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场高级生命主导低级生命走向物质发展道路相对应的,我还想起另外一个世界里,思维和物质在对抗的火花中成长的故事。它的有趣之处在于,思维优先的群体与物质优先的群体,不时相互撕打,不时又相互搀扶同行,就像两个胡闹的孩子。在那个世界里,最初以爱好思考的生命为主,遍布了世界各处,按照各自的习惯和喜好生存着。他们最大的共同特点就是‘深思熟虑’,无论做任何事。
有人想为自己的家庭准备一个节日大餐,他会前30天开始筹划。从准备的菜品开始,需要考虑菜品的分配如何兼顾各人的口味,决定何时从何地购买最划算并且最能保持食材的新鲜,制作上还需要什么额外的道具来辅助,或者制作过程中是否需要其他人辅助,而请人辅助又将有一套与之相对应的策略。然后他还会考虑整个用餐过程中的细节,谁坐在哪,用什么餐具,菜品如何摆放能让所有人都感觉舒适,酒杯的位置是否会影响大家交谈时的视线。最后用餐完毕,各自如何离开餐桌并尽可能不弄脏身上的衣服以及家里其他地方。此外,需要如何询问才能得到最真实的用餐效果反馈,以便改进。
此外,参加家族聚餐的人,也会有着各种各样的深思熟虑,如果他考虑地不够周密和仔细,那就有可能因为疏忽而让最小的孩子觉得受到了冷落,因此他还需要考虑所有安排是否会引起别人对安排背后含意的揣测,他得换位思考每一个人的处境。
历时一个月,耗尽心思的家族聚餐终于完成了,用餐的气氛恰到好处,没有冷场也不会过于喧嚣,噪音没有吵到二十米外的邻居。事后大家的反馈也极尽赞美,只有最大的孩子提出,有一只蜡烛摆放的位置影响了他观察表姐的另一个表妹,同时孩子也一再强调是在看那个远房表妹头上新奇的饰品。
这还只是一次聚餐,我已经没法描述更细致的过程,而这个种族一直以这样的方式生存和发展着。好处是,无论大事小事,他们都能保证较高的成功率。但缺点也同样明显,这需要耗去大量的时间,并且尽管在事前做了极其周密的部署,以及应对可能的变化和风险的预案,但仍然不能阻止意外的发生,这导致了他们很难完成需要极长时间积累的工作。
他们曾规划过需要耗时近一代人寿命的基因工程,但每发生一次意外情况,几乎就要花去五分之一的时间重新规划和部署。同时,其它技术的发展以及新一代研究人员的想法,都会导致原方案的改动。于是这个本来只需要用一代人生命时长完成的项目,硬生生被‘成熟的思考’拖延成了‘不可能的任务’。但公众除了抱怨投入了太多精力之外,也并没有过多责怪,毕竟他们认为事情就是这样,没有人做错,只是运气实在是太糟糕了。
这样慢慢悠悠、岁月静好的日子,突然有一天被闯入的‘北蛮’打破了。之所以叫‘北蛮’,是因为原先人们生活的区域以南方为主,北方少有人烟,但这群北蛮竟然是从比北方还要北方的地方而来,便用‘北蛮’称呼他们。好笑的是,‘北蛮’得知后,也给南方那些磨磨蹭蹭的人们起了个名字叫‘南磨’。
北蛮的行事风格正好与南磨相反,看起来他们想干就干、不顾后果,结果也可想而知,常常劳而无获,白费时间。
这个差别也导致了在冲突之初,南磨被北蛮打得节节败退。因为事发突然,南磨也从来没有为异族入侵做过防范措施,留给他们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进行规划战略战术。而北蛮恰恰相反,他们砍瓜切菜般一路南下,总是在南磨还没做好防御之前便兵临城下。
在损失半壁江山的代价下,南磨终于用空间换到了时间。经过他们精细策划的防御链终于开始发挥作用,北蛮的脚步慢了下来。随后,更多的策略被投入到战场中,双方的态势逐渐平衡起来,而这一对峙也奠定了此后数千年的格局。
先放开战争本身不谈,在这个过程里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最开始北人南下时,南人看到气势汹汹的敌人迎面而来,感受到更多是恐惧、血腥,如同野熊般无情和非智,只知道砍杀和掠夺。时间被南人花在如何规划抵抗或逃命,根本腾不出眼来观察和了解对手。随着溃败一波接一波,南北两方已犬牙交错,也增加了很多活着接触的机会。此时有些南人意识到,北人并不是他们当初认定的,像个没脑子的黑熊,想干就干,全然不顾后果,也记不得经验和教训。相反,他们非常善于从实践中学习经验教训,并快速应用到自己的行为中。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北人身上。起初北人并不了解南人,只是依靠自身的风格作战。打了几场后,他们惊讶于对手反应竟然如此之慢,就像一只只北方冬天里常见的狍子,被打晕后都没意识到挨打。随着南下深入,他们接触到越来越多的南人,也开始认识到南人独特的行事方式,并非慢,而是太过周密和仔细,因此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做决定。
彼时,有的南人瞧不起北人蛮干,有的北人嘲笑南人迂阔,但也有的南人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思维方式不太完美,也有的北人意识到这场战争如果继续打下去,有可能局势会对自己不利。”
“大师,我觉得…我就是那北蛮一样的性格,啥事不爱动脑子,抄起家伙就干!”酒鬼比划了一个砍杀的动作。
“呵呵!”老和尚斜眼看了看酒鬼,却不搭理。
酒鬼见小把戏被拆穿,嘿嘿笑道:“大师,我不是那意思,没想说你是南磨,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