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难相许:流金淌蜜、人生绝唱(34)

陈傲人教俄语、水卿教日语。离开喧嚣的北京,失去双亲,水卿原来以为自己会孤独会苦闷。没有想到,工作十分紧张却不枯燥。更没有料到,憨厚而木讷的陈傲人非常会生活。每个周日,只要单位不安排活动,陈傲人都会带水卿到海边去玩。

青桥三面环海、一面靠山,山海相连。他们过去都没见过大海,如今,来到海滨城市,陈傲人对大海发生了强烈的兴趣。

青桥的海岸线很长,曲曲弯弯有百十里长。在百十里长的海岸线上,每一处海滩都有不同的风景。大海滩有几千米长,小海滩只有十几米长。每一处海滩都是面向大海,背靠高山,又各有风姿,或雄伟险峻、或秀丽婉约,各有千秋。

陈傲人说要带水卿游遍青桥所有山山水水。休息的日子,俩人带上水和干粮,沿着山路行进。燕窝岭、蛤蟆湾、金沙滩、银沙滩、东海头……只要在一天的时间里能走到的山和海他们几乎全去了。陈傲人最喜欢那些微型的没有人迹的沙滩,每当从山上往海滩下的时候,陈傲人总是自己先在前面探路,用树棍拨拉着草丛、树丛,没有危险的时候,他先下去,再把手伸给水卿,在他的牵引下,水卿安全的沿着陈傲人开辟的道路走下去。

下到沙滩的时候,无论山上的岩石离沙滩有多高,哪怕只有不到一米的高度,陈傲人也不让水卿下去。他先跳下去,然后伸出双手、展开胸膛,朝着水卿喊:“来吧,到我怀里来!”

水卿格格笑着跳下去,跳到陈傲人怀里。水卿柔软的少女的身体撞到陈傲人怀里,陈傲人并不放她下来,把水卿抱在怀里,两人脸对脸、眼对眼地看着。一直看到红晕爬上水卿的脸庞,陈傲人才肯蹲到沙滩上,将水卿轻轻放到沙滩上,眼睛对眼睛久久地对望着,把自己的吻按到水卿鲜红的唇上。

在这真正的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里,在这天与地的交接处,在海涛祝福的乐曲中,爱情像最美丽的山野花绽开。

水卿没有想到到青桥会给自己带来这样浪漫的爱情生活,很快抚平她失去父母的疼痛。两人热吻的时候,她常常说的是:“哦、傲人,我们能永远这样浪漫该多好!”

陈傲人用更加热烈更加长久的吻回答她。

两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躺在沙滩上,脸对着脸你看我、我看你,然后拥抱在一起热吻。他们乐此不疲。

1956年冬天,回北京探亲的时候,他们在北京陈傲人叔叔家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学校分给他们一间十五平方米的房屋。组织了家庭,水卿才知道自己的缺陷,她不会做饭,就连收拾房间也是笨笨的。陈傲人干脆不用妻子做家务,他承担所有的家务活,买菜、做饭,就连洗衣服、熨衣服都全部是陈傲人来做。水卿的毛料裤子永远是笔挺笔挺的,没有人知道,陈傲人天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把妻子的裤子整整齐齐叠好,放到褥子底下,第二天早上抽出来,每天裤腿正中的褶子都清晰、笔直。

当陈傲人做这一切的时候,水卿常常跟在陈傲人的身后,又惊奇又感激又钦佩,像个小学生面对她崇拜的偶像:“傲人,你太能干了,对我太好了,让我怎么感谢你啊!”

这时候,陈傲人认真地看着妻子:“真的感谢我?”
“真的,当然是真的!”

陈傲人放下手中活计,拥水卿入怀,看着水卿高高的鼻梁、清澈的大眼睛,将自己的唇压到水卿的唇上,吮吸着……

长长的热吻过后,陈傲人总是说上一句让水卿永远不会忘怀的话:“你是公主,我是仆人,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一切。“

“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也不干,我就感到非常幸福。”

“亲爱的,我怎么舍得让你做这些粗糙的家务呢?”

婚后,水卿养成一个习惯,总是枕着陈傲人的胳膊入睡。每天晚上,只要一钻进被窝,陈傲人就会自然地伸出右胳膊,水卿把头放到上面,偎依在陈傲人的怀里……

水卿常常会在梦里笑出声来,无论睡得多熟,听到妻子的笑声,陈傲人会马上清醒,抚摸着妻子滑腻、柔软、湿润的皮肤,他又冲动起来。那段时间,他的身体里好像蕴藏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力。妻子一个小小的动作、一句亲昵的话、一个特殊的眼神,都使陈傲人冲动不已。这个时候,他是霸道的、男人的,一改白天的宽容和温厚。水卿从来没有拒绝过陈傲人,当陈傲人的行动变得急促、动作蛮横的时候,她热呼呼的小手总是恰如其分地握住丈夫的本原,那是无声的嘉奖。常常,得到鼓励的陈傲人与妻子交融在一起的时候,水卿好像还没有醒来,闭着眼睛兀自沉浸在梦中。越是这样,陈傲人就越是凶猛。似睡似醒之间,水卿的身体却天衣无缝地配合着丈夫的动作……

那是一段流金淌蜜的日子,是他们生命中最精彩乐章,是他们人生中的绝唱。这段日子太短暂,短暂得来不及回味就结束了。

57年春天,水卿怀孕了。她真的成了公主,陈傲人不允许妻子做任何家务。他每天陪着妻子散步、说话,憧憬着他们孩子的性别、模样……

反右运动开始,水卿因为孕妊娠反应太强烈,医生给开诊断书休假,她几乎没参加反右运动。陈傲人参加反右运动,经常把运动的进展情况说给妻子听。水卿曾经问丈夫是否提了意见,陈傲人连连摇头,“我家出身贫农,解放了,家里分土地、房子,感谢还来不及呢,哪有什么意见!”