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婚老伴偏瘫在床,继子要接去南方过年,我的亲生儿女:不同意

"你说——你说你是不想他走,不想给那对儿女省麻烦是不是?"我抬头看着儿子眼里含着的指责,哑口无言。

春节将至,我家围绕着老伴李乡的去留,卷入了一场无形的争夺战。

这本该是一个团圆的日子,却因为一个"要不要带李乡去南方过年"的决定,将我们推向了对立的两端。

1986年,我在县城第二小学教书,那年我四十二岁,已经带了十几年的班。

学校不大,但在县城里算是有些名气,是县里的重点小学。

每天早上六点多,我都会骑着二八自行车,穿过早市的喧嚣抵达学校,车铃"叮铃铃"地响,像是给新的一天敲响了钟声。

那时候的早晨总是特别热闹,卖豆腐脑的、卖油条的、卖馒头的挤在一起,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豆浆和油条的香气,偶尔还能听到收音机里"北京时间七点整,现在播送新闻"的声音。

临近学校,总能看见提着书包、背着书包的孩子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小脸蛋红扑扑的,像是初升的太阳。

那年夏天,我的丈夫因病去世,留下我和一双儿女。

他走得很突然,前一天还和我一起在院子里乘凉,说要带孩子们去北戴河看海,第二天就进了医院,再也没能出来。

办丧事那天,院子里摆满了花圈,邻居们都来帮忙,忙前忙后地张罗着一切。

他的同事们穿着黑袖套,神色哀伤;我的女儿上高中,儿子刚上初中,两个孩子穿着白孝衣,站在我两边,像是两根支柱,支撑着我不至于倒下。

一转眼,丧事过后已经半年了,学校的同事们都劝我再找个伴儿。

"赵老师,您还年轻,孩子们还小,找个人照应照应也好啊。"教导主任拿着茶杯,坐在我办公桌对面,语重心长地说。

我笑了笑,摇摇头:"不着急,等孩子们大点再说吧。"

其实,我心里只想着把孩子拉扯大,哪有心思想别的。

每天下班回家,看到墙上丈夫的遗像,总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但我从不在孩子们面前流泪。

晚上,等孩子们睡着后,我才坐在小板凳上,借着月光缝补他们的衣服,一针一线中缝进了对丈夫的思念,也缝进了对未来的期望。

"咱们语文老师就是不一样,这字写得多端正啊。"那是李乡第一次来找我,他是隔壁中学的物理老师,因为教研活动认识的。

他比我大五岁,是个寡夫,膝下有一个儿子,比我儿子大两岁。

李乡待人和气,说话总是温吞,不紧不慢的,像是一杯温热的茶,不烫嘴,却能暖心。

他常戴一副圆框眼镜,穿一件灰蓝色的中山装,衣服总是烫得笔挺,领口袖口都一丝不苟。

每次见到我,总会从口袋里掏出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擦一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然后有些腼腆地笑笑。

"赵老师,我想请教一下这篇课文怎么讲比较好。"他总是找些这样的借口,明明他教的是物理,却非要问我语文课的事。

久而久之,同事们都看出了端倪,背地里打趣我:"赵老师,李老师可是你的忠实粉丝啊!"

那时候全校都传遍了,说隔壁中学的李老师爱慕我,连食堂的师傅都会笑着多给我盛一勺菜:"赵老师,多吃点,听说李老师今天又要来找您了。"

尽管如此,我的心思全在孩子们身上。

女儿马上要高考,整日埋头书本;儿子虽然调皮,但学习也不错,期末考试经常拿奖状回来。

两个孩子都懂事,从不多要东西,看到别的孩子穿了新衣服,也不嚷嚷着要买。

见了李乡来家里,他们也懂得回避,女儿会默默地回到自己房间看书,儿子会找借口出去和小伙伴玩。

但有一次,儿子偷偷问我:"妈,你会不会嫁给李叔叔啊?"

