汇报近来海疆情事!"

"海疆情事,近来海疆情况怎么样了?"嘉庆急切地问道。

嘉庆皇帝即位以来,有两件事最令他感到头疼和棘手。第一件事就是前面已经叙述的白莲教农民起义,第二件事就是浙、闽、粤等地海盗不断滋事,扰得沿海居民无法生产和安定地生活。而且这海盗是内外勾结,兵匪一家,势力甚为强大。这外部势力是最为棘手的因素之一。

嘉庆皇帝(19) - 天天要闻

乾隆五十一年,清朝的藩属国安南(今越南)曾经发生了一场争权夺利的内乱。安南国内的阮光平、阮光缵父子(俗称"新阮")发动政变,从其国王黎维祁手中夺去政权。这一行为引起了黎维祁的外甥阮福映(俗称"旧阮")的强烈不满,他遂以正统自居,号召人民群众起来反抗,最后虽然阮光平、阮光缵父子基本上巩固了统治,阮福映的势力也仍旧存在。"新阮"虽然经过一番争战取得政权,但是也处于国破民穷、财政困难的境地,为维护其统治,阮氏父子就唆使其官兵出海为盗,掠得钱财与阮氏政权"分红",从而弥补其财政上的一部分亏空。这些海盗的目标首当其冲地就指向了势单力薄的中国商人,同时不断骚扰沿海居民,沿海居民为此灾害连连,叫苦不迭。乾隆皇帝曾因此发兵征讨安南,暂时解决了问题。

嘉庆皇帝(19) - 天天要闻

但是到了嘉庆在位时,海盗仍常年出没于沿海,特别是嘉庆二年,一批海盗在罗亚三的率领下窜至中国沿海,为非作歹,作恶多端,引起沿海人民的强烈愤怒,震动了清廷。清朝出动水师,经过艰苦作战,俘获了这批海盗。经严刑拷打审讯,查明这批海盗的头目为罗亚三,内有安南总兵官十二人,安南乌槽一万余号,并有缴获的官印、旗帜等实物为据,这都足以证明海盗实受安南国王阮氏的支持。此时正被农民起义困扰得焦头烂额的嘉庆帝,虽然感到这是属国安南对天朝上国的至上尊严的明目张胆的藐视,如果此时出兵讨伐安南,也可以说名正言顺,师出有名,能够得到人民的拥护。但嘉庆帝经过审慎考虑,没有像他父亲那样好大喜功,而是十分克制,只是通过军机处谕示两广总督说:"……是此次乌槽夷匪,皆得受该国王封号,其出洋行劫,似该国王非不知情,若令会合,彼岂肯听从,且内地人民出洋为盗,尚不能官为禁止,何况外夷,倘安南借此抵饰,何从与之三分辨,又岂值因此生事,兴师征讨该国耶?!去庆等唯当于闽、粤、浙三省洋面,通同会擒,遇有外洋驶入夷匪,无论安南何官,即行严办……"

处理对外关系问题一向如此谨慎的嘉庆帝,此时又该当何为呢?

来人听嘉庆帝询问海疆情况,且口气是那样的焦急,那样的关切,急忙用衣袖揩干了眼泪,抬起头回答道:"我皇圣明,我等大清水师官兵,向来恪遵皇上旨意,从不轻开外衅,而是忠于职守,严格训练,日夜巡逻,常备不懈,时刻守卫着我大清海防。但那些外夷海盗,看我等官兵并不主动击出,以为示弱,不断滋生事体。同时海宽洋阔,我等兵少力薄,尽管我们都尽了力,但仍有一些海盗不断窥探时机,出没于沿海各地,扰我居民,劫我商人,沿海居民人心惶惶,正常的生产贸易无法进行,人们毫无安全感可言。此次事件,更是感到是可忍,孰不可忍!……"

嘉庆皇帝(19) - 天天要闻

"此次情况如何?"嘉庆帝打断来人的说话焦急地问道。

"这次事情发生的经过是这样的。一日,我大清渔船、商船为避风浪,进入一处三面环岛,只有一处狭窄入口的天然避风良港。不料一群埋伏多时的海盗杀了出来,不大一会儿,男人被海盗杀死、打伤,女子大都被海盗们掳掠而去。刘振东、张大明二人大难不死,到大清水师提督府报告了情况。我水师官兵义愤填膺,很快来到那伙海盗藏身的避风处。进到港内,就见那伙海盗们有的在狂饮大嚼,有的在淫辱那被掠掳的女子。大家看到这不堪入目的一幕,个个怒不可遏,争先向前,杀向那海盗,很快这批在渔民、商人们面前不可一世的海盗们,纷纷败下阵来,一部分负隅顽抗的被杀,一部分跪地求饶的被俘虏,从缴获的物品中,我们还搜到了这样一件物品,请皇上过目。"

