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别人遇到困难时是怎样激励自己的,但是我每次遇到困难时,都会想起妈妈留下的血脚印。我会在心里问自己,这点疼都忍受不了,这点苦都熬不住,那妈妈当时是怎么过来的?!
我觉得每次想到这,我就不再怕疼不再怕苦。
小时候虽然经常跟妈妈上山砍柴,但是只有那一次让我心惊肉跳。记得那时是夏天很热,我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妈妈带我上山砍茅柴,回家点火做饭用。当我们把柴整理好,捆绑在柴架上,妈妈准备穿上扁担挑着回家时。我发现妈妈左脚的鞋子半边都脱底了。只有脚内侧的鞋面和鞋底还连着。我说这样不好走路,想下山回家给妈妈拿鞋子来换,可是被妈妈拦住了。她找了一根细藤条把鞋子的底和面绑住,就这样我们准备挑上柴回家了。
没走几步,我看见走在前面的妈妈身子顿了一下。我问妈妈怎么了,她说没什么,让我走快点。大概才走了几步路,我就看见妈妈的鞋子里渗出血来,我吓坏了,跑到妈妈前面才看见一根茅柴梗从鞋子的裂口处插进了妈妈的鞋尖,我不知道它插进去多深,只看见鲜红的血一直在不停的渗出来,血溢过坏了的鞋底,流到满是杂草的山地上,留下一个个完整的血脚印。妈妈一刻不停地苍白着脸往山下走,我看见她嘴唇都在哆嗦,一定很疼。我那时还小,被吓哭了,一边哭一边喊妈妈停下来,让她不要走了,她的脚一直在流血啊。妈妈说她不疼,让我赶紧跟上她回家。在下山时,妈妈为了证明她不疼,让我不要哭,还放下担子给我摘了一串野山莓吃。
我没有心情吃山莓,一路抽泣着跟妈妈回到山脚下的村庄里。一进村妈妈看见一个邻居就喊她帮忙。估计那时妈妈的体力已经强撑到了极限,没等邻居扶住她,人已经慢慢脱力倒下来了。这时邻居喊人七手八脚地把妈妈连同她担着的柴送到我家。不一会儿赤脚医生被喊来了。她轻轻抬起妈妈受伤的脚,一只手托住鞋子,一只手用剪刀剪开鞋面。露出里面妈妈那血淋淋的脚。只见一根茅柴梗斜着从妈妈的大脚趾下方直插进脚掌中间,穿透了整只脚的三分之二。赤脚医生帮妈妈把脚上的血迹擦干净后检查一下伤势说这个伤很重,差一点就扎到脚筋了。医生拿来毛巾让妈妈咬着,硬生生把那根茅柴梗从妈妈的脚掌里拔出来。一拔出来妈妈的脚又血流如注了,她的脸色灰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流到下巴,滴落在脖颈里,妈妈整个人都被汗水湿透了,就像从河里刚刚捞起来的。我又被吓哭了。被邻居姐姐带出了房间,再看见妈妈时,她的脚已经上好药被赤脚医生包扎好,躺在床上了。因为是夏天受伤,本来就容易感染,加上妈妈没两天就开始下地走路干活了,伤口又化脓,受了不少苦。
后来的我每次被养父和奶奶嫌弃不是亲生的,让我干着同龄孩子都不干的活时,我告诉自己现在的压抑和痛苦没法和妈妈当时相比,不要生气,要忍住,现在胳膊拧不过大腿,等到自己够强大就可以拒绝他们的要求,不理他们了。
后来我的小手指外侧长了冻疮,已经磨破流脓了,我跟养父说能不能带我去医院处理一下,因为写字会擦到本子上,很疼。养父说山里孩子来上海生活已经是走运了 还矫情啥啊!于是没有带我去医院。我自己实在难受,想着长痛不如短痛,腐烂的肉要处理,否则不容易好。于是在周五晚上,我就一剪刀把自己手上腐烂的肉剪掉了,然后倒了些养父喝的白酒消毒后裹上自己用旧衣服剪成的布条。全程疼得直哆嗦,我想着妈妈那时从脚掌里拔出茅柴梗,也和我一样疼吧?我告诉自己过后会慢慢好的,不要怕都会好。果然过了一个周末,星期一我都手上结了一层薄痂。我用布条包扎着写字已经不疼了。
生了孩子后,在婆家受气,看着孩子,我告诉自己:妈妈曾经也是这样为我们熬过来的,现在我也是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