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苦难


消逝的苦难

人是极容易忽视一些事情的。

在这个芸芸众生的大千世界里,有许多东西将不可避免地流失在茫茫尘海之中,于是有了擦肩而过的人,难以尽述的事以及掩藏不露的情,在患得患失之间,我们养成了各自独特的忧虑,连同这种忧虑在一起的,是挥之不去的各种情感。

在忧伤渐积渐深的时候,人们学会了遗忘——这种过河拆桥式的行为,支撑了许多人的成长,因此,在许多人津津乐道的夸耀中,过去即使是在吃糠喝稀,也只是他们今天用来忆苦思甜的材料。

一旦某一种苦难被时间无情切断成为回忆的时候,过去生活便像走进了童话生活中的妪叟一样,即使如何羸弱,也只是某一种慈爱的象征。

这既是人们对他人的虚伪之处,也是对自己的宽容之处。



消逝的苦难

在不让任何欢声笑语沦为口蜜腹剑的虚伪之前,任何人都有理由为自己所谓的凌然正气找一个看起来美好无瑕的伪装,这是人们最擅长的技巧。

乔装打扮从来都只是人们的特长,有人甚至可以无师自通地将这一绝窍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所有的人,只是一群善于装扮的动物而已——当然,这种装扮不光是外表上的改头换面,有时它也包括那样一些“洗心革面”的戏法。而且,比起简单的易容之术,这种“换心”术似乎永远是许多人渴望登峰造极的一个顶峰。



消逝的苦难

俄罗斯文坛有一个掌故:列夫·托尔斯泰在听了一个叫高尔基的文学青年家叙述完自己的苦难经历后,他哭了,他老泪纵横地说:“有了这些经历之后,你完全有理由成为一个坏人”!已经存在的历史向我们证明,后者非但没有成为一个理论意义上的“坏人”,相反,他以他的作品向人们展示了一个真正伟大的心灵在经历了许多风雨之后依然可以拥有当初的热忱及真诚。

历史有时可以这样虚构一个宏大的背景,然而却让一些细节在口笔相传中显得生动而又楚楚动人。抛开日后的一些盛名,这位长者与年轻人的赞叹不在于肯定他的现在,而是肯定了他的过去,这种肯定由于建立于某种否定的意义上,因此它显得更加有力度,更加强烈,因而更加真诚。

因此,我们便有理由相信那眼泪的真诚,它是两种人生在经历了各种融合之后迸溅出来的对生命的共同体悟,这种体悟让两个年龄不同的人生一瞬间完成了世界上最伟大的沟通。




消逝的苦难

因此,即使在许多年后的今天,我们在聆听了这样一个逝去已久的故事之后依然心生恻隐之情,那一老一少似乎就站在我们面前进行了那样一场洞穿心扉的对话,我们甚至可以当自己在聆听同样的对话的同时也成为了故事的主角。可是,扪心自问,我们的苦难究竟到了那样的地步了么?

毕加索在看到被主人痛笞的马匹时可以抱着那被虐的生灵叫出“我的兄弟”这样的声音,这是一个艺术家的悲悯情怀。换成是同样受难的同类,也许样撕心裂肺的痛楚就会减轻不少,这是人们难以得到理解的地方,孰不知,对于同类,人们通常只是麻木大于同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