说着,那位军官把随身携带的一个黄布包裹递了上来。嘉庆帝打开一看,眉头不禁拧成了一团,原来,那包裹里包的正是安南国国王赐给这批海盗的印玺和文书,且文书中白纸黑字,说得清清楚楚,海盗的枪支弹药、船只补给由国家补充,抢得财物后四六分成,视财物的多少,功劳的大小,分别给予加官晋爵。这嘉庆帝怎能不气!

来人向御座上看了看嘉庆帝一眼,顾不得嘉庆帝正在气恼,又继续说道:"卑职在此谨向皇上表达我官兵的殷切心情,请求皇上快发义师,征讨安南,为我民复仇,扬我国威,安我社稷,固我海防!"

嘉庆皇帝(19) - 天天要闻

嘉庆帝听完了来人的叙述,示意下人把来者带下去安排食宿,殷勤招待,以示慰抚。嘉庆帝捻着其稀疏的胡须,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陷入了沉思。这安南国王,仰承圣恩,不思回报,却助纣为虐,扰我边民,掠我商人,着实可恨。"为民复仇,扬我国威,安我社稷,固我海防",民心所向啊,名也正,言也顺,如果真的发那么一支义师,打那么一仗,既灭了安南国海盗的威风,也长了我大清的志气,也能为我的皇帝生涯增光添彩,后来的史书也能大书特书,名垂青史!但这"打仗"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嘉庆帝作为一位三十多岁当上皇帝的人,虽然少了一些年轻皇帝的血气方刚,但他对国家的事务是相当了解的。其父乾隆皇帝好大喜功,为圆其所谓"十全老人"的梦想,不管条件具备不具备,仗该打还是不该打,最后硬是打了那么多的仗,成全了其所谓的"十全武功"。虽然为尊者讳,为长者讳的古训,使得嘉庆帝对其父的行动不能有半点非议和微辞,但他的心里是十分清楚,正是他的父亲乾隆皇帝几乎败光了其祖上的产业,使他接下了一个烂摊子。如今内顾尚且不暇,还能轻言对外开战吗?大清的国力还能经得起战争吗?一系列的问题萦绕在嘉庆帝的脑海之中,嘉庆帝一时无法做出决断,他决定把这一问题交给大臣们议一议。

"众位爱卿,"嘉庆皇帝向御座下扫了一眼,发现御座分两旁站立的大多数子可能是被刚才来人的陈述所感染,脸上出现了难抑的愤怒之情,说道,"刚才来人所述的情况,想必你们已经听到了,朕深为沿海居民遭此不不幸,深表惋惜,你们看,我大清该不该兴发义师,征讨安南,以示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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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伴随着一声宏亮的声音,一位两鬓染霜,须发皆白,脸上刻满雪雨风霜的皱纹的老臣从队列中走了出来。"臣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嘉庆定睛一看,走出来的大臣原来是先帝时的老臣辜一铭,这些年来为巩固大清社稷没少出谋划策,忙谦和一笑,说道:"请讲,朕就是要你们各抒己见。"