我愣了一下,摸摸他的头:"妈妈现在只想着把你们拉扯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儿子点点头,若有所思:"其实,李叔叔人挺好的,他上次还教我做物理题呢。"

李乡的儿子小峰当时已经上高中,性格内向,见了我总是低着头,叫一声"阿姨"就钻进自己房间。

我能感受到他的抵触,但也能理解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对父亲可能再婚的担忧。

有一次,我专门带了自己蒸的桂花糕去他家,想和小峰聊聊。

"小峰,尝尝阿姨做的桂花糕,看看合不合口味。"我把糕点递给他。

他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咬了一口:"很好吃,谢谢阿姨。"

"你爸爸说你物理很好,准备考什么大学啊?"我试图找话题。

"清华大学吧,物理系。"他的声音很轻,但眼神里透着坚定。

"好啊,有志气。阿姨相信你一定能行。"我笑着说。

他点点头,没再说话,但我注意到他的肩膀放松了一些。

1988年冬天,我和李乡结婚了。

没有酒席,就是去照了张相,领了证,然后请几个要好的同事吃了顿饭。

那天,李乡穿了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我穿了件红色的毛衣配灰色的裙子,头发用一根红丝带扎起来。

照相馆的师傅说:"来,两位往中间靠靠,再靠靠,对,就这样,看镜头,笑一个!"

"咔嚓"一声,记录下了我们人生的新起点。

那张照片后来一直挂在我们家客厅的墙上,虽然随着岁月的流逝有些泛黄,但每次看到,我们都会不自觉地微笑。

我的女儿已经考上大学,在省城读书;儿子上高一,住校回来的时间不多。

李乡的儿子小峰那时已经高三,对我们的结合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里的疏离显而易见。

结婚那天,小峰没有参加我们的小型聚餐,说要复习功课。

我理解他的心情,也没有强求,只是回家后给他留了一份饭菜,放在保温盒里。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保温盒被洗得干干净净地放在厨房里,心里暖暖的。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温馨。

李乡为人细致,家务活做得比我还好。

他喜欢收拾屋子,将书籍按照学科和字母顺序摆放,连厨房的调料罐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我常笑他说:"你这辈子当物理老师可惜了,应该去做图书管理员。"

他总是憨厚地笑,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就是喜欢整齐嘛,书归其位,物归其类,看着舒服。"

每天晚上,他都会泡两杯茶,一杯给我,一杯自己喝,然后我们坐在小阳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学校的事,孩子们的事,邻居家的事。

远处的广播站会准时播放天气预报和新闻,然后是几首流行歌曲,最后以《东方红》结束一天的广播。

有时候,我们会一起去单位分的小菜园浇水除草,看着青椒、茄子、豆角从小苗长成果实,收获的不仅是菜蔬,还有满满的成就感。

1989年,小峰如愿考上了清华大学物理系。

送他去火车站那天,他第一次主动叫我"妈",我激动得差点掉下眼泪,只能不停地嘱咐:"到了北京记得给家里打电话,冷了多穿衣服,饿了别省钱,想吃啥就吃啥……"

小峰笑着点头:"知道了,妈,您放心吧。"

列车开动时,他探出窗外,大声喊道:"爸、妈,我会好好学习的!"

我和李乡站在站台上,一直挥手,直到列车消失在视线尽头。

回家的路上,李乡握着我的手说:"谢谢你,赵秀云。"

我不解地看着他:"谢我什么?"

"谢谢你接纳了我和小峰,让我们有了完整的家。"他的眼睛有些湿润。

我笑着捶了他一下:"说什么傻话,咱们是一家人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我们的孩子们相继毕业工作,组建了各自的家庭。

我的女儿在北京一家出版社工作,嫁给了一个老实本分的同事,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子留在了县城,在银行上班,娶了隔壁幼儿园的老师,有一对双胞胎儿子,调皮得很。

李乡的儿子小峰大学毕业后去了南方,在一家外企工作,几年后就结了婚,很少回来,每年春节会寄些南方的特产回来,偶尔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转眼就到了2008年,我和李乡都退休在家。

那年我六十四岁,他六十九岁。

我们养了几盆花,每天早晚去小区的空地上锻炼,日子过得舒适惬意。

李乡学会了太极拳,每天早上带着一群老头老太太在小区的空地上挥洒汗水;我则加入了社区的广场舞队伍,跳得不算好看,但图个热闹。

我们也跟着时代学会了用手机,虽然只会打电话发短信,但也足够和孩子们联系。

有时候,我们会去儿子家帮忙照看孙子,看着两个小家伙从牙牙学语到蹦蹦跳跳,从背唐诗到学算术,心里满是欣慰。

就在那年冬天,李乡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

那天,他正在小区的空地上打太极拳,突然踉跄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邻居们赶紧叫了救护车,我接到电话赶到医院时,他已经被推进了急救室。

那几个小时,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时光。

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手紧握,眼睛盯着急救室的门,心里不停地默念:"李乡,你一定要挺过去,一定要挺过去……"

经过抢救和治疗,他保住了性命,但左半身偏瘫,生活不能自理。

医生说需要长期康复,家人要有心理准备。

我握着李乡的手,坚定地说:"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一天比一天好就行。"

