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最盼望的就是过年,因为只有年三十晚上,我们一家人才可以吃上一顿大米饭,只有大年初一的早晨,我们才可以吃上一顿饺子。而那几斤大米和几斤白面,都是母亲去公社粮站,与一位50多岁的工作人员攀上亲戚后,再好说歹说讨要来的。
公社粮站大院。
作为家里的老大,每当进入腊月十几,母亲会领着我与她一起去公社粮站。
第一次进入粮站,迈进一间办公室,母亲就指着一位工作人员,让我赶紧叫他老姥爷。我毕恭毕敬地小声叫了声“老姥爷”,然后就仰起头,隔着半截砖墙,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老姥爷慈眉善目,面容红润,起身走起路来不急不慢,稳稳当当的。不一会,老姥爷左右两手各托着一个牛皮纸包,回到了办公室。两个包裹看上去不大,但却规整、方圆,外面还用纸绳扎紧。
母亲赶紧伸出双手,接过老姥爷递过来的一包大米和一包白面。再次谢过老姥爷后,我和母亲一前一后走出了老姥爷的办公室。走出公社粮站大门,当我和母亲回头再次感谢时,我老姥爷正站在大门内侧,不断向我们招手……
公社粮站大门口。
那年腊月,我和母亲再次来到了粮站。见到我们母子俩后,老姥爷是面带微笑地向我们直摇头。实在没有多余的白面了,老姥爷就领着我和母亲,来到了一间仓库,仓库里空空荡荡的,看不见粮食,空荡的地上叠放着几十个空空的面袋子。
“就是抖落面袋子,我也要让你们初一吃上饺子。”
说完,老姥爷就找来一块干净的苫布,他抻着两个角,我和母亲各抻一角,把苫布平平整整地铺在了地上……最终,在姥姥爷的带领指挥下,我们从这些空空的面袋子中抖落出了二斤多的白面。
当老姥爷蹲下身,把白面收起打好包时,我看见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双肩和后背沾满了面粉,而我和母亲也几乎是两个大小的雪人了……
如今,50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着我老姥爷,记着他的名字。老姥爷叫赵德春,他是我老婶的老叔。母亲以与我老婶是妯娌关系,与赵德春攀上了亲戚。我老婶的孩子管赵德春叫老姥爷,我自然也应该叫他老姥爷了。
母亲的背影。
如今,近80岁的母亲经常念叨:那几年过年,咱家能吃上一顿大米饭,能吃上一顿饺子,都得感谢你老姥爷。
是啊,如果不是老姥爷救济我们几斤大米和几斤白面,年三十的晚上,我们就不会吃上大米饭;大年初一的早晨,我们更不会有饺子吃。
我清晰记得,为了不让那几粒大米粒粘在锅上,母亲先用小米饭铺锅,然后再在小米饭上面摊上大米饭;捏饺子时,为了节省白面,母亲用玉米面当勃(bó)面。
捏好的饺子。
改革开放,日子逐渐好过了,我家不但平时就可以吃上一顿大米饭,而且过年时,更是把饺子从初一吃到初五。
1985年,我从承德农校毕业,我有了工作,吃上了皇粮。可是,我却不知道去感谢下赵德春老姥爷。
1997年腊月,我在半壁山镇中教书,惊闻老姥爷在老家安子岭乡黄土梁子村驾鹤西去。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老姥爷早已入土为安了。直到老姥爷去世,我都没到老姥爷家里串个门,拜访下他老人家。
如今再次回想起来,我感觉自己没有良心了。没有良心的我,只是心里没有忘记赵德春老姥爷,但我却怎么也无法弥补心中的这份缺憾了。
为了找到赵德春老姥爷的照片,我联系上了我老婶的老儿子,也就是我三弟。
三弟在承德市工作,他信息广,认识的人还多,老家东西两沟的人和事,没有他不知道的。果然,我三弟与赵德春的孙子有联系。
原来啊,1958年“大跃进”时,赵德春所在的村放养山蚕一百四十张,卖蚕丝一千二百斤,荣获河北省委、省政府锦旗和周总理签发的国务院奖状。作为村干部,赵德春赴京开会,并参加了谭震林副总理召开的小型座谈会。会上,赵德春直言“山区人民生活依旧困苦。”后来全乡人民很快就得到了国务院的济贫。为此,赵德春老姥爷被记录在了诗上庄村史里了,并留下了这张唯一的照片。
赵德春老姥爷。
由于赵德春的孙子在外地打工,受我三弟吩咐,赵德春的孙子媳妇骑着摩托车,不远几十里山路,到大队村部拍摄了这张照片,从而使文章显得丰满而真实,也让老姥爷进驻了头条。
斯人已去,唯有感恩和念想还在。谨以此文,追思我们的恩人赵德春老姥爷。只愿好日子长长久久,贫困永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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