"臣下窃以为,陛下圣聪,德加四海,兼统万国,兆民悦服,这安南国本我大清朝藩属,理当是年年来朝,岁岁来贡,以报圣恩,然而安南国不识君臣之礼,非但不履行属国之责,反而不断纵容其官兵犯我沿海,劫我商人,掠我居民,如果不出兵征讨,以示惩罚,这势必有损我大清皇朝的尊严,此应出兵征讨理由之一;出兵征讨的理由之二,沿海居民屡遭海盗骚扰,生产生活无法正常进行,群情激愤,此时出征乃顺天理、得民心之举;出兵征讨的理由之三,我大清朝不仅只有一个安南属国,还有那朝鲜、缅甸、廓尔喀等国,如果任由其纵容海盗而受不到惩处,这样我大清朝的其它属国也可能纷纷效仿,因此我皇理应兴发义师,征讨安南,为我民复仇,壮我国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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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以为不可,出兵打仗乃关系到国家生死存亡之大事,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又一位大臣急切地从队列中站了起来,走到嘉庆的御座前。"请慢慢讲来,朕愿听听你的高见,"嘉庆帝说道。"臣以为,出兵打仗最讲究的就是那'天时、地利、人和',从这三方面来说,我大清朝都不宜出兵打仗。第一,现在时值农历七月份,正乃天气炎热之时,而安南国更是酷暑之地,如我军劳师远征,这兵士首先不能克服的就是酷热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可能相当一部分士兵,不会死于敌人的刀枪之下,而要倒毙于中暑;第二,要出兵征讨安南,遇到的又一个问题就是安南复杂的地形,特别是与我大清接壤之处,山高岭峻,坡陡沟深,林密草深,荆棘丛生,敌人易于隐藏,而我军处于明处,易受敌人袭击;第三,如若我出兵征讨安南,虽属义师,但是到了安南境内,也会引起安南民众的反感,同时,安南还会对其民众进行蛊惑和煽动,我大清义军必会遭到安南民众的袭击。基于此,臣以为万万不可出兵打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请我皇圣断。"

"不,这是一种懦弱的、惧敌的言论,"一位大臣怒气冲冲地从队列中站了出来,还未等嘉庆帝开口问他有何高见,他就急不可待地说道,"我大清建立一百多年来,兵多将广,威加八方,德惠四邻,外夷来朝,如今我皇屡出仁慈之念,而安南国不识大体,屡屡逞狂,理应征讨。首先,海盗的不断骚扰,已引起我沿海居民的极大愤怒,民心可用,师出有名,名也正,言亦顺;其次,安南国的阮氏政权并不巩固,其国家可谓是国破民穷,民不聊生,财政困难,军队战斗力虚弱,毫无抵抗力;第三,我大清地域辽阔,物产丰富,我大清的军队这多年也从未停止过战斗,士兵经历过战事考验,将领有指挥作战的经历。总之,我大清朝出兵安南,必获全胜,请皇上速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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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直言,此仗万万打不得。"又一位大臣从队列中站了出来。"为什么?"嘉庆帝问道。"我皇圣明,臣以为这仗不可打的原因如下: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敌我双方的情况如何呢?臣以为,第一,我大清出师征讨,是劳师远征,天长日久,人困马乏,而敌方则以逸待劳;第二,出师征讨安南解决的一个重要问题是军需补给,而我南方地区及安南北部皆为山区,山高岭崇,坡陡沟深,交通不便,运输不利,军需供给相当困难,如解决不了军需供应,军队势必会出现抢掠民众的现象,这必将引起人民的反抗、不满;第三,自从陛下即位以来,大清朝的统治受到川、楚一带白莲邪教的威胁,我朝费时九年,灭了这股贼众,但为此我大清花费白银不下亿两,造成国库亏空、财政吃紧;第四,这……第四……"

"第四怎么样?"嘉庆帝问道。"臣不敢直言。""朕恕你无罪。""谢皇上,臣以为这第四,就是我大清朝的军队在镇压川、楚白莲邪教的过程中表现不佳,并不是威武之师,而是纪律松懈,装备不良,战斗力虚弱,凭这样的兵力出师远征,臣以为取胜的把握实在渺茫。"

嘉庆帝听得这话虽然感到有点不自在,但也确实让这位大臣说到了实处,只是自己不便说出,想想确是实情。就那乌合之众的白莲教徒,起初势力并不十分强大,按说,大清军队一到,他们还不作鸟兽散,然而其势力却如燎原之火,最后整整烧了九年。

嘉庆帝理智、审慎且极为克制地处理了同安南的关系,谕示两广总督吉庆道:"海盗夷匪,得受该国王称号,其出洋行劫,其国王并非不知情,若令会合紧贼,彼绝不肯听众,但若出兵征之,则劳师苦民。且内地民人出洋为匪,尚不能官为禁止,何况外夷。尔等可与安南交涉,并于洋面严以会擒,遇有外洋驶入夷匪,无论何国何官,一体逮拿,当即正法,毋庸解京。"