出院后,我把家里的床换成了医用护理床,学会了翻身、按摩、喂饭等护理技能。

起初很不适应,常常手忙脚乱,有一次甚至不小心把粥打翻在他身上,烫得他龇牙咧嘴。

我急得直掉眼泪:"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笨了……"

他艰难地抬起右手,想擦去我的眼泪,却因为力气不够,只是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脸,但这个动作已经足够安慰我。

看着他温柔的眼神,我明白,他是在告诉我,没关系,慢慢来。

时间长了,也就成了习惯。

我像个老中医一样,知道他什么时候该翻身,什么时候该喝水,什么时候会想上厕所。

李乡的情况时好时坏,有时能坐起来说几句话,有时又卧床不起。

但无论如何,他的眼神始终清澈,能看懂我说的每一句话,也能用眼神回应我的每一个问题。

我的儿女常回来看我们,帮我买些东西,但他们有自己的家庭和工作,不可能长时间陪在我身边。

儿子住得近,每周末都会过来,帮我把李乡抬到轮椅上,推到阳台上晒晒太阳,或者下楼转转。

女儿虽然在北京,但每个月都会打电话询问情况,有假期就会回来住几天,帮我洗衣做饭,让我能好好休息一下。

李乡的儿子小峰每年春节会回来一次,待上三五天就走了,平时会打电话问候,偶尔寄些钱和保健品回来。

有一年春节,小峰带着妻子和儿子回来过年,看到我照顾他父亲的情形,眼睛红了。

他拉着我的手说:"妈,这些年辛苦您了。"

我笑着摇摇头:"一家人,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那次过年,小峰的儿子睿睿,也就是李乡的孙子,整天缠着我讲故事,吵着要吃我做的饺子,临走时还依依不舍地拉着我的衣角:"奶奶,下次我一定还来看您。"

看着他天真的笑脸,我的心里满是温暖。

就这样,我照顾李乡已经十六年。

现在我八十岁了,他八十五岁。

这些年来,我学会了很多护理技巧,也摸索出了一套照顾他的方法。

每天早上,我会给他擦洗身体,然后把他扶到轮椅上,推到阳台上晒太阳;中午,我会把饭菜切成小块,一勺一勺地喂他;下午,我会读报给他听,或者打开电视,让他看看新闻;晚上,我会帮他洗漱,然后陪他聊聊天,直到他入睡。

虽然辛苦,但看到他能安稳地生活,我心里也有一种成就感。

我们的老邻居王大妈常说:"赵老师,你真是个好人啊,照顾李老师这么多年,从来没听你叹过一口气。"

我总是笑笑:"这有什么,当年他陪我度过了人生最难的时光,现在换我陪他度过难关,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有时候也会累,有时候也会烦躁,但看到李乡的眼神,那些负面情绪就会烟消云散。

我知道,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感激。

今年春节前,小峰打来电话,说要接李乡去南方过年。

"妈,爸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年,应该换个环境。"电话那头,小峰的声音充满诚意,"我们那边气候暖和,医疗条件也好,说不定对他的康复有帮助。"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带李乡去南方,意味着要长途跋涉,还要适应新环境,对他的身体是个考验。

况且,我照顾他多年,已经形成了一套习惯,离开我,他可能会不适应。

"这事儿,我得和你哥哥姐姐商量一下。"我含糊地回答。

放下电话,我叹了口气。

说实话,这些年来,照顾李乡确实很辛苦。

年纪大了,有时候腰酸背痛,连续几天睡不好觉。

特别是去年冬天,我不小心感冒了,高烧三十八度,还坚持照顾他,结果病情加重,最后不得不让儿子帮忙照顾几天,自己去住院输液。

但我从未想过把他送走,因为在我心里,他早已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的儿子和女儿对这事儿反应强烈。

"妈,您年纪大了,应该休息了。"女儿在电话里说,"让小峰接爸去过年也好,您可以轻松一段时间。"

"不行!"儿子坚决反对,"小峰这些年来几时真正关心过爸?一年到头就那么几个电话,连照顾都是妈一个人在做。现在过年了想起来要尽孝?我看是有别的打算吧!"

