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张涛W莲
大麦和小麦是双胞胎姐妹。双胞胎也分先来后到,大麦比小麦早生三分钟,所以为大,小麦晚生三分钟,只能为小。
大麦、小麦是爹给她俩起的名字。当时正值麦黄时。
但凡双胞胎,都长相酷似,分不出你我来。但母亲分得清,大麦耳后有个小黑点,长大后成了一颗小痣子。
大麦小麦见风长大,成为父母手上的两颗明珠。
此后,父母没有再生,膝下只有两个闺女。姐妹俩就像两朵并蒂莲,同心、同根、同生。
她们高挑的身材,天生丽质、白净柔嫩、五官精致、容貌秀美,人见人夸。
姐妹俩双双入学后,却是显示出不同的风景来。
大麦天资不错,脑子也不笨,可她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对学习毫无兴趣。人虽坐在教室里,两只大眼睛骨碌骨碌地瞪着讲课的老师,像在专心听讲,但脑子早就开了小差,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学习成绩一塌糊涂,每次考试都是倒数。
小麦学习非常用心,上课认真听讲,课后抓紧作业,努力巩固所学知识。她始终是班里的尖子生,每次考试都是头一二名。
在家里,母亲总是吩咐大麦多做家务,干完这样,又让她干那样。她就像个陀螺,在母亲的支使抽打下不停地转着。
但母亲很少吩咐小麦干活。
大麦对母亲很不满,她撅着嘴说:凭什么光让我干?为什么不让小麦干?
母亲不喜不笑、平心静气地说:你不是大嘛,她小,所以你要多干些!
大麦不服气:我不就是比她早生三分钟么,大到哪里去?
母亲笑着说:这不就得了,别说早三分钟,就是早三秒也是大呀!
大麦摔着手里的活,鼻子直哼哼。
小麦乜斜了姐姐一眼,扭过头去偷着乐。
在姐妹俩十三岁那年,她们小学毕业了。大麦没有继续升学,小麦则上了镇上的初中继续就读。
爸爸长年在城里的建筑工地打工,大麦下学后在家里帮母亲操持家务,也干些地里的农活。
小麦骑着自行车搞走读,早晚都是在家里的。她把一切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家里的活计一点都不干。节假日星期天也是这样,她横草不拿竖草不捡,倒了油瓶不扶,水壶开了也不倒。有时姐姐忙得要命,她装作没看见,要么躲在屋子里,要么溜出家门躲得更远。
见小麦耍奸偷懒,大麦少不了有些怨言。
而母亲却说:你是天生干活的料,你不干谁干?
大麦回嘴道:你是偏心偏爱偏向。
母亲笑着说:俺就喜欢勤读书的孩子。在母亲看来,大麦就应该多干活,小麦就应该不干活。
小麦成为学校里的学霸。她高歌猛进,百尺竿头,一路夺魁。初中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县里的第一中学,高中毕业又以不凡的成绩杀进一所全国重点大学。
在小麦高考最后冲刺的几个月里,她全力备考,顾不上回家,大麦每周都要去一趟县城,给小麦送吃、穿、用的物品。
小麦感激不尽:姐姐,真是辛苦你了!
大麦说:小麦,你要注意休息,别累坏了身体。大麦从内心里盼望妹妹能考上大学,这样她脸上也光彩。
小麦就像一台学习的机器。她本科毕业后,又考上了研究生,读了硕士读博士,博士毕业后又留在大学里当教师。
她从助教干起,先后成为讲师、副教授。她在当副教授时,年仅三十二岁。
大麦同本村一个青年恋爱结婚了。
丈夫是一个养鸡场的小老板,家里有钱,日子过得滋润,虽没建楼房,却是有一大遛红瓦房。在村里算是冒尖户。
父亲在六十五岁那年患肺梗阻病离开了人世,大麦和丈夫在亲邻近支的帮助下料理了后事。
在为父亲办丧事期间,小麦只在家里待了三天就匆匆回到了省城的工作单位。
父亲去世后,大麦便把年事已高的母亲接到自己家里同住,便于照顾她。
一次母亲病了,大麦和丈夫连夜开车把她送进了县医院。住院期间,大麦守在病床前,端水喂饭、服药输液、擦屎接尿,昼夜不息,悉心伺候,不敢有半点闪失。一连半个月,大麦瘦了一圈,像老了十岁。母亲康复后,小麦把她接进省城自己家,也想照顾一段时间,尽尽孝心。
可母亲只在小麦家住了一个月就回到村里大麦家。
大麦笑着问母亲:你以前对小麦那么偏心地宠爱,怎么不让她多养你些日子啊?
母亲只是笑,笑得真诚又有点不自然。
大麦又玩笑道:小麦和妹夫对你不好吗?不会把你撵回来了吧?
母亲认真地说:别瞎说,小麦和你妹夫对我好着哩,我就是感到在那里住着不踏实、不自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麦和你妹夫净说些咱听不明白的话,有时还嘀里嘟噜说些外国鬼子的洋文,咱更听不懂。
母亲又说:她家楼房太大、太干净,我不敢行动,一点自由也没有,就像蹲在监狱里。
大麦哈哈大笑了起来。
母亲也笑,笑了一会又说:还是俺大闺女家好!唉,人各一段才,各有长处,各有用处。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母亲越来越老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她大部分时间是卧床度日,全靠大麦照料。
小麦在学校放寒假期间也回来住了一些日子,帮助姐姐伺候母亲。
一天,大麦要到镇上给母亲买点药和购些生活用品,留小麦在家照看母亲。可过了一会,小麦见母亲没事,就到村外山上逛遛去了。
大麦从镇上回来后,闻到屋子里臭哄哄的,掀开母亲盖得被子一看,母亲把大便拉在了铺上,褥子和被子上都是。
大麦禁不住骂起小麦来:该死的小麦,连影都不见了,死到哪里去了……
小麦从外边匆匆闯了进来。她气喘吁吁,通红的脸上渗着汗珠。见此情景,她非常惊讶,手足无措地说: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母亲怎么把大便拉到铺上了呢?
大麦生气地问:小麦你不在家守着,跑哪去了?
小麦说:我到村外山上去了,我太想看看山上的风景了。多美呀……
大麦说:你是该在家里看着母亲,还是该去山上看风景?
小麦嗫嚅道:哦,是呀,应该……这可怎么办呢?她挓挲着两手,不知该怎么办好。
大麦说:赶紧把床单和被罩拆下来洗吧。
小麦说:对,赶快洗。姐姐,是你洗还是我洗呢?
大麦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还是我洗吧。
两个月后,母亲非要回自己的老屋,坚决不在大麦家住了。她有一种预感,那种生命中不可抗拒的东西就要来临了。
她回老屋后,大麦和丈夫日夜守在她跟前。
在弥留之际,母亲呼叫着:小麦,小麦,小麦呢?
大麦说:不是跟你说了吗,小麦出国了,到国外讲学去了。
母亲咽气前喃喃道:这孩子,书读得太好了……
张涛W莲,山东五莲人,1955年生,毕业于山东师范大学,先后在五莲一中、县广播电视局、县委组织部、县司法局任教任职。山东作协会员,在各级文学刊物发表作品四十余万字,出版短篇小说集《山中,那个女兵》,散文集《往事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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