后安南内乱,皇上谕令绝不干涉其内政。安南双方俱解海盗至大清,海疆于是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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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809年,即嘉庆十四年,正月,某一天。点点的小雪花飘撒在偌大的京城。

雪花很小,也不甚密,但许是飘得太久,圆明园内一片素白。天是灰滚滚的,地也是灰深漾的,只有不停飘落的雪花,给天地之间罩上了一层冷清清的白光。

蓦地,从圆明园内,传出一阵虽不很整齐但却非常清脆的吆喝声:"安乐渡--"其声递相传呼,悠扬不绝。仔细看去,福海的四边岸上,挤满了千姿百态的宫女们。虽是雪天,虽是这个难以分辨朝朝暮暮的时候,但宫女们身上的红妆绿束,似乎也给这万物萧条的季节多少增添了一丝春意。

在宫女们的轻声漫呼中,一只彩舟缓缓地离了湖岸,慢慢地向中心岛驶去。彩舟虽小,但装饰得富丽堂皇,尤其是舟首的一条金龙,盘曲直指苍穹,似是在对灰漾漾的天空发问。金龙的旁边,笔挺挺地立有一人。此人双眉紧锁,目光迷离,像是蕴着满腹的忧愁。显然,能和金龙相依偎的,必是当今皇上嘉庆帝无疑了。

清例规定,若是皇上泛舟福海,宫女们必聚集四周,同呼"安乐渡",直到圣上登临彼岸为止。往日,嘉庆帝在此乘船游玩时,听着宫女们此起彼伏的呼声,心中还是很高兴的,他会在有意无意中感到一种满足,感到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然而现在,宫女们都一声接一声的吆喝,他感到异常地刺耳。他竭力想把那些声音从双耳里驱赶出去,可是,那些声音却顽强地从他的耳里钻到他的心坎里。他受不了,转身对恭立在后的鄂罗哩道:"鄂公公,传谕下去,朕不想再听她们叫喊了。"

"是,"鄂罗哩连忙答道,"奴才这就照办。"

鄂罗哩是宫中一名资深的大太监,自乾隆朝就近侍皇上,时年已近七十,亏得身体尚好,耳不聋眼不花。蒙皇上恩宠,叫他一声"公公",他便越发对皇上尽心尽力了。因在皇宫日久,又常伴皇上左右,故他对皇上的心思往往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他知道皇上近来的心情不好,所以侍奉皇上就更加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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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皇上留宿万春园,他几乎一夜未合眼,随时听候皇上的差遣。今天一大早,皇上就带着他来到了福海的岸边。看着皇上冲着空寂寂的湖面有些发愣,他便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此时此刻,若乘一叶小舟在湖面上荡漾,确有一番诗情画意。只是,天气正寒,又飘着雪……"嘉庆一挥手道:"鄂公公此言正合孤意。快去找一小舟来,朕要踏雪横渡。"鄂罗哩忙道:"陛下,奴才刚才说了,天寒,又下着雪……"嘉庆突然大笑起来:"鄂公公有所不知,古人云,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朕虽没有蓑笠,也无心去垂钓,但此刻乘舟横渡,多少也能领略一些古人诗中的意趣。鄂公公,你以为如何?"鄂罗哩赶紧笑道:"陛下圣明,奴才这就去准备。"而实际上,鄂罗哩早已把彩舟和宫女们都安排妥当了。出乎他意料的是,皇上今日对宫女们的呼声突然厌烦起来了。

鄂罗哩不敢怠慢,双手在唇边撮成喇叭状,扯起太监们特有的又尖又细的嗓门叫道:"圣上有旨,从现在起,各种人等不许叫喊……"这声音虽欠浑厚,但穿透力极强。叫了两遍之后,岸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鄂罗哩禀道:"万岁,她们不再出声了。"嘉庆点点头,看了看四周,又道:"鄂公公,叫她们都走开,朕不想见到她们。""喳!"鄂罗哩应喏一样,又扯开嗓门叫道:"大家听着,圣上有旨,从现在起,你们统统回去……"很快,岸上的宫女们作鸟兽散,一个个全没了踪迹。鄂罗哩不失时机地媚道:"万岁,现在真个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了。"谁知嘉庆却不冷不热地回道:"鄂公公,这个,朕已经知道了。"慌得鄂罗哩连忙掌了自己一个嘴巴:"奴才多嘴!"接着便禁了声。

雪花在倏忽之间变得大了,又平地卷起了一阵阵的风。风裹挟着片片鹅毛,扑打在那条栩栩如生的金龙身上,也扑打在直立着的嘉庆身上。船,似乎也在微微地颤动。鄂罗哩看着动也不动的嘉庆,几欲劝说圣上回舱或泊岸,但没敢开口。而嘉庆,在小船驶到湖心之后,却命船工停桨。小船,就那么孤零零地漂在湖中央,任风雪侵袭着,任波浪冲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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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的内心也一如他脚下的小舟一般不平静的。这一点,鄂罗哩也是十分清楚的。十四年前,乾隆将皇帝的宝座内禅给了嘉庆。但在以后的四年里,在朝中说话算数的,却不是他嘉庆,甚至也不是乾隆,而是那个富可敌国的和绅。所以,乾隆驾崩之后,嘉庆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处置和坤。若按嘉庆的实际想法,恨不能将和坤千刀万剐,但念及和坤是先皇的宠臣,乾隆对他恩爱有加,所以嘉庆也只好赐和坤一条白绫让他自决了事。嗣后的十年,嘉庆雄心勃勃,欲从根本上整治好官吏们的贪污腐败之风,使大清王朝在自己的手中重放光彩。有谁知,贪官污吏们越治越多,治来治去,矛头却渐渐指向了乾隆。嘉庆不能不感到自己有些束手无策了。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又困扰于白莲教反朝廷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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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虽说反叛之患已平,但教徒们喊出的"官逼民反"的口号却让他久久驾舟的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伙子,岁数虽不大,但驭船的技术却十分娴熟。风雪中,小舟在湖面上行驶如履平地。嘉庆一时来了兴致,便问他道:"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小伙子叩首道:"回圣上的话,奴才叫王小二。"嘉庆让他起来,对鄂罗哩道:"鄂公公,回去后赏王小二五十两银子。"鄂罗哩"喳"了一声。王小二连忙跪倒,三呼"万岁"。

远远地,在小船的正前方的湖岸上,不知何时,已簇拥了一大群人。他们都是朝中的文武大臣。许是来得久了,他们的顶戴花翎上已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打船上望去,煞是好看。

嘉庆下了船,在群臣的簇拥下一步一步朝正大光明殿走去。来到殿前,他忽地住了脚,抬头望着殿门上的"正大光明"四个字,有些怔怔地出神。这四个字金光闪闪,是先皇雍正所题。他又不禁想起先皇雍正帝在《圆明园记》一文中曾诠释过的先皇康熙亲赐的"圆明园"三个字的意义:

"圆明意志深远,殊未易窥,尝稽古籍之言,体认圆明之德。夫圆而入神,君子之明中也;明而普照,达人之睿智也。"

"唉……"想着想着,嘉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圆而入神,明而普照……说是一回事,可真正做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嘉庆帝坐定、群臣礼毕,鄂罗哩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值此圣上五旬万寿之初,特颁诏覃恩,加封仪亲王永璇子绵志、成亲王孙奕伦为贝勒,加庆桂、董诰太子太师,戴衢亨太子少师,邹炳泰、王懿修、明亮太子少保。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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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志等人出列,望嘉庆跪拜,齐称"谢主龙恩"。嘉庆微微一笑,言道:"诸位爱卿,有本尽管奏来,讲。"

绵志复出列,道:"陛下,奴才有本请奏。"

嘉庆道“讲”。

绵志道:"陛下,万春园历来为宫中重地,然而至今尚无宫门,奴才奏请圣上恩准,为万春园建一宫门……"绵志说完便紧盯着嘉庆的眼睛。嘉庆沉吟片刻,轻轻言道:"万春园实为宫中重地,至今尚无宫门也委实有失体统,虽因剿灭教匪,国库吃紧,但该办的事也是要去办的。这样吧,朕就命你全权负责建造万春园大宫门一事。另外,朕近日发觉,敷春堂,清夏斋,还有澄心堂诸殿,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你就一并将它们修葺一下吧。"绵志拜退:"奴才遵旨。"