儿子的话让我不安起来。

李乡虽然退休工资不高,但这些年攒下了一些积蓄。

我们这套房子是学校分的,按政策也可以过户给子女。

如果小峰有什么别的想法...我甩甩头,不愿继续想下去。

"哎呀,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哥哥呢?"我责备儿子,"小峰可能是真心想让他爸换个环境的。"

儿子叹了口气:"妈,我是怕您吃亏。您记得老刘家的事吗?他老伴儿让儿子接去上海养老,结果一去不回,房子也给卖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笑了:"你哥哥不会那样的,再说了,你爸还在呢,哪有卖房子的道理?你别瞎想了。"

虽然这么说,但儿子的话确实在我心里埋下了一粒疑惑的种子。

后来,小峰又打来电话,语气有些急切:"妈,我都和医院联系好了,有专门的护工照顾爸。您就让他来一趟吧,过完年我再送他回去。"

我没有直接答应,说要再考虑几天。

挂了电话,我坐在李乡的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

他的目光依然清澈,似乎能看透我心中的犹豫。

窗外,小区里的梧桐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干在冬风中摇曳,像是在诉说这个季节的孤寂。

"小...峰...要...接我...去南方?"他吃力地问道。

虽然语言功能受损,但他的思维还是清晰的。

我点点头,握住他的手:"你想去吗?那边气候好,医疗条件也好。"

他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摇摇头:"不...不去。"

"为什么?小峰也是好心,想让你换个环境。"我轻声说。

"这...是...家。"他用力挤出这三个字,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是啊,无论条件如何,这里才是我们共同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家。

每一件家具,每一个角落,都承载着我们的记忆。

那个小书架是李乡亲手做的,为了放我收集的诗集;客厅的沙发虽然已经陈旧,但那是我们一起挑选的第一件家具;厨房的案板上有无数刀痕,记录着我们共同烹饪的日子。

这些东西,对别人来说或许一文不值,但对我们而言,却是生命中最珍贵的财富。

我的儿子回来看望我们,又提起了这件事:"妈,我怀疑小峰是想把爸接走,然后长期留在那边。您想过没有,到时候您怎么办?"

"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哥哥?"我有些生气,"小峰可能是真心想让他爸换个环境。"

儿子叹了口气:"妈,我是担心您。您年纪大了,这么多年一直照顾爸,已经很辛苦了。如果爸真的去了南方,您会不会觉得失落?"

我愣住了。

儿子的话点醒了我,我担心的不是李乡去南方会怎样,而是害怕没有了照顾他的日常,我的生活会失去重心。

这么多年来,照顾他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是我每天起床的动力。

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他是否睡得安稳;白天忙碌着为他做饭、洗衣、翻身、按摩;晚上入睡前,最后一个动作是握着他的手,道一声晚安。

如果他不在了,这些习以为常的小事都会消失,我的生活会变得空荡荡的。

这个认识让我感到一阵恐慌,同时也让我意识到,这十六年的照顾,不仅是我给予李乡的,也是他给予我的——他给了我生活的意义和价值。

我收拾到一半的抽屉里,还有他去年勉强写下的那张贺卡,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亲爱的妻子,谢谢你的陪伴。"

那是我六十九岁生日时,他特意让儿子买来的贺卡,练习了好久才写出来的几个字。

当时我收到这份礼物,哭得像个孩子,因为我知道这几个字背后有多少努力和心意。

晚上,我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望着窗外的月光。

记忆回到了三十多年前,我和李乡刚结婚时。

那时候,我们经常在这个阳台上乘凉,聊天。

他会给我讲物理定律,我则给他念最新的文学作品。

有时候,我们什么都不说,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感受彼此的存在。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温和的轮廓,那时候的他,是那么健康、那么有活力。

看着现在躺在床上的他,我心中充满了不舍和怜惜。

十六年的朝夕相处,无论是健康还是病痛,我们都一起走过来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分开呢?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决定。

第二天一早,我给小峰打了电话:"小峰,你爸爸想去南方过年。但有个条件,我也要一起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妈,这...这不好安排啊。我家房子小,还有..."

"不用安排,我们住宾馆就行。"我坚定地说,"就当是我这把老骨头也去看看南方的春天。"

以前,我从来没出过远门,最远就是去过省城看女儿。

南方对我来说,是个陌生而遥远的地方。

但为了李乡,我愿意尝试新的体验。

小峰支支吾吾了一阵,最后说要和妻子商量一下,改天再回复我。

他的反应让我心里更加明朗。

如果他真的是为了父亲好,为什么会拒绝我同行呢?

我转而给我的儿女打了电话,把我的决定告诉他们。

"妈,您要和李叔一起去?"儿子惊讶地问。

"是啊,我照顾他这么多年,最了解他的情况。"我平静地说,"如果小峰是真心想让他爸过去过年,就不会拒绝我同行。"

女儿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妈,您真是...好吧,如果您决定了,我支持您。但一定要注意身体。"

三天后,小峰打来电话,声音有些尴尬:"妈,这次可能不太方便...我们家装修才完成,还有很多东西没收拾好...要不,等五一假期我们再来接您和爸?"