绵志方退,另一人从队列中走出。此人便是朝中朝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两江总督铁保。关于他,数月之后,曾引发了一段让嘉庆简直伤透了脑筋的故事。而此刻,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嘉庆奏道:"陛下命奴才等修治南河,可目前进展实在困难,最大的原因便是经费短缺,故奴才等奏请圣上将两淮、长芦、山东、河东、两浙、两广、福建、陕西、甘肃九处的盐价,每斤酌加三厘,这样一来,每年可得银四百余万两,而又与民生无损,于民工有益。奴才叩请圣上恩准。"嘉庆闻言皱了皱眉,然后淡淡地道:"整治南河的经费紧张,这个,朕已知道,不过你刚才提到的那九处,从整治南河中得到的利益,有大有小,若一概平均加价,于理未妥,朕的意思,此事还应从长计议。"铁保诺诺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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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诸大臣再也无人请奏。鄂罗哩道:"有事请奏,无事散朝。"有几个大臣互相嘀咕几句,已准备离开。嘉庆也挪动双腿,拟转入内宫。就在这当口,一人飞步而出,单腿点地,口呼"万岁"道:"陛下,奴才有要事请奏。"

众大臣忙立定步伐,定睛一看,原来此人便是殿前御史景德。此人在朝中可谓臭名昭著,专营逢迎拍马投机取巧之能事。对他,嘉庆也是很有些看法的,但此时,却也只能耐下性子重新坐稳道:"你有何事?"景德激动万分慷慨激昂地道:"今年是圣上五十万寿之年,圣上五十万寿,是国之大事,国之要事,亦国之幸事也。圣上之美德,虽尧舜亦不啻也。万寿在即,理应大加铺张,借此以示皇恩浩荡、泽及山川也……"

嘉庆有点不耐烦了:"你,到底奏请何事?"景德拜道:"奴才乞请圣上,在五十万寿之正日,允内城演戏十日,后每年寿诞,都应如此,以表国泰民安、歌舞升平之意。"嘉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低低地问道:"御史大人还有事请奏吗?"景德也许是太激动了,没能听出圣上的弦外之音,只涨红了脸道:"陛下,奴才的话讲完了,乞请圣上恩准。"

嘉庆盯着景德看了好一会儿,那眼光,是很有些分量的。末了,嘉庆转向众大臣:"诸位大人,你们还有谁也同意这位御史大人的建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嘉庆把"谁"和"也"两个字的字音咬得很重。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面面相觑的味道。实际上,内中很有些人也是抱有和景德一样的看法的,因为,去年的圣上寿辰,便是在同乐园的清音阁上摆了十数天的大戏,能有这个机会讨皇上欢心,何乐而不为呢?然而,踌躇了半天,众人却无一开口。个中原因,一是有人看出了皇上今年的做法与往年有异,不愿多事,以明哲保身为上,二是好多人平日不屑与景德为伍,不想跟着去附和他。而正是这两个原因,使得许多人至少是暂时保住了自己脑袋上的顶戴花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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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站了起来,慢慢地却又重重地走到景德的面前,很响地咳了一下道:"御史大人,你知道诸位大人为何没有开口吗?"景德诚惶诚恐地道:"奴才愚钝,奴才不知。""哈哈哈……"嘉庆大笑起来,忽又敛容言道:"依朕看来,你这个御史大人也真的是太愚钝了。"说完,负手重新走回宝座。直到此时,景德方才悟出,自己今日的马屁可能拍错了,而且这还不是一般的错,是大错特错。吓得他双膝一软,"扑通"着地,口中连称自己"该死":"陛下,奴才对圣上可是一片忠心啊,奴才之赤胆忠心,天地可鉴……""住口!"嘉庆勃然大怒,"朕自登基以来,便崇尚节俭,严禁奢靡,而你,作为殿前御史,竟妄言惑朕洞开此例,你,该当何罪?"景德这下是真的害怕了,连连叩首道:"陛下,奴才可是为圣上着想的啊……"嘉庆面色严峻地道:"依你溺职之罪,朕本当严加惩处。念你确也不完全出自私心,理可稍加减免。来啊!摘去他的顶戴花翎,发往盛京充差。若不思悔过,依然若素,便永不许回朝。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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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大臣有的高兴,有的庆幸,还有的在提心吊胆。这样的事,何时会落到自己的头上?所谓伴君如伴虎,一言不慎,便累及自己的前程甚至身家性命。只看他们,一个个忙如漏网之鱼,急若惊弓之鸟,转瞬间,正大光明殿内便陷入空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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