我平静地回答:"没关系,我们就留在家里过年吧。你如果有时间,回来看看我们就好。"

挂了电话,我走到李乡床前,握住他的手:"乡啊,看来咱们今年还是在家过年。"

他眼中闪过一丝释然,轻轻点了点头,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之间的理解比任何言语都深刻。

有人说,患难见真情。

在李乡最无助的时候,是我一直守在他身边;而现在,在别人可能想把我们分开的时候,是他坚定地表达了"要在家过年"的意愿。

这种无声的支持,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更加真实和珍贵。

我的儿女听说这事后,决定今年都回来陪我们过年。

过完年后,我女儿专门请了一周假,帮我找了一位护工,每天来几个小时照顾李乡,让我能有时间休息。

儿子也帮我联系了社区医疗服务,每周上门为李乡做康复治疗。

他们的关心和支持,让我感到无比温暖。

过年那天,我特意包了李乡最爱吃的韭菜鸡蛋馅饺子,还做了他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和清蒸鱼。

虽然他只能吃一点点,但看到熟悉的家常菜,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女儿把李乡的轮椅推到餐桌旁,儿子夹了一块他最爱吃的红烧肉送到他嘴边。

看着他们的互动,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小峰到底没有回来过年,只是发了一条拜年短信,还有一个红包转账。

我回了一句:"新年快乐,注意身体。"也没多说什么。

饭后,我和儿女们坐在沙发上聊天。

女儿突然说:"妈,您照顾李叔这么多年,真的很不容易。"

儿子点点头:"是啊,我一直很敬佩您。"

我笑了笑:"这没什么。当年我一个人带着你们,也是李叔帮了不少忙。现在他需要照顾,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可是您都八十岁了,该享享清福了。"女儿担忧地说。

我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李乡,他正望着我,眼里满是柔情:"孩子们,你们知道吗?人老了,不一定是负担。照顾他,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啊。"

"当年,你们爸爸走了,是李叔陪我度过了最难的日子;现在,他生病了,我陪他度过难关,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

"生活就是这样,有聚有散,有苦有甜。能在苦的时候相互搀扶,在甜的时候共同分享,这就是福气啊。"

李乡听了,眼中噙满泪水,他艰难地伸出右手,握住了我的手。

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陪伴。

不是豪言壮语,不是花前月下,而是平淡岁月里的不离不弃,是困难时刻的相互支撑。

正如那首老歌唱的:"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春节过后,小峰打来电话,听起来很内疚:"妈,对不起,今年没能回去...我..."

"没关系,"我打断他,"我理解你有自己的生活。但是小峰,你要记住,无论你去哪里,家永远在这里等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妈...谢谢您...谢谢您这么多年照顾我爸..."

"小峰,你爸爸很想你,有时间就回来看看他吧。不为别的,就为了你们父子之间的那份亲情。"

他的声音哽咽了:"我知道了,妈...我下次一定回来,一定多陪陪您和爸。"

挂了电话,我走到阳台上,望着远处初春的景色。

院子里的梅花已经开了,粉白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李乡曾经说过,喜欢看这梅花,因为它坚韧不拔,在寒冷中依然能绽放美丽。

这不也正像我们的感情吗?

经历了岁月的洗礼,经历了病痛的考验,却依然坚韧如初。

我转身回到屋内,看见李乡正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梅花。

我推着他的轮椅,来到窗前。

"好...看..."他指着梅花,艰难地说道。

"是啊,真好看。"我附和道,"今年的花开得特别好。"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想说的远不止这些,但此刻,这简单的动作已经足够表达他的心意。

在那一刻,我明白,生活的意义不在于我们能获得什么,而在于我们能给予什么。

照顾李乡这些年,我不仅是在履行责任,更是在收获一种特殊的幸福——那种源于付出的,纯粹而深沉的幸福。

或许在别人眼里,我们的生活很辛苦,很单调。

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在这看似平凡的日子里,蕴含着多么丰富的情感和多么深刻的意义。

窗外,梅花在风中摇曳,就像我们的生活,虽然经历风雨,却依然能在严冬中绽放。

而我和李乡,将继续在这个小小的家中,相互依偎,共度余生的每一天。

我轻轻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微弱却坚定的呼吸,心中满是安宁和满足。

因为我知道,这就是爱,这就是家,这就